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被乌云遮挡,所见之处变得暗沉,又闷又潮的空气就像此刻乌拉那拉府上的气压,沉闷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费扬古被王若弗一顿明目张胆的骂还不能动气,几十年道行和野心让他对着这个曾经他轻视怠慢的庶女也能扯出一张笑脸,“侧福晋说得自然都是对的。”
“那就快些去请觉罗氏和大姐姐来正厅给我请安吧,今日来也是有些贝勒府的规矩要提前和大姐姐说。”王若弗由方嬷嬷扶着,越过费扬古二人走在前头。
到了正厅后直接坐在了中央主位上,跟随在后的费扬古笑容有些僵硬,很快又从善如流地带着刘氏坐到坐下首,言辞态度也不再端着长辈的架子。
转而带着恭敬道:“侧福晋怀着九个月的身孕前来看望老夫和刘氏,老夫感激不尽。来人,快奉茶。”
府上侍候的奴才各个眼观鼻,鼻观心,又忍不住用余光打量费扬古几人的脸色,一时都不习惯曾经忍气吞声的二小姐如今居然这般嚣张跋扈。
王若弗可是活了两辈子都学不会看人脸色的,自然也不会惯着他们,直入主题:“怎么觉罗氏和大姐姐还不来请安,这还没过门呢,宠妾的谱儿先摆起来了不成。”
蛮子不成文的规矩,上了玉牒的侧福晋也是妻。
“侧福晋误会了,觉罗氏和柔则做出那等有辱家门的事来,已被老夫关了禁闭,稍后就来。”费扬古眼神闪烁,想不明白这是整哪一出。
以宜修的心机手段,总不能是来痛打落水狗,看宿敌笑话的吧?
还真是。
王若弗命人抬上来的两样东西,正是她这段时日在方嬷嬷的监督下抄录了多次的女德女戒,假笑道:“如此正好,大姐姐确实要好生学学规矩,不然贝勒府的名声可经不起她败的。”
“是,是,侧福晋说的是。”费扬古已是彻底麻了,仿佛已经看见乌拉那拉家惨淡的未来。
谁能把他有心机有手腕懂做戏的小女儿还给他,很急,在线等。
“宜修,你个小贱人,将我的柔儿害到这般田地还敢来,看我今日不撕了你。”
觉罗氏人未至声先至,张牙舞爪,满口脏话的模样倒是比王若弗更符合泼妇悍夫的称呼。
王若弗瞬间冷下了脸,并未起身,稳稳坐在主位上冲身边的人吩咐道:“给我将人摁住了,打!”
“小贱人,你还想打我,放、放开我,我可是你嫡母!”觉罗氏叫嚣了没几句就被王若弗带来的粗壮侍女摁倒在地,她这才知道王若弗是来真格的。
不由更气,扭动身体挣扎着冲王若弗破口大骂:“你敢殴打嫡母,不孝不悌的贱婢,就不怕四贝勒休了你!”
刚踏入大厅的柔则傻眼,她还等着额娘为她做主,杀杀宜修的威风,让宜修往后在贝勒府也不敢对她作威作福,怎么一眨眼形势就翻天覆地了。
连忙上前帮着觉罗氏推开那些侍女,一边垂泪一边对王若弗道:“我知你不满四郎对我一往情深,你要怨要恨就冲我来啊,快放开我额娘。”
她不说话,王若弗还没功夫管她,她一上来又是哭又是求情,加上在旁黑着脸的费扬古,这场景俨然是林噙霜墨兰母女在她前夫面前卖惨告她黑状。
真是八辈子不修德,命里跟狐狸精犯冲,前世今生都遇到这起子贱蹄子跟她作对。
“你们都有活人气没有啊,还不快将她们给我拉开。”王若弗大怒,接过尺板指着二人骂道,“嫡母,谁的嫡母,你们不过是爱新觉罗家的奴婢!”
“我身为爱新觉罗家的儿媳,身为主母,管教小妾还需要挑地方不成。你觉罗氏,现在不过是小妾的娘家人,我肯见你就是纡尊降贵给你脸了,让我不痛快了直接把你轰出去。”
觉罗氏在乌拉那拉府只手遮天多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的庶女凌辱,气红了一双眼睛道:“你个庶出的小贱人,我当初就该掐死你和你娘。”
“你别得意,你肚子里还指不定是男是女,能不能生下来呢。这里是乌拉那拉府,我才是乌拉那拉府的主母福晋,要轰也是我轰你!”
“啊!你敢打我!”
“额娘!”柔则看见觉罗氏被打,惨叫道,“阿玛!您当真不疼女儿和额娘了吗,女儿纵使有错,如今也收到了应有的惩罚,还至于连带着额娘都要受如此屈辱啊。”
费扬古脸色灰暗,事态发生后不过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从惊讶起身到忐忑不安,再到无力坐回位置上,心如槁木。
还整啥啊,有美貌的女儿终身不能上位,善筹谋的女儿失去了脑子,叫他如何能不绝望!
王若弗也看向费扬古:“阿玛,你到底是要当四贝勒嫡福晋的娘家人,还是要当一个格格的娘家人?”
费扬古闻言,如在沙漠中即将渴死的人听见了泉水流动的声音,心神一震,“你敢肯定你腹中的一定是男胎?”
“那当……”王若弗正要一口应下,却被身后的染冬扯了一下子袖子,疑惑地停了下来。
染冬上前行了一礼,恭敬道:“还请老爷恕奴婢多嘴,贝勒爷府上妾室不多,且都不是好生养的,即使我们侧福晋这一胎没能生下男胎,养好身子就还有下一胎。”
这话一点不掺假,齐月宾最早伺候四贝勒,甘淑仪也比宜修早入府,都至今未有身孕。
但这番话听在费扬古和觉罗氏耳中却另有深意。觉罗氏不让妾室怀孕生子的手段层出不穷,费扬古的妾室深受其害几十年。
以至于乌拉那拉家子嗣凋零,费扬古总共只有二女一子,其中一子一女还是觉罗氏所出。
不得不说,染冬这席话更令费扬古这等老狐狸放心,他道:“好丫头,我知你是个忠心的,又懂医理,往后侧福晋的事就多劳你费心了。”
(私设:懂医理的是染冬,原来的宜修也是跟着染冬学的。)
说着起身郑重地拍了拍染冬的肩,眼神带着深意:“你放心,你的家人我都会照顾妥当。”
染冬和费扬古心照不宣地点点头,应声道:“奴婢定当竭尽所能。”
王若弗就在一旁打量两人,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你们在打什么哑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