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乐乐的过家家游戏也没有玩太久。
主要是穆绵这个当‘狗娘’的不配合, 趁她们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跑去喂鸡去了。
这个年纪的小娃子总是一会儿扯这一会儿扯那的。
等她回来的时候,几个小孩儿又在那说要给小狗崽取什么名字。
小橙子很是简单粗暴,“它全身都这么黑, 就叫大黑呗~”
大壮摇头, “不行, 我表哥就叫大黑。”
许乐乐:“那要不就叫旺旺, 它一直汪汪叫。”
骨头:“李奶奶家刚生的那小孩儿不是就叫旺旺吗?”
许乐乐胳膊肘杵在膝盖上,托腮状,“是吗?他那么小,又不跟我们玩儿, 我都不知道他叫啥!”
小橙子看着走过来的穆绵道:“这是大伯给绵丫姐的狗,让绵丫姐取名字。”
穆绵张嘴就道:“我刚刚已经想好了,就叫十一。”
大壮大吃一惊, “啥?这狗它妈一下生了十一个?它咋能生这么多?肚皮不会撑破吗?!”
也不怪大壮第一时间这么想,大队里确实是有好些人家, 就喜欢拿排序给小孩儿当小名。
比如…大丫二丫大娃二娃啥的,有些甚至还要简单些,直接老大老二老三地喊。
穆绵解释,“十一不是指它前面还有十个兄弟姐妹, 是因为昨天是十一号, 十一月十一。”
小橙子第一个对自己绵丫姐表示了赞同,“这个好, 大队里没人叫十一。”
大壮:“废话,谁家能生十一个呀?”
别的大队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反正他们大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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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十一还没对它新鲜出炉的名字适应时, 穆绵便发现这狗好像确实有点猎犬的基因。
虽然自己还小小一只, 但这不妨碍它对鸡窝里的小鸡仔格外感兴趣, 时不时就凑到鸡窝跟前,奶凶奶凶地‘呜汪’两声。
这三只小鸡仔是老太太前段时间跟李大娘一起去公社买来的。
现在有规定,对于鸡这种家禽,每家每户最多只能养三只。
她们家之前就是三只,秋收的时候吃了一只,还剩两只在下蛋。
不过在买鸡仔养的时候,一般大家都会选择多抱两只。
因为绝大部分时候,中途肯定是会死掉一两只的,根本就养不大。
如果小十一再对它们这么感兴趣的话,她家小鸡仔估计现在就会挂掉。
小鸡仔当然也是很重要的,全被吓死了可不行,这是她奶好不容易买回来的呢。
看小十一活泼好动得很,穆绵也不想浪费了它的好基因。
还专门跑去唐家,想问问唐老爷子他那狗以前是怎么训练的。
唐家的狗是一条大黄狗,虽然年纪大了但精神头可好得很。
一有陌生人靠近家门口,它就从窝里站起来杵在院子里,一双狗眼睛警惕地盯着人,看起来威慑力十足。
把小十一吓得呜呜地往穆绵怀里钻,给穆绵看得眼角抽抽。
这小东西还有两副面孔呢,在小鸡仔面前可不是这副模样。
唐老爷子其实不是个很健谈的人,但穆绵是啊,主打的就是一个厚脸皮加不耻下问。
再加上她长得乖,没有哪个老人家能拒绝这样的小娃子。
在唐家待了小半天后,真让穆绵问出了一点经验,没事的时候就搁家里教小十一,还挺像模像样的。
等小十一终于不再打小鸡仔的主意时,时间已经进入十一月下旬了。
穆绵后知后觉想起来她好像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的小人书啊!!
都寄出去一个半月了,居然还没有来信!
她之前可是研究过的,小人书一整册画起来可比写一篇文章耗时久得多,所以这东西即使不过稿,人家出版社也会原稿给寄回来。
这样还可以重新再投给别的出版社嘛,万一哪一个就过了呢。
再不济,也可以自己留着当个纪念。
结果到现在了,她连信的影子都没看到。
不过一些大一点的出版社,就像沪市那画报出版社,因为稿费给得多,投稿的人相应也会多得多。
稿件估计会被积压,要隔很久才能被看到。
就是不知道,她那稿件到底是被积压了,还是寄丢了?
在穆绵胡乱猜测时。
同一时间,沪市。
画报出版社,现在是下午上班时间,毕勤正拿着一堆东西准备出门,在走廊上迎面遇到了自己老爹。
毕父随口问了一嘴,“去哪儿?”
毕勤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张姐让我去寄东西,就上次思慧写信来说的那个,样书已经印出来了。”
毕父不负责这块儿,只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儿,“这不都好久了吗?才弄出来?”
毕勤撇撇嘴,“不是跟你说了嘛,投稿太多了,还压了好多没看呢,要不是思慧写信跟我说了,估计还得个把月才能看到。”
毕父顺手接了过来,“我看看,啥样的画还值得小聂那丫头专门写信来跟你说一声。”
他之前没看过这稿子,但能过稿出版想来还是不错的。
毕勤:“画得相当不错,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内容,太有趣了!”
毕父翻了翻,“画的乡下啊?”
毕勤点点头,“特别热闹,我都想不到怎么会有这么多好玩的事情!!”
毕父以前也是看过不少稿件的,这两年升职后就没怎么看了,他笑了笑,“只能说这作者人有趣,脑子里有东西。”
毕竟大部分都是编的,写实派还是少。
毕父看着看着也有点停不下来,又随口问道:“这作者年纪多大了?”
毕勤摇头,“不知道呢,思慧没跟我说,就说是一个对她帮助颇多的朋友,估计跟我们差不多大吧,十八//九的样子。”
毕父评价道:“这个年纪那能画成这样不错了。”
这时,有别的同事从走廊里经过,跟父女俩打了声招呼。
毕勤才反应过来似的,拽过自己老爹的胳膊,看了看上面的手表,“哎呀,爸我不跟你说了,时间要来不及了,我回来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说着就把毕父手里的样书拽走了,留下正看到兴头上的毕父‘啧’了一声,然后扭头进了编辑部的办公室,样书肯定不止印了一本,他自己去找!
另一边,穆绵还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回信已经从沪市出发了。
她正带着小十一在山上转,准确来说是这小黑狗非要跟着。
老太太一语成谶,这就是个喜欢跟脚跟儿的,穆绵走哪它跟哪。
也可能是因为,每次都是穆绵喂它,所以它很清楚自己衣食父母是谁,可不就得黏紧了嘛。
就是它那小短腿上山实在是有点困难,每次都要穆绵抱着,等一到好走的地方时,它又开始各种撒欢。
一会儿追追虫子,一会儿扒拉着树根奶凶奶凶地对着树上的鸟呜汪呜汪。
最后鸟没吓到,它自己因为站得过于笔直,两条后腿又没有那么多的力气支撑它那圆圆乎乎的身体。
直接摔了个后空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又爬起来,真是蠢萌蠢萌的。
不过虽然有时候看着憨乎乎,但鼻子很好使。
穆绵带它走了几次后发现,这小狗崽认路的本事真是一流。
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居然就已经认识从山脚下回家的路了。
每次回去的时候,都是小十一在前面跑,她和乐乐在后面慢吞吞走。
这会儿时间已经悄然进入了十二月,气温又降了几个度。
这个时候地里早就没有活了,乡亲们过上了猫冬的生活,待在家里忙这忙那。
今年过年早,很多东西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起来。
比如…过年的袄子。
这天,柳双翠同志翻出了穆卓寄回来的红布,穆绵站在她妈跟前,任由她妈拿着布在她身上比划来比划去。
穆绵仰起个小圆脸,“现在就做呀,不是还没弄到棉花吗?”
大红色的布衬得那小圆脸白乎乎的,本来秋收晒黑了两三个度。
这段时间在家捂了捂,又白回来了,小孩子就是恢复得快。
柳双翠拿着个铅笔,一边做记号一边道:“先裁出来,棉花你爹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弄到呢。”
这年头棉花也是稀罕货,尤其是她们这边冬天冷,袄子必须得厚实,用的棉花就多。
供销社每次上的那点货,根本就不够抢的,私底下跟人换也不太好换。
穆富贵同志在公社认识的人多,这个艰巨的任务自然就交给他了。
母女俩前脚刚提到穆富贵呢,后脚穆富贵同志就骑着自行车回来了,看起来喜滋滋的。
穆绵扭头看向她爹,“这么高兴,爹你弄到棉花啦?”
穆富贵咧着个大牙,“有点门路了,不过还没换到。”
穆绵毫不犹豫地夸奖,“那也很棒了,真是个优秀的同志!”
穆富贵哈哈笑,“嘿~小嘴儿抹蜜了呀,可没咱大闺□□秀。”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信封,“喏,小张上午给我的,说是从沪市寄来的信。”
穆绵眼睛‘蹭’的一亮,“是过稿了吗?”
穆富贵:“我没拆开看,这不想着拿回来等你一起看么?摸着还挺厚实,估计跟之前那两次一样!”
穆绵还是挺保守的,一边说着一边撕着信封,“那不一定,我寄过去的也厚呢,也有可能是退稿。”
穆富贵对自己大闺女无条件信任,“肯定是过了!”
他大闺女画得那么好看,咋可能退稿?上哪去找这画得这么好看的小丫头?
也不知道他闺女脑袋瓜是咋长的?就翻翻别人画的,自己就能照葫芦画瓢学着画。
他甚至觉得,闺女画的比那些买来的小人书上画的还要好看。
这小脑袋瓜真真是好使,他闺女说这叫啥来?
天…啥来着?
哦对,天赋!!
就像他,天生就是吃杀猪吃碗饭的,第一次上手就非常熟练,没有猪能从他手里挣脱跑掉。
穆富贵还搁这儿感慨自己闺女的聪慧呢,旁边穆绵已经把信封拆开了。
柳双翠挨紧自己闺女,“这看着不像是你寄出去的那本。”
穆绵笑眯了眼,“嘿嘿~过啦!”
真的不是退稿,不枉她等了这么久!!
刚去别人家串门回来的赵梅花疑惑地从门口走了进来,看着挨在一起的一家三口问道:“凑一起干啥呢?饭也不端出来,都不饿呀。”
穆富贵让出位置,“看绵丫的书呢,上次那小人书过了,人家出版社给寄了回来。”
赵梅花‘哎哟’一声,“真过啦?信里写的啥?”
穆绵把样书递给了她奶,“还没看信,我先看看汇款单。”
小财迷的模样一览无遗。
穆富贵也很兴奋,“对对对,还有汇款单呢,这次给打了多少?这个比那两篇文章厚多了,怎么也得三……”
穆富贵话说到一半,余光在撇到汇款单上的金额时,剩下的一半直接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原本想说,怎么也得三十来块吧。
结果,看看他看到了啥?!!
穆富贵眼睛瞪得老大,说话都结巴了,“这、这是…是多少?闺、闺女啊!你爹我好像有点老眼昏花了,我怎么好像看到了三、三位数。”
在他说话的时候,柳双翠婆媳俩已经伸着手指头开始仔细数了起来。
柳双翠嘴里念念有词,“个位、十位、百位,是这么数的吗?我记得是这么数的吧,那这是……”
穆绵补充道:“一百一十块!”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她爹妈没看错,就是一百一十块!
赵梅花捂着胸口,“哎哟我的老天啊,怎么这么多呀?之前不都一二十块吗?”
穆富贵:“我以为最多能有三十来块就不错了嘞,这又写又画的东西这么值钱?!”
柳双翠:“会不会是人家打错了?”
穆绵把已经拆开的回信摊到自己爹妈跟前,“看!里面说了,整册就是一百一十块,不过出版的时候,会分成上下两册,现在只有上册印好了,下册还没印。”
钱倒是一起打过来了,不愧是大出版社,做事就是敞亮!
她下次还投!!
穆富贵挤到自己媳妇儿和闺女之间,“我看看,信里真这么说?真写的一百一十块?”
穆绵笑眯眯地把信往她爹挤过来的方向递了递,“真的呀,爹你看,我可没骗人!”
柳双翠也探个脑袋,就差把眼睛杵到信上去看了,“哎哟我的天,还真是这么写的哎!”
赵梅花:“这又写又画的咋就这么挣钱啊?”
也不怪三个大人吃惊,他们对于稿费的认知全都来源于穆绵之前投稿的文章。
根本就没有别的人可以参考。
他们觉得之前那文章给的钱就已经够多的了,从来没想过还能多到这种程度。
穆绵耐心解释,“这不一样,上次那个期刊我只占了一页,这个小人书整本都是我画的,没有别人,那钱肯定就多啦。”
“而且我研究过,大城市的出版社,本来就给钱多!”
整册一百多一点是正常的,不算高,但也没有因为她是新人刻意压价,现在小人书的出版就是这个价。
虽然自家小姑娘说得很有理有据,但三人还像跟做梦一样。
这一下,一百来块就到手啦??
怎么那么不真实呢?!
比上次挖到人参还不真实!!
穆富贵揉了揉自己闺女脑袋,说着跟上次差不多类似的话,“闺女你说,你爹我现在也去学这些来不来得及?等以后杀不动猪了,我也天天坐桌子跟前写写画画,还能挣个养老钱。”
上次还觉得自己男人在胡扯的柳双翠同志这次很赞同地点了点头,眼神里表达出了相同的意思。
再次想到自己老爹老娘那一手丑字,穆绵很委婉,直接把汇款单递给了穆富贵同志,“以后有我给你们养老呀,爹你把这个揣着吧,明天可以顺路取出来。”
柳双翠看着汇款单欲言又止。
要是只有一二十块钱,她就跟之前一样,让闺女自己拿着了,但是这次有一百多。
要是闺女不小心弄丢了,或者有哪个小娃子摸到她闺女房里,不小心翻到了。
简直不能想,想到就心疼。
穆绵秒懂,“钱让妈帮我收着。”
她手里还剩二十多呢,平时也没啥用钱的地方。
这么多钱给她,她也是藏起来,她那藏钱的本事肯定是不如她妈的。
算一算,加上之前她妈帮她收着的那些,一共有五百块了耶!
大半年挣了五百多块,真不错呀真不错!
日积月累,等到以后开放了,她买房的钱就有啦!
真是未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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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小人书过了稿,努力没有白白打水漂,穆绵一连好几天都乐呵呵的。
在她傻乐的时候,大队里的乡亲们也是开心得不行,因为……
大队要杀猪啦!
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儿,仅次于分粮。
每年猪都有上交的定额,交完剩下的就是大队里分。
清风大队今年的猪前几天已经交上去了,剩下的再养也长不了几斤肉,还平白浪费饲料。
一到冬天,外面没了猪草可以打后,能给猪喂的东西便一下少了很多。
所以每年都是交上去后,剩下的立马就杀了。
反正现在天冷,外面到处都是雪,肉能直接被冻住,放到过年的时候也放不坏。
杀猪这活当然是交给了穆富贵同志,大队里没有人比他更会了。
礼拜天这天。
一大早外面就飘了一点雪花。
不算很大,但一直飘着,跟地上的积雪落在了一起。
穆绵那早起的生物钟并没有因为冬天的到来而推迟太多,天一亮就醒了。
她刚翻了个身,旁边老太太也跟着动了动。
自从天冷以后,穆绵就搬到她奶这屋来睡了,她跟她哥那屋都是没有炕的,只有一张木板子搭起来的床。
老太太这屋有炕,当初房子翻修的时候,跟柳双翠夫妻俩那屋里的炕连在一起,做了个连二炕。
看起来分了两个屋,实际上中间是拿厚木板子隔的墙,炕还是一个炕。
晚上一烧,两边都暖和。
外面传来点点动静,显然柳双翠同志已经起来了,穆绵紧跟着从被窝里掏出,捂了一晚上,被捂得暖呼呼的衣服。
赵梅花偏头看向自己孙女,“还早呢,不再睡会儿?”
穆绵摇头,“醒了,不想躺了,乐乐昨天说今天想早点去看杀猪。”
赵梅花打了个哈欠,“你们小娃子就是不怕冻。”
穆绵一边穿衣服一边跟她奶闲聊,“奶不去看啊?”
赵梅花摇头,“闹哄哄的,没啥好看的。”
穆绵露出了一个憨笑,“就是热闹才好看呀,冷冷清清的还看个啥?”
赵梅花跟着坐了起来,“太闹腾了吵得脑仁疼,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去你李奶奶家找人唠唠呢。”
穆绵嘿嘿笑,“我不怕吵,一会儿把十一也带去。”
带狗子去见见世面!
睡在炕沿边上的十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兴奋地扒拉了一下墙,呜呜了好几声。
时隔一个多月,这小狗子又长大了一点,但也就一点而已,离成年还早,呜呜声依旧带着奶气。
穆绵下炕揉了两下狗,“吃完早饭再带你出去。”
‘饭’字十一现在也是能听得懂的,以为现在就要给它放饭了,兴奋地开始围着自己主人的脚就转起了圈。
为了不踩到它,穆绵差点被绊了个大马哈,直接给她气笑了,“干啥呢?!转来转去的,头不晕吗?”
赵梅花也看笑了,“真是跟个驴拉磨一样。”
穆绵脚抬起轻轻碰了碰小十一,“听到了吗?奶让你去拉磨呢。”
可以说是很会传话了。
十一:“呜呜呜汪汪哼哼……”
听不懂,根本听不懂。
只想干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