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沈愉初按下会议静音,接起电话,嗯嗯应了两声,脚蹬桌腿滑出来,左看右看几眼,喊了声,“Ana,你现在有空吗?有资料要闪送,快递小哥到楼下了。”
Ana从一堆比山还高的文件里抬起无焦距的眼,形容枯槁,“好的,我这就去。”
“我去吧。”周明凑出脑袋。
沈愉初把资料递给周明,“那就麻烦你了。”
Ana抱怨道:“实习生妹妹走了,我们连个跑前台寄快递的人都没有了。”
有其他部门的同事经过,打趣道:“怎么不叫艾琳姐姐帮忙?”
沈愉初笑笑,说:“艾琳姐太忙了。”
ivy刚出差回来,正站在打印机旁打印报销单据,听完全程,满脸苦涩,“我现在连报销都要自己做了,我刚才让艾琳帮我打印报销单,你们猜她说什么?”
沈愉初设想了下,艾琳肯定说:“打好了,自己来我工位拿。”
果然,ivy不思议地扬起声调,说:“艾琳居然让我过去拿,意思我还得跋山涉水换两部电梯去秘书那一层?那我gān嘛不自己打。”
众人哈哈大笑,笑中同时流露出能够身临其境推己及人的痛苦。
ivy流连地望着空出的实习生工位,“Amanda,你说我们的命怎么这么苦。”
除了高级别管理人员,源茂对所有中级管理层实行秘书共享制度,一个秘书对接好几位经理,自然是手中事物烦杂。
可是,更主要的是——秘书姐姐们本来就是“皇亲国戚”关系户,又都是在源茂耕耘十几二十年的老人了,是目前全集团脾气最大的群体。
让订个机票酒店还行,要是谁胆敢开口要求她们做寄快递或是打印报销之类的跑腿杂活儿,秘书姐姐的一张灵巧利嘴,能怼得人躲进厕所隔间哭一下午。
电话会议接近尾声,例行道完几句“大家辛苦了”的套话,沈愉初摘掉麦克风,起身去茶水间接水。
周明刚从楼下寄完资料上来,Ana又一头扑回文件整理的归档大业里去了,Ivy还在打印机旁跟各式各样的报销单做斗争。
他们的时间应该用来做更能创造价值的工作。
沈愉初想了想,折返工位放回水杯,“不行,我得再去HR抢一个实习生来。”
Ivy听了直摇头,“其他条线肯放人?”
沈愉初苦中作乐道:“不放,我就躺在公司大门口撒泼打滚,让每个说不的人都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Ivy笑得直不起腰,笑完摸摸眼泪,“哎对了,那一群实习生小朋友,你有看中的没?”
沈愉初下意识想到李延山,摇头,“没有,能有一个就不错了,听HR那边安排吧。”
Ivy拢了拢手上的单据,“你去找HRD吧?我跟你一起去。”
*
走到HR总监办公室门口,门开着,董事钟文伯也在,正跟HR总监麦克说着什么。
沈愉初拽了拽Ivy,“Ivy姐,钟董在,要么我们待会儿再来?”
“没事,不用。”Ivy敲两下办公室门,径直走了进去。
沈愉初只好道声“打扰了”,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麦克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开玩笑说:“啧,这来势汹汹的,搞得我有点紧张。”
钟文伯笑着站起来,让出座位,拍了拍椅背,示意Ivy坐,同时跟麦克说:“别紧张,我这不还在呢,真有什么,我帮你做主。”
麦克嘿嘿gān笑着说“好好好。”
Ivy坐下,翘起二郎腿,向麦克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麦克迟疑着看了眼钟文伯,为难道:“我看到你在系统里提的申请了,但……老马不批,我也不好越俎代庖。省得等到年终算成本效益的时候,老马倒过来怪我给你们安插人。”
道理是这个道理,沈愉初和Ivy对视一眼,既是不占理的一方,那就只能考虑打苦情牌。
没想到,钟文伯顿了顿,插话问:“真人手不够?”
Ivy暗暗向沈愉初使了个眼色。
沈愉初立刻会意,见有转圜余地,放飞演技,哽咽着诉苦,说起部门的员工每天都要加班到凌晨两三点,三秒钟就红了眼眶。
钟文伯听她哭完,大概是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不赞同地乜了一眼麦克,抱起手臂,皱眉道:“实习生而已,给一个就是了。少一个实习生能Save多少cost?要是老马追究起来,让他来找我。”
钟文伯都这么说了,麦克只能陪着笑脸说没问题。
“算了,给都给了,gān脆给两个吧,别小气兮兮的,寒了员工的心。”钟文伯一拍桌子,做了最终裁决,“就给她们那个……哎,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Amanda,上回跟你去安城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沈愉初僵住了,大脑就迟钝了一秒,麦克已经飞快点开邮件确认完毕,出言提醒道:“叫李延山,Al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