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荒谬愚蠢至极！”
“你顽皮的伙伴不过是遇到了合适的老师, 考虑到他只是一个十六七的岁的少年，这种信任的情况完全可以理解。”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从视频的另外一头传出，背景中机器的轰鸣声掩盖了他说话的声响。
“他明明知道奥斯本集团内部不安全！”杰森双脚横跨在了桌子上, 双手抱胸, 不满地咕哝道, “这是他对他自己的不负责！没远见！狂妄自大！”
“考虑到这位名叫彼得帕克的少年是第一次拥有能力, 意识到自己可以惩奸除恶, 行为倒也不足为奇。”
“我当罗宾——”
“您一开始当罗宾时，差点把自己弄成筛子。”阿尔弗雷德打开了床上的理疗仪器, 拍掉了布鲁斯韦恩抬起的手，强行将他们摁在床上。
“兴奋和自大程度不相上下。”
“我很高兴我们韦恩家不至于缺钱到缺一把人体筛子, 需要你找别人用自己做材料。”阿尔弗雷德看了眼杰森身旁沙发上的百鬼丸，补充道：“两把。”
百鬼丸迷茫地抬起了头, 然后被杰森头也不回地呼噜了一把头发，“阿尔弗雷德在说我们家不缺钱。”
是在说这个意思吗？
但是百鬼丸又听见了视频里阿尔弗雷德使用筋膜刀的声音。
于是他又乖巧地闭上了嘴, 感同身受一般产生幻疼一般，脚忍不住晃动了一下。
“嗯？”
动了？
露在空调被子下的脚趾圆润，白皙, 在心眼之中 ，属于人体的白光晃了晃。
百鬼丸尝试着戳了下自己的腿。
杰森坐在一旁, 眼睛专注得看着他们的老管家，眼睛真挚而又诚恳地，用语言圆滑的转移了话题，“彼得的行为需要得到控制。”
阿尔弗雷德慢条斯理地开始用颈膜刀划啦他们家老爷紧绷的肌肉，“您打算怎么做呢？”
布鲁斯嘶了一声。
杰森：“逮住他, 教训他, 让他脱下那套该死的跟睡衣一样的制服, 放弃心存幻想的痴念，安安心心做他的天才学生，搞他的研究发明，让他这辈子都不要参加这种夜晚的行动。”
布鲁斯半躺在床上，拖着自己骨折的胳膊仰头，给杰森出传递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然后又被老管家摁了下去。
“您不必和韦恩老爷在这点上有超越血缘的联系。”
“帕克先生也拥有超出寻常人的执着与正义感，这不是他的坏处，杰森少爷你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阿尔弗雷德淡淡说道，“这里是纽约不是哥谭，您这么做只会让那位蜘蛛先生想把您送进精神院。”
“我想韦恩家应该不用再投资一个精神病院了？”
百鬼丸尝试性地动了动自己的脚趾，原本毫无感应知觉的双脚顺从地听从了大脑神经元发出的指令，就像是猫类伸展肉垫一般，一收，一缩，一放，他踩在了皮质的沙发上，脚掌深深地陷进了柔软的沙发之内，削瘦白皙的脚掌与暗沉色调的皮质沙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白的刺眼。
圆润的脚趾微动，一下一下踩着沙发的软垫，这是他第一次真正通过自己的四肢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弧度。
他像一只谨慎地黑猫一般，伸出了肉垫，一下一下试探着自己的限度。
饲养人却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仍然在和阿尔弗雷德聊着天。
因为受伤而被迫躺在床上养伤的布鲁斯突然眯起了双眼，一下子坐直了起来。
“阿福！”
“老爷，您断了四根肋骨，骨裂了三根，右手骨折，还有脑震荡，家庭坟墓不享受买二送一服务，不着急送死，去跟耶稣握手。”
哥谭日报靠您的花边新闻已经赚够钱了，至于棺材行业，我相信您也没必要为他们操心。”
阿尔弗雷德想把不老实的布鲁斯韦恩再度摁下去。
布鲁斯被梗了下，提姆和迪克站在旁边抽动着身体，笑个不停。
“阿福，你看百鬼丸。”
阿尔弗雷德顺着布鲁斯的眼神望过去，一下子，整个人顿住了。
“哦，天啊。”处变不惊的老管家轻声喊道，带着不敢置信。
砰——！
手中的筋膜刀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怎，怎么了？”杰森看着视频中阿尔弗雷德与布鲁斯的神情，忽然一下子，不敢回头。
但他听见了，百鬼丸在呼喊他。
“杰森——”
轻缓，朗润，带着一丝雀跃与高兴。
像是一台生了锈的机器一般，杰森身体内运转的铁轮生了锈，咔咔咔咔——迟钝而又缓慢地转过了头。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的百鬼丸正看着他。
他的百鬼丸正站在地毯上微笑着看着他。
他的人偶，他从来都没感受过四肢，从来都只能靠人造物而活，因为可拆卸四肢而被不少哥谭人叫做怪物的少年稳稳当当的，凭借着自己的双腿，站在了地上。
“天啊。”
耶稣，拉奥，布鲁斯，阿尔弗雷德啊！
我真的没看错吗？
他真的靠自己的双腿站起来了？
百鬼丸松开了扶着沙发扶手的手，随即身形踉跄了一下。
杰森下意识伸出手臂想去搀扶。
结果被百鬼丸一巴掌拍了下去。
“我，自己，来。”百鬼丸一字一句，表情十分认真，“杰森，站在那里。”
这是百鬼丸第一次感受到站在地面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感受到了股骨、髌骨、胫骨、腓骨这些只能被人通过嘴说出来的人体骨架真真实实地存在于自己体内，相互牵连，运动。
站着的时候，他能感觉自己的膝盖正在顶住自己的体重。
他感觉到了，自己是个真真正正的有着完成器官的人类。
杰森正站在不远处，他的白光正踟蹰地波动着，犹犹豫豫朝着自己这边延伸。
他在等着自己，他在忧虑与担心，又在忍不住高兴。
一拳一堆的红色的杰森，乖巧的站在原地，却因为他的一句话，而迟疑。
百鬼丸忍不住笑了。
恬静的微笑浮现在面庞，牵动着肌肉，连带着眼角，整张脸都变得生动活泼。
杰森愣住了。
百鬼丸尝试性走了一步，他还没有掌握真实人体的使用方法，就像是个刚出生的孩童————或许他走的比那些蹒跚学步的婴儿还差。
几乎一步都没走下去，他就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幸好地上到处都是厚厚的一层地毯，只是一声闷响，并不疼。
杰森想上前。
但是再次被百鬼丸喊停住了。
百鬼丸挣扎着，歪七扭八地站了起来，他的腿笔直，白皙，匀称，薄薄的肌肉层覆盖，反而更显得健康，有力。
细白的脚脖子看上去很是羸弱，像是能随时被人牢牢地握在手中，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
但是他是百鬼丸，他不需要逃脱，不需要同情，哪怕他姿势很怪，他也依旧能将人一脚踹出八丈远，依旧能靠着自己的力量，自己的双腿，不需要别人的搀扶就站起来。
一步，两步，三步————
踉跄，蹒跚，不稳，摇摇晃晃，还有崭新肢体与体内脊椎神经牵扯发生的细微疼痛。
但这一切都阻挡不了百鬼丸。
他在黑暗之中，摔倒，爬起来，铿锵有力地朝着自己的白光走去。
他的白光抱住了自己，温暖有力的怀抱，修长健壮的双手，将百鬼丸从黑暗之中抱入了白光。
“太棒了！百鬼丸！”
宛如擂鼓的心跳。
是谁的？我的？还是杰森的？
真切的喊声在自己耳边回荡，百鬼丸轻轻地回抱了回去。
——不够，不够，不够，不够——！
百鬼丸突然觉得自己变得贪心了起来，明明自己已经拥有了很多，却在此刻无比渴望地希望拥有一双真正的手臂。
他也想抱抱杰森，他也想将自己的白光拥入怀中，想用带着自己体温的手去接触杰森的身体，想用自己正常的双臂，去拥抱自己的杰森，像是要将彼此融化一般，死死地抱住。
但是此刻，他只能用着冰冷僵硬的双手，轻轻地，抱上。
或者说，靠上。
他将头埋入了杰森的颈窝之间，张开嘴，咬住了杰森的锁骨，像是磨牙一般，细细地摩挲着。
直到那片皮肤出现了他的牙印，他的咬痕，他才像只满足了口欲的小狗一般，松了嘴。
“你是小狗吗？”杰森调笑道。
伸出手，放在百鬼丸面前，而后又被他咬在了唇齿之间，贝齿洁白，深陷在杰森的皮肉之间，满是茧子的手与柔软的嘴唇，宛如贝壳般的牙齿形成了鲜明对比。
鲜红柔软的舌头碰撞在了杰森的指尖。
看着百鬼丸的蓝色眼睛忽然暗沉了下来，泛着幽光，几乎是下意识地，杰森勾住了百鬼丸的舌头，轻轻地，扯了一下。
“唔——”百鬼丸不舒服地哼了一声，但是却出奇的乖巧，什么也没动，像是一只纯洁无瑕的小动物，呆呆地看着杰森，将自己的所有信任托付。
自己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时间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一切都中止了。
周遭一片安静。
“百鬼丸，我——”杰森下意识的，先说些什么。
但！突然！
“吭——！”一声气音宛如一道闪电，劈开了诡异黏腻的气氛。
电脑上，被忽视的老父亲看着空去一人的屏幕发出了不满的鼻音。
“人呢？”
怎么百鬼丸走着走着，连带着杰森都走出了画框外？
正在围观的提姆啧了一声，摇了摇头，专门赶回来探望老父亲的迪克疑惑地看了眼提姆。
“提宝，怎么了？”
“没什么。”提姆遗憾的放下了手中的窃听器，“嗓子不舒服而已。”
偷拍的相机看上去用不上了。
杰森如梦初醒，快速地后退了几步，暗自心惊。
他在做什么？！
他又忍不住看了眼百鬼丸，少年迷茫地看着他，歪着脑袋，艳红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珠，带起一片水渍，看上去一脸茫然无知与美丽。
还有对于他来说，独一无二的魅惑。
杰森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断对着自己暗暗催眠。
“还有四个，四个，四个，四个，不能破戒，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只有四个了！”
杰森狠狠地揉了把自己的脸，抬起了头，佯装一切没有发生，走上前，不带任何暧昧意味地揉了揉百鬼丸的脑袋，他低下头，刻意出现在了摄像机面前，与百鬼丸额头贴着额头。
他闭上了眼睛，没有与百鬼丸对视。
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对着百鬼丸说道：“干的漂亮，百鬼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