绵绵之雨应深秋时节,地上贴伏着绿黄的树叶,有些本没死的树叶,掉到地上后,也算死得彻底。
雨姬在斋宅留了下来,与黑龙做了邻居,挑了黑龙旁边的那个房间,两个冤家清晨起来,第一件事,便是打开门,互冷着脸。
他二人有相似之处,同样是一步之遥。
黑龙差一步,就成了仙界的正神,而雨姬则是走错一步,由正神堕入魔道,最后流落人间,成为魔神。
两人之间相互瞧不起,黑龙发出一声冷哼。
“自甘堕落!”
雨姬回以冷笑。
“你倒是上进,不也跟我一样的下场?”
江夙夙听到楼上争吵,端着饭碗,跑到细雨中,望向楼上。
“你们不吃饭啊?不饿吗?”
两人听了,看向楼下,一句话也没说,倒是有默契的先后下楼。
整个斋宅,除了江夙夙跟黑龙,没有不怕雨姬的,她到底是魔神,非长夜他们这些妖鬼能比,自雨姬住下后,黄山更不愿意从狼毫里出来,秦如也巴不得天天在水缸里装死鱼。
打雨姬跟黑龙下楼落座,所有人都默默的吃饭,一声不吭。
江夙夙见气氛奇怪,也没有多说,吃完饭后,所有人各自散去。
丁晚来跟步暝坐着马车进长安去应卯,倒躲得开,看了看马车外的雨,步暝感叹。
“唉,你们这一趟,是带了个祖宗回来。”
丁晚来想了想,突然一笑。
“暂时而以,你看夙夙,把不把雨姬当祖宗看待?”
步暝想起江夙夙非要雨姬换上自己买的衣裳,把雨姬搞得那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
“也就夙夙,是真不知道,她这辈子会怕什么。”
丁晚来听了,与步暝相视一笑。
全长安的人都知道,大理寺,大理寺,如若无案,那就是闲得无事。
丁晚来到大理寺后,找了两本书出来,看了半天,中午正准备去用饭,却有人通报,说有人寻他,寻到了大理寺来,等他出门一看,见来的人是裘元。
在魏谦没死之前,丁晚来与裘元几人,多有饭局,时常往来,这算着时间,是有好一段日子没相见,主要是也没有人主动来约,突见裘元到来,丁晚来笑着打趣。
“请我喝酒这种小事,还劳你亲自跑来通知?”
裘元看着丁晚来,几步上前。
“喝什么酒啊?差点儿没命。”
丁晚来听到如此严重,正了神色,忙问裘元。
“发生了什么事?”
裘元一手叉腰,开始叹气。
“昨晚大家约喝酒,本来是要找你跟步暝的,结果来找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出城……。”
听完裘元的讲述,丁晚来有些傻眼。
在裘元的描述中,他跟几个朋友昨晚约了在歌舞坊喝酒,遇到了好不容易被他爷爷放出来的乔衡,乔衡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拿着把剪刀,就冲进歌舞坊,对着人一通乱剪。
裘元因是一直与丁晚来他们走得近,跟乔衡也有些不对付,生怕那货是真疯了,来杀自己,险些把裘元的尿给吓出来。
结果,他虽是活下来了,但另外一个人没这么走运。
听闻有人死,丁晚来不禁想问。
“谁死了?”
裘元摇头。
“不认识。”
听到这三个字,丁晚来想笑。
“不认识,那你跑来跟我说?”
裘元见丁晚来要走,按住了丁晚来的肩膀。
“你听我讲完。”
丁晚来只有停下脚步,听裘元讲后续。
原来,乔衡在歌舞坊发疯的当场,并没有杀人,只是让大家受了些惊讶,那个人是死在了回家途中。
可就因为乔衡在歌舞坊发过那阵疯,乔衡便有杀人的嫌疑,今天一早就被押进了刑部大牢里。
后来的事,就连裘元也搞不懂。
“你说说看,不管是不是他杀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被关了,是不是该找他爷爷?可那混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唯一能动得上的关系,他托了人来我家找我,非让我跑这一趟。”
丁晚来都听糊涂了。
“什么意思?”
裘元看向丁晚来,把话说得更清楚。
“他要见你跟步暝。”
丁晚来有些意外的啊了一声。
裘元咂了下嘴。
“你别看我呀,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只知道他让人给我带话时,说的好像是什么,只有你跟步暝才能证明他不是疯子。”
听到这句,丁晚来没再吱声。
自不律律城的事后,全长安的人都以为乔衡疯了,事实真相当然不能告诉世人,可丁晚来不懂,这跟乔衡杀人有什么关系,乔衡都被关进刑部大牢了,再怎么说,找他爷爷,都比找丁晚来跟步暝好使。
裘元见丁晚来没反应,问道。
“怎么想的?你去不去?”
丁晚来缓缓摇头。
“不知道,你让我想想。”
裘元咳了一声。
“反正话我是带到了,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彼此都是不对付的人,他有今天的下场,没踩上一脚就不错了,还指望着你跟步暝能救他不成?我看他八成是真疯了,要不然就是有病,还病得不轻!”
见裘元上马,丁晚来忽想问他。
“不是,他给你什么好处了?让你愿意为他跑这一趟?”
裘元听了,勒马转身,看向丁晚来,显得有些生气。
“他说人不是他杀的,我要是见死不救,就生儿子没屁眼儿!”
听到这个答案,丁晚来没憋得住笑声。
裘元也不管他笑不笑了,骑着马离开。
细雨中,丁晚来拂了拂头发上的雨水,转身走进大理寺,坐了一阵后,叫来马车,去了六扇门。
刑部大牢,乔衡头发凌乱的坐在地上,双目无神,他知道,刑部的人是看在他爷爷的面子上,暂时没给他用刑,但若是他一直不招,只怕后面会吃不少苦头。
他想不通,自己这一生,怎么会这么倒霉,好不容易在另一个世界寻到荣华富贵,竟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末了,在那个世界,他还是被丁晚来欺负。
回到长安后,他没盼到爷爷给自己撑腰,倒成了别人眼中的疯子。
在他看来,发疯的是世人。
“有病!都他妈有病!”
听到他大声嚷嚷,路过的狱卒停下看了他一眼。
“安静点儿!不然堵住你的嘴!”
望向狱卒,乔衡一脸憋屈,他再怎么也是太常寺卿乔子夜唯一的孙子,这些人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当然,他也知道原因,因为陆清这个刑部尚书是出了名的不讲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