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息看到胤禛的脸色由晴转阴,再转多云,脸上诚惶诚恐担心他发火怪罪,实则不痛不痒,心知肚明胤禛不可能不给太后体面。
在胤禛思绪翻飞间,竹息还有闲心背手在身后,悄悄给殿中的太后和站立在太后身侧的叶冰裳打手势。
“臣妾原以为只有臣妾会看着旁人的孩子好,嫌弃自己的亲生骨肉不够聪慧懂事,没想到太后也是一样的。”
叶冰裳眼尖,看到竹息的动作便猜到胤禛又在听墙角,故意加重亲生骨肉几字,并不动声色地朝太后递了眼神。
以包衣出身当上宠妃,又当上太后的千年狐狸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往门口看了一眼,无奈摇摇头,都是冤孽。
“弘星哪里不聪慧,不懂事了,哀家看就很好。”太后佯装生气地打趣叶冰裳,又正色道:“正因为是亲生骨肉才挑剔,慈母心肠,爱之深责之切啊。”
太后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苏培盛的声音,“皇上驾到——”
胤禛目不斜视,步伐不疾不徐,仿佛并没有在门外听墙角一样,端端正正地给太后行了礼,“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也从善如流,慈祥又虚弱道:“皇帝来了,哀家刚刚还在和贵妃说弘星这孩子像你呢。”
像也确实像,尤其是那对不怎么大但有神的眼睛,和双胎姐姐鸾月一点也不像,鸾月如叶冰裳希望的那样,眉眼鼻骨已有几分和太后相似了。
“确实像朕。”胤禛笑呵呵地接过弘星,抱在怀中颠了颠,“重了。”
因刚才太后一番爱之深责之切的言论,胤禛难得在太后面前缓和了神色态度,不再隐隐端着上位者的疏离,像寻常母子般唠家常,哄孩子。
这一幕天伦之乐深深刺痛了同住在寿康宫的四阿哥弘历,在他年轻清秀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意气风发的少年之气,只有伪善黯淡的面具。
明明都是皇子,弘星可以自小养在皇宫,深受太后和皇阿玛的喜爱,而他却在圆明园长到快成年了也没见过几面皇阿玛和太后,忍受奴才背地里的轻视。
为什么?凭什么!
就因为弘星的额娘是受宠的兰贵妃,而他生母却只是个卑贱丑陋的宫女吗,连个封号位份也没有。
“弘历哥哥,你说你要带我去看戏,我们什么时候去啊。”从皇后那偷跑出来的青樱格格笑着走到弘历身边,提着裙摆的双手很娇俏地翘着兰花指。
若叶冰裳看见了,一定会觉得这双手大概是天生有残疾,所以才这么像鸡爪子。
但弘历并不这么认为,他眼中的青樱蒙上了一层满洲大姓嫡女和皇后侄女的高贵身份,又清高自持,从不拜高踩低,对他比对那三阿哥更亲近。
弘历眼神暗了暗,转过身露出阳光和善的笑容,“青樱格格,我们现在就可以去。”他想要的他会自己争取。
二人自以为掩人耳目,实则他们在私下见面谈笑的一举一动都被安陵容和叶冰裳看在眼中。
叶冰裳嗤笑一声,这个地方是不是流行靠女人争皇位啊,明明平时看起来都是脑子挺正常的人,怎么一涉及到权势皇位,脑子就都开始发癫了。
还有这个青樱格格,据安陵容所说,皇后是想要将她当三阿哥的嫡福晋,怎么又和四阿哥搅和在一起。
也罢,就当是这个地方的风俗好了,这般不入流的手段,想要打乱或者加以利用都更容易些。
叶冰裳命人将四阿哥和青樱的事瞒了下来,当做她为皇后和四阿哥准备的惊喜,只盼望皇后和四阿哥到时候也不要让她失望。
“娘娘,雪香传来了消息。”玉骨脚步稍显急躁地走进来,气息也有些不稳,“凌云峰那边有进展了。”
“是甄嬛和果郡王成了?”叶冰裳眼神一亮,布局等待了这么久,也是难掩期待:“雪香可掌握了确实的证据。”
玉骨点点头,复又摇摇头,眼底里全是兴奋,“雪香发现的事恐怕比私通更严重,果郡王和莞嫔竟救了摩格可汗,还没有禀告皇上就放走了。”
“摩格可汗?”
“是,雪香说那摩格可汗伤势很重,必定走不远,她已自作主张让附近的人多留意,若我们请沈大人派人去找,定能抓到他。”
那就是大功一件。
“不可。”叶冰裳冷静地否决,“皇上疑心重,这种事能不出风头就不出风头,回头若是解释不清反倒坏事。”
这件事还是要让胤禛自己去发现才行。
很快叶冰裳就等到了机会。
胤禛盘腿坐在榻上,没有看叶冰裳,似随意一问:“你昔日与莞嫔交情匪浅,以你对她的了解,你认为她知不知道浣碧的身份。”
自然是知晓的,否则哪个主子能容忍那般张狂能惹事的宫女。
“那便先请皇上恕臣妾无罪,臣妾才敢说。”
胤禛这才侧脸看向叶冰裳,故作轻松道:“你放心说便是,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叶冰裳应声,眼珠子转了转,语气轻柔道:“以臣妾对莞嫔的了解,她不是会将亲妹妹当做婢女还心安理得的人,且她说过亲口说过浣碧的家人与甄家有恩。”
“有恩?”胤禛重复念了一声,难道是甄远道连甄嬛也一块欺骗了。
叶冰裳点点头:“是啊,所以莞嫔自入宫后对浣碧一直都格外纵容呢,当初连浮光锦都……”
连浮光锦都送给了浣碧呢。
“这事朕也记得,当初那浣碧穿着浮光锦招摇,还惹怒了年氏。”胤禛说着心头一怔,周身气压骤降。
当时甄嬛面对年氏的刁难是怎么处理的,死保浣碧,不惜向年氏低头求饶,降位禁足抄宫规百遍。
这不是甄嬛的性子,若甄嬛这么容易低头,也走不到出宫带发修行这一步。她从前可是怀着身孕直至流产都不肯向年氏服软的,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不得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