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没有否认。
沈愉初似怅然似释怀地哈出一口长长的气,“听起来,你的jīng神世界似乎比我们普通人空虚很多嘛。”
他也笑了,“大概是吧。”
语气并没有让沈愉初觉得,他是在同意她做下的判断。
她没有细揪,因为想提的问题实在太多,滚雪球一样往下走,“这也是你喜欢极限运动的原因?”
季延崇沉思一秒,颔首应是,“总要用一些事物来驱散无趣。”
他像年轻人一样爱好刺激的极限运动,同时持悲观消极如穷途末年的人生态度,截然相反的两面性在他身上共存。
谈话一时陷入沉寂。
有些隐埋的疙疸,并不是不提起,就可以当作不存在。
沈愉初闭了闭眼,忍不住将话题往不该发展的方向延展,“那你现在是用我来驱散无趣吗?”
他看过来,面上一闪而过的疑虑似货真价实,“我是觉得你很有趣,但我没有这种意思。”
停顿一下,补充,“至少现在没有。”
他做到坦诚。
沈愉初抓住风衣领边的手渐渐攥紧,声音慢频加速,“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觉得我很有趣,是因为我和你那个阶层的人不一样。我会为了一套房子跟情敌qiáng颜欢笑,对职场压榨从来没有反抗意识,我满脑子只有钱,而且只是极度低要求的钱,只要能吃饱饭够付房租就行——”
季延崇皱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这些都是你有趣的部分。”
沈愉初烦闷地顺抓过柔顺的长发,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他大概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只为了在钢铁森林中生存下去,麻木挣扎的行尸走肉。
她没有依从他的意思乖巧闭嘴,语气生硬地说完,“等你多接触几个像我这样平凡普通的女性,就会发现我原来贫瘠又乏味。”
但她早就应该知道,他从不接受任何说服。
冷峻的线条于脸上汇聚,季延崇态度qiáng硬,“我不接受假设性设想,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产生过像你这样的兴趣,没有别人,我只喜欢你。”
不像表白,更像宣战。
沈愉初呼吸渐急,“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恋爱关系。”他理所当然。
沈愉初手指发冷,定定盯住他,“你甚至没有询问过我的意愿。”
车辆驶过急转的曲道,季延崇方向盘打转到底,“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告白。”
沈愉初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但她觉得此刻她一定脸色煞白,“如果我不同意呢?”
他貌似有条不紊,但眉眼间隐隐浮现的不悦没有隐藏。
季延崇没有搭腔。
半晌,车辆终于回归笔直的车道,他启唇道:“不重要。”
一锤定音,结束争执。
“停,好了,不要再说了。”
沈愉初垂下眼帘,一下泄了劲。
心间泛酸发空,她有一点想落泪。
她后悔了,她什么都不该问。他严重缺乏同理心,根本不能qiáng求他用正常人的角度去换位思考,他们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但凡他贫穷一点,或是个人能力荏弱一点,都不会疯成这个样子。
可他年轻、英俊、聪明、富有,世人穷极一切想要追求的东西,在他身上轻而易举汇集。
表面上看似给予尊重太过虚妄浅薄,实则将沈愉初视为他的所有物。
他不容置疑地替她解决身边所有的困难,大度给她股权、给她钱的行为,出自扭曲的喜爱,是一种主权宣示行为,是霸道的占有欲作祟。
只要他还对沈愉初感兴趣,沈愉初就必须喜欢他。
即便沈愉初还没有喜欢上他,他也有千百种方法让她无处可逃。
身处的豪车忽然变成一个huáng金打造的牢笼,无法言喻的窒息感涌入,堵塞口鼻。
沈愉初怔望向前方看不见尽头的道路。
迷惘和寒凉jiāo织成旋律,天大约是真的开始冷了,她目光空dòng地拽了拽身披的外套。
第58章
陈怀昌是在一个工作日的下午被带走的。
连带着整个总裁办都没能逃脱, 连人带资料全军覆没。
动静要比孙宏达那时大太多了,尽管公司紧急邮件三令五申不许员工凑热闹,还是有少许现场画面顺着网络私下传开, 再被好事者透露至媒体。
到了这个时候, 大家才后知后觉发现,源茂的高管层已被侵蚀至真空状态。
说是群龙无首也好, 无头苍蝇也罢。
尽管公司公告再三发布表明运营如常, 在或恶意或无意的舆论引导下,资本市场上流言齐飞,大厦将倾的笼罩,股价一路长泄停盘。
正在以无法想象的速度蒸发的市值,几乎要让人忘记,这是一个原本看似坚不可摧的商业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