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天气心情多变,挨到傍晚时刻起了雾,又是那么阴冷。胡鸾飞倒是很想躲在暖春阁度过迷蒙暗沉的夜,不打算踩着湿漉漉的长街往养心殿去了。
可是,吃过晚膳,轩辕隶就派了人过来请她出门。
此时戚司辽正给她揉着小腿部,舒畅得很。
胡鸾飞是存心不出门了,却看见一个小太监跪在那里,身边放了一把剑,他低着头,老老实实的。一看,这小太监正是许久不见的小篮子。
这副可怜模样立刻让胡鸾飞心软改变了主意。
“天沉,准备下雨了。”戚司辽分给小篮子一把雨伞,小篮子受宠若惊,愣愣的接过伞后,立马想起了什么,把剑也攥手上。
这潮湿的暖春阁,滴落无数细雨残花,凛冽的凉气让小篮子的四肢都在打抖。
戚司辽凑近他,“你在害怕什么?”
小篮子开门见山:“回禀战王,奴才、奴才是怕您…”
戚司辽的神色黯淡下来,显得更加骇人。小篮子握紧了剑,哆哆嗦嗦地绕到胡鸾飞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头来。
“所以那把剑是用来防本王的?”
小篮子点头如捣蒜。
戚司辽一副不想和小篮子说话的小气样,顿时引起胡鸾飞的嘲笑,“谁叫你长了一副坏人的面孔,可把人家小篮子吓得带上佩剑了。”
小篮子仍是点着头。
戚司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口,目光冷冽凝视着笑如花开的小妻子。
胡鸾飞瞟他一眼,调侃道:“怎么,说你两句还不高兴咧。”
“你说本王长得像坏人。”
“嗯,不笑的时候确实像。”
戚司辽很应时地咧开嘴角,小篮子直接对他拔剑,惶惶恐恐地往前几步,试图挡在胡鸾飞和戚司辽中间。
“你胆子挺大啊。”胡鸾飞拍拍小篮子的肩膀,越过小篮子轻轻地去拍打戚司辽的俊脸,安慰道:“好了啦,不要整天板着个脸,你不高兴我也不高兴,我一不高兴,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高兴,你也不愿意它一生出来就是个苦瓜脸吧,笑一个。”
戚司辽被一双柔若无骨的纤手揉得整张脸的线条都松散了,视线微移至她腹部,眸光柔和,看起来没那么冷冰冰,好极了这男人。
于是胡鸾飞灵机一动,想道:“雨天难行,不如你替我去回了陛下,省得我跑一趟过去又跑一趟回来,白白挨了细雨的洗礼不说,想来和陛下也无好话可言,少几分接触便少几分怨念。”
小篮子立即跪下说:“陛下要见的是您而不是战王。”
“战王与我同心一体不分彼此。”
小篮子缩着脖子嗫喏:“可您是陛下的血脉,他不是。陛下要见的是自己的女儿,而非女婿…”
“嗯?”戚司辽拉下脸怒瞪了小篮子一眼。
兴许觉得胡鸾飞是个可以撑腰的人,小篮子摆正身姿,态度非常硬气:“陛下说,若奴才请不来战王妃,就用这把剑抹了自己的脖子。”
这可比方才更糟了!
小篮子飞红了脸,紧握着拳头,却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摆明着他是想动手抹脖子。可是他似乎随即控制住自己,把一阵志气压制下来,只是让喉头滚出了一句可怜兮兮的哀求,那是对戚司辽而发的,不过戚司辽只当作没有听见。
“这天下着雨呢,本王念及王妃有孕…”
小篮子当即说:“陛下派来了轿撵,而且奴才手中的雨伞够大,不会让雨淋着王妃娘娘的,王爷您大可放心。”
其实戚司辽把伞递给小篮子那刻是有意让胡鸾飞前往养心殿的,不过,胡鸾飞不愿去那便不去。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戚司辽发声,撑开了雨伞往胡鸾飞头顶移去,“本王不好拒绝小篮子,爱妃可愿亲自去一趟养心殿。”
小篮子淋了雨瑟瑟发抖的样,无端惹起胡鸾飞的怜悯心,“罢了,你下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去养心殿伺候,本妃与战王一同前去,你不必跟着了。”
“是,谢王妃娘娘体恤。”
“唉,怪我耽误了时辰,你赶紧去吧。”
小篮子退下后,戚司辽的一双眼睛只管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眼里还透露一股子戏谑。
胡鸾飞可没法老这样回瞪他,只怕忍耐不住,赏他一个耳刮子,就是给他这样看得频频翻白眼。
一路坐着轿撵赶去养心殿,雨未停歇,反而越发滂沱,弥漫的白色水汽将整个北裘皇宫笼罩在朦胧之中。
戚司辽就在长街撑伞走着,雨滴落在伞面上,绽开出一朵朵小水花。伞面微抬露出半张脸,在这漫天的雨雾里突然地映入她的眼里,随着他朝她抿唇微笑,周围的画面仿佛被刻意放慢,像渲染过的旧日电影,一帧一帧的刻映心底。
她这才清晰地感觉到,有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她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了。
到了养心殿,才刚掀了帘子,戚司辽的雨伞便朝她伸了过来,伞的大半范围倾向于她,戚司辽的背后,已经被雨水打湿,衣裳紧紧地贴着厚实的肌肉。
怕他着凉,胡鸾飞紧着步伐往养心殿走去。雨幕下的台阶水光发亮,脚踩上边微微显滑。她尽可能的小心慢行,避免自己摔跟头。
戚司辽近在身旁,左手撑伞,右手扶着她,伞面落下的雨珠滴滴消失在他的肩头上,胡鸾飞不忍其被淋成落汤鸡,抬起左手将伞往他那边推一点。
“本王无妨,你先紧着自己。”
短短的几个台阶像是走了千百万年。这时候,有一行宫人端着养心殿的所需物冒雨前行,经过二人身边时,有一宫人脚底打滑,手中之物朝前飞去,撞击第一阶梯上,盖子被撞开,里面的东西便顺着雨水一阶一阶地流下。
“那是灯油,王妃小心。”
胡鸾飞反应不及,脚底踩了灯油,脚下一滑,加之身子重难以维持平衡,瞬间就要跌倒在台阶上,好在戚司辽手疾眼快,扔了雨伞,稳稳地将她护在怀中。
他的脚底也抹了油,没办法动弹,眼见两人举步难行,那一行宫人忙把东西放下,纷纷过来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