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中,靳少毅和尹冈两位副帅,还有各路参将,守备三十余人。
营帐被塞得满满登登的。
几乎所有人对这个朝廷派来的军师参谋持怀疑态度。
尹冈更是皱紧了眉头,皇后娘娘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表弟,还这般委以重任。
裴澜看着沙盘中原定的计划标识,“原定计划不动,游击营伺机埋伏。”
他才刚说一句话,就有一個小兵撩开帘子进来了。
小兵看了眼帐内大大小小十几个将军,吞了下口水,递上手中的东西,“禀将军,城门前又来了一个人,说是朝中派来的。”
又派一个?
朝廷派人还一个一个来吗?
“呈上来。”尹冈开口道。
他打开小兵呈上来的路引文书,一脸的古怪,“纪韫璋?”
“陛下任命信陵郡王为副帅。”
顿时帐中窃窃私语起来,一个大营,主帅空缺,却有三个副帅。
裴澜抬头,惊讶的模样,靳少毅看到了。
他心中的疑问恰好还没有问出来呢。
这两口子怎么回事。
一个女扮男装来当军师,另一个还前后脚得追上来。
靳少毅甩开这些念头,反正现在人都在这里,等会儿再问就是。
“快快,将人请进来。”
尹冈的脸色不太好,他是陈相举荐上来的。
靳少毅是陛下的连襟,而纪韫璋则在陛下还未登基时就是太子党。
陛下前脚封了他副帅,后脚就把皇后娘娘的表弟塞过来当军师,又让纪韫璋来任命副帅。
这是要将他排挤出西南大营吗。
纪韫璋一身风雪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沙盘边上的娇小身影。
靳少毅咧着大大的笑容,上前一拳捶到他的胸口,“纪三儿啊纪三啊,老子差点以为你真的就这么意志消沉下去了。”
纪韫璋收回视线,捂着胸口,暗暗咳了两声。
自他在回京路上醒来后,他就像被封闭在这具身体里面了,不想面对任何人。
身体也迅速消瘦,以前靳少毅是他的手下败将,现在靳少毅就是让他十招,他恐怕都打不赢。
尹冈勉强扯出一抹笑来,“见过郡王。”
虽然现在两人的官职是平级,但是纪韫璋是大祁朝第一个异姓王,是超一品。
纪韫璋摆摆手,“军中只论官职,不论爵位。”
“叫我韫璋就好,尹将军年长于我,资历经验比我要深,此后共事,还请多指教。”
尹冈在京数年,不是没有见过纪韫璋,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哪里是如今现在的这幅沉稳样子。
纪韫璋双手抱拳,一脸的真诚恳切,倒显得他开始的猜想,小家子了一般。
靳少毅将纪韫璋拉到沙盘边上,“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商量布阵。”
“这个弟……”
他一张口就差点‘弟妹’就出来了,险些咬着自己的舌头,“第一点,刚说了第一点,裴澜刚刚才说第一点你就到了。”
纪韫璋看向裴澜,轻声嗯了一下。
“继续继续,这是现下紧要的大事。”
裴澜点点头,也不再看纪韫璋,将视线再次投向沙盘,“原定计划不变,不走空,西晋才会走进圈套里来。”
“靳将军给我看了西南大营的规制,伏击营两千,出动五百人。”
“现在白雪皑皑,走出去太过显眼,每人身上必须披一块白布。”
裴澜的话还没有说完,游击营的的守备马将军便忍不住出声了。
“裴大人,只出五百?前儿,我们游击营出动两个营,都被西晋耍得团团转,五百人可够他们塞牙缝,这是让我五百兄弟去送死吗?”
这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有人质疑他了,这是行军大忌。
裴澜冷冷得看向他,“兵者,诡道也。”
“马将军若是觉得人数就能取胜,西北二十万,西南十万,西晋才二十万不到,怎么将军还没有将西晋人赶出去呢,城池却丢了一个又一个。”
“对方不需要许多人,一百个人就挖好坑,你们两个营排着队一个个跳就行了。”
马将军面色有些尴尬,自西晋入侵以来,他们处处受制,不管什么战术,还是干脆上人数,都打不赢他们。
接二连三,疲态尽显,大祁的士气越打越低。
裴澜不再看他,继续道,“对方善用诱敌之道,第一场无需复杂,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说着他又看向马将军,“还请将军寻五百个最能跑的。”
马将军下意识又想反驳的时候,眼尾扫到刚刚新到的副帅的眼睛,明明他没什么情绪波动,他却下意识闭上了嘴。
他心中忍不住犯嘀咕,都是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他为何心里还犯怵啊……
裴澜指着沙盘的一处道,“雁回是边城,粮食多依赖于成州和金安。”
“现在的大部队已经拿下了隆回,而雁回和师丘的中间就是下沙。”
“现在是隆冬时节,西晋不会有很多军粮供给,而他们夺取的三个城池都没有多的备粮。”
“下沙离成州最近……”
尹冈这时候皱着眉,他摇了摇头,“不对,隆回也离成州不远,我们现在远在同昌,若是照先生的说法,西晋应该是大部队直接拿成周,不会用小部队,从雁回走下沙,再拿成州。”
裴澜抬起头来,“将军是说得没有错,但是将军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西晋人要费尽心力走奉青进攻?”
“大祁的地形,一半山水,一半平原,从梧山开始是山地,从广阳开始是水路,这些都不是西晋人擅长的。”
“只有走,师丘,隆回,三沙,广陵,锦川,荔江,最后到燕京,这条道虽然在疆图上看似是边上的远路,但是全是平坦地势,这是他们能最快打到燕京的路径。”
“他们要打的是速战速决,所以才能大部队才在牵扯了大祁所有的兵力之后,才趁机走羊蝎镇拿了雁回。”
“西晋大部队主要速战速决拿城池,小部队就要解决物资和粮草的运输之路。”
尹冈抿紧了唇,他不是没有分析过西晋分在两地的军队,他一直以为,西晋会将两股合成一股。
而裴澜的分析虽然有几分道理,但他一个从未经历过战场的毛头小子,何以如此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