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那场大雨确实大,大雨冲打下,芭蕉叶下垂,遮住了两个在芭蕉树下避雨的孩子,以至亭子里的人根本没有发现他们。
这让两个孩子亲眼看到,亭子里的两个男人在喝酒,其中一个男人喝多了以后,被另一个男人用沾了水的纸盖在了脸上,一层又一层,那个被盖住脸的男人醉得至死都没有反应。
那时,两个孩子还小,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几天后,仙螯岭的人在传,那亭子里死了人,是被一个诡异的女人所杀,他们才知道有人死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两个孩子去偷看了那个死者的丧礼,他们看清了棺中死者的脸,就是他们那天看到的那个被盖了纸的男人。
两个孩子这下都清楚了杀人的是谁,但却不敢说。
后来,仙螯岭便流传起雨姬杀人,不断有人声称见过雨姬,不断的有人死,见过雨姬的女人们大多活着,见过雨姬的男人却无一例外。
因为知道真相,所以,农夫跟妻子说什么也不信自己的儿子是被雨姬所杀。
丁晚来听后,向他们打听,他们的儿子是为何人做的何种玉器,玉器现在可有在他们手中?
夫妻俩彼此相望,茫然摇头,皆说,自己不懂玉雕,儿子的事情,他们夫妻俩也很少过问,只知道儿子是替人雕的一对吊坠,并没有见过那吊坠雕成什么模样,更没有在他们手上。
把该问的都问完,丁晚来安慰了他们几句,然后起身离开。
他本是来查玉雕师的死,却无意中得知了三十年前的凶杀案。
事过三十年,除了两个证人,什么证据都没有,他是该追究?还是不追究?
想着此事,丁晚来皱紧了眉,回到客栈时,才发现自己白打了一路的伞,恍惚中,他还以为江夙夙在他身边,伞都是往旁边打的,他这是淋了一路的雨回来。
为了不让自己受寒生病,丁晚来先泡了个澡,然后,才找到江夙夙她们,说三十年前的案子。
丁晚来看向江夙夙。
“你认为,我该不该管?”
江夙夙看着他,没有犹豫的回答。
“管!为什么不管?管它三十年还是五十年,总有人死了,是命案,要有真相,该呈清得澄清,该洗冤得洗冤!”
江夙夙的一翻话,解开了丁晚来紧皱的眉,他笑着看向她,满眼都是她,忽视了袁娘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手。
“你说得对,该管!”
吃过晚饭,各自在客栈的房中休息,看着窗外的雨。
夜深下来,其实已看不太清,江夙夙却还是看向外面,这让袁娘有些不懂。
“夙夙,天都黑了,能看到什么?”
江夙夙看着窗外,目不转睛。
“正因为天黑了,才要努力看,要不然就看不清楚,那对夫妻要不是想为自己儿子讨公道,就没人知道雨姬是被冤枉。”
袁娘坐在床边,看着江夙夙,有个疑惑。
“既然三十年前的案子是人干的,那么雨姬真的存在?”
江夙夙靠近窗边吸了口气,吸进了雨里的清新与绵愁。
“不存在才好,要是存在,被人冤枉了三十年,该有多难受。”
此时,丁晚来趴在窗边,听到隔壁的江夙夙说话,他低下头笑。
从内心来说,他感谢鬼医丹南,鬼医丹南把江夙夙教得很好,就算她大字不识几个,但她道理懂得多,虽然粗暴,却也善良,他喜欢她,也心疼她,到如今,他算是明白什么叫把一个人放在心尖儿上。
想完这些,丁晚来转身躺到床上,盖上略微潮湿的被子,好好的睡了一觉。
养足了精神,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出发。
谁知刚上马车,他屁股后头就追来两个尾巴,跟他一起钻进马车里头。
丁晚来看向江夙夙跟袁娘,满脸微笑。
“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会儿?”
江夙夙看着丁晚来回答。
“睡醒了。”
袁娘则看了眼江夙夙,告诉丁晚来。
“睡不好,夙夙晚上睡觉老踢我。”
听到这样的指控,江夙夙扭头看向袁娘。
“我有吗?”
袁娘重重的点头。
丁晚来看着,在旁忍笑。
一蓑烟雨,领着他们去了三十年前那个所谓幸存者的家。
雨打着土房的屋檐,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独坐在屋门口,编着竹筐。
丁晚来撑着伞走了几步,有些于心不忍,他知道这个老头儿因身体的残缺,一直独身一人,现在老了,将来也是无人送终。
江夙夙没有丁晚来那么多的顾虑,撑着伞带着袁娘向那老头儿走去,到屋檐下收伞后,在老头儿诧异的目光中,站到了老头儿的身边。
老头儿望着身边两个小姑娘,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岁月给的风霜,眼睛倒还看得清楚,看着两个姑娘,觉得面生。
“两位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江夙夙想了想,蹲到了老头儿面前。
“下雨天,我撑着伞来,你就不怕我是杀人的雨姬吗?”
这句话把老头儿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继续低头编竹筐。
“姑娘开什么玩笑,你的腰间又没铃铛。”
江夙夙看着他笑。
“看来,你记住的不是雨姬的脸,而是铃铛。”
老头儿的脸色微有变化,却没有停下手,继续编着竹筐,翠绿的竹皮在他手中被弯绕交织相互交压。
“时间过去太久了,不记得样子,很正常。”
江夙夙见他还要继续装,索性拆穿他。
“三十年前,你为什么要杀那个人?我要听真话!”
老头儿的手因江夙夙这句话而停,他缓缓的扭头看向江夙夙,挤出一笑。
“姑娘在说什么?老头子我怎么听不懂啊?”
江夙夙为了说服老头儿讲真话,可谓直接。
“三十年过去了,又没有什么证据,就算你承认了,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说句真话就这么难吗?几十年憋着一个谎,你不觉得闷得慌?”
老头儿转头继续编竹筐,不说话。
丁晚来见状,撑着伞走上前,看伞上的雨水滴到地上。
“大唐律,按证人证据定罪,两者缺一,不可坐实。”
这世上,没人是别人,没有哪个外人能轻易的了解自己,偏是自己心里的感受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道出,老头儿觉得有些好笑,把编好的竹筐放到了一旁。
“都埋了三十年了,非要刨出来吗?”
江夙夙看着老头儿。
“只有真相才能给人清白。”
老头子听了,扭头看向江夙夙笑。
“你是说雨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