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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并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朱九真所在的位置。
毕竟如今皇后驾临, 万安寺中哪还有比她身份更尊贵的人,只消找除关押了六大派的宝塔外,侍卫最多防守最严密来来往往的人群最集中的地方就好了。
他从窗户翻进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一双直勾勾看过来的含笑狐眸。
张无忌并不意外自己会被察觉, 不说范瑶已经提醒过朱九真内力深厚, 便是回忆昨晚的情形便能发现朱九真怕是一进大殿就察觉了他们的存在。
让张无忌意外的是朱九真的态度。
她坐在房间内的小桌前, 桌上摆放着一尊精巧美丽的青花瓷制成的酒壶,晶莹剔透的白玉杯已经盛好了澄澈醇香的酒液, 分别放在她的面前和对面的位置上,更别提还带着微微热气的一桌珍馐佳肴。
见到张无忌的到来, 她微微眯起狐眸笑了起来, 眉梢眼角都是动人的妩媚风情。
“你可算来了。”
她似喜悦似抱怨般道, 语气就像对等候已久的情人那样亲昵地娇嗔。
但张无忌对此的回应却是完全冷下了脸。
只因他已经意识到了朱九真不仅早就知道他会来,甚至连他什么时候来她都估算地一清二楚,难怪他进来时竟完全不费什么力气, 而朱九真房间内外更是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
但他讨厌她这样好整以暇的态度。
这种关于自己的行动一切尽在她掌握中的感觉真是令人无比难受,就好像他还是当年那个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无知少年。
此刻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有什么话大可不必再像昨晚在大殿上那样顾忌,然而张无忌冷眼瞧着那个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正冲他盈盈而笑的红衣灼灼、雍容华贵的美人, 一时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从胸口到喉间就像被塞满灌了水的棉花, 沉甸甸的,又堵又闷。
张无忌觉得这是朱九真带给他的阴影残留的畏惧, 或者是时隔五年他终于要大仇得报以致于太过激动不能自持。
他绝不愿承认这是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感, 更不愿意承认在看到她这样温言软语地冲他笑的一瞬间内心不受控制的触动,就像昨晚那个只因为她一个笑容一句话就失去理智的自己。
他厌恶这样轻易受她影响的自己。
为了摆脱这样的自己, 也为了证明自己, 张无忌突然一言不发就抬起擒拿手飞身向朱九真袭去。
他的目标是她那纤长优美的脖颈, 他要狠狠扼住她的脖颈,在她莹白如凝脂的肌肤留下重重的痕迹,更重要的是让她殷红妩媚的朱唇再也无法吐露那些蛊惑人心的甜言蜜语,他要反过来压制住她,他要摧毁她!
张无忌向来认为生命可贵,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绝不愿伤害任何人或动物的生命,然而面对着朱九真的时候,极端的情绪和毁灭的欲望总是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他。
张无忌想,只有这样他才能摆脱过去她留给他的阴影,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回真正的那个自己。
然而朱九真当真是他天定的克星,她总是不会让他成功达成所愿。
对于张无忌的攻击,她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她身上并不再像从前一样随身携带着布满寒光凛凛的倒刺的黑铁鞭子,如今的她面对绝大多数的敌人都已经没有了动用的必要。
她很清楚,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的张无忌显然已经是一位值得她严阵以待的对手。
但朱九真的态度看起来依然轻忽不够重视。
她腰肢往后仰去,轻松躲过了张无忌伸向她脖颈的手,同时抬腿踢向他胸膛,在张无忌想要反手抓住她的脚腕时又一个利落而漂亮的鹞子翻身,身体成功与他又拉开了好几步的距离。
张无忌又紧追不舍地缠斗跟上,朱九真也不抽出她藏在腰间的软剑,只是脚下运起凌波微步,不断躲闪,像是只灵活狡黠的狐狸在戏弄着她的猎物,一步步引着他踏入她的陷阱。
张无忌自以为已经练地神功大成,然而万万没想到如今面对朱九真却依然不能占得上风,而她越是这样戏耍的态度,越是若即若离,他就越是穷追不舍,越发急躁,就这样不自觉他跟着她从外面的小厅进了里面的卧室。
最后他终于抓住了她,将她压倒在了重重叠叠的红罗帐中。
朱九真头上的玉簪金步摇早已在他们密集的缠斗中跌落在铺满柔软狐皮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宛若乌云堆成的鬓发微微松散,她仰面躺在床上,身下、头顶都是一片朱红,衬地她肌肤越发雪白无暇。
张无忌压在她身上,大手已经扼住了她仰起的脖颈,然而朱九真如玉的指尖同样状似无害地轻轻点在他胸膛,倘若他敢轻举妄动,她的一阳指会率先穿透他的心脏。
两人就这样紧密地纠缠在一起,互相拿捏住对方的命门,他们是最亲密无间的仇敌。
“无忌啊无忌。”
“我可是特意备好酒菜等着你,你却一见面连句话都不肯和我说就要对我喊打喊杀……”
这话听起来仿佛充满了被负心的情人冷落忽视的委屈和幽怨,娇软清甜像裹着蜜糖的嗓音任何人听了怕是都忍不住心生怜惜。
张无忌握住她脖颈的手无意识地稍微放松。
然而下一瞬便见身下的朱九真纤纤玉指挑起一缕发丝歪头看着他笑,媚眼如丝,眸中满是挑逗和暧昧之意,朱唇轻启,如蜜的嗓音这一次吐露出来的却是宛如染了砒霜的毒箭。
她说,“难道……在悬崖下的五年里你活地像个野人,连话都不会说了?”
张无忌的眼瞳在听清她说的这句话的刹那仿佛被银针狠狠扎了一下骤然紧缩,随即眼白充血,被殷红的血丝布满,与之相反的是瞳孔的最后一丝亮光彻底熄灭,乌压压,黑沉沉的。
就像再次落入五年前那个深不见底的悬崖。
这句话里满满的恶意像一把无情的大手狠狠攥住他的心脏用力揉捏,让他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即便他早已知道她是多么心如蛇蝎的女人,然而当他真正直面她的残忍仍旧觉得无比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能如此恶毒?如此狠心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你?让你这样欺骗我,算计我,之后还要一脚把我踢开?你差一点害死我,为什么还可以对我笑着说出这样刻薄的话?!……”
越说,张无忌的神情就越激动,他的手掌不禁收紧了一些。
朱九真感觉到窒息,雪白的面庞逐渐因为缺氧而染上如桃花般的绯红,越发娇艳欲滴,但在这样的威胁下,她的神情始终没有一点痛苦之色,更别提求饶,相反她脸上笑容越来越灿烂,有一种让人心惊动魄的疯狂之美。
张无忌看着这样的她,突然反应过来,反而立刻就松开了手。
就在他松手的同时,朱九真抬起一双随滑落的衣袖裸露出的玉臂搂住了他的脖子,一用力将他拉了下来,然后在张无忌刚想反抗的时候仰起一张美丽绝艳的芙蓉面吻住了他的唇。
张无忌的身体霎时间僵住了。
从前,还在红梅山庄的时候,他们有过很多这样甚至更亲密的接触,他以为自己早该忘记那是什么感觉了,然而当感觉到唇瓣与唇瓣相贴,唇缝被柔软温热的舌尖轻轻舔舐,他的身体就下意识张开唇任由那灵活的游鱼进入。
被刻意掩藏在深处的记忆因为少年热情的身体被点燃而随之复苏。
张无忌这一刻什么都没想,脑海一片空白,只是随着身体本能地渴望去与她唇舌追逐,共同嬉戏,去汲取她口中每一点甘甜的津液,同时将自己的气息占领在她的每一寸领土上。
他们如饥似渴,他们热情如火。
啧啧的水声,粗重的喘息,伴随着这些的是游走在彼此对方身体的手,张无忌的手掌已经覆上了身下起伏如高山的饱满,他如记忆中那般熟练地抚摸到她肩头,褪去她的衣衫。
直到一片柔软的雪白呈现在他眼前,在想要更进一步的同时,张无忌才仿佛被电闪雷鸣击中般回过了神。
他又一次全身僵直。
身下的朱九真已经衣衫凌乱、□□半掩,端的是活色生香的绝世美人,没有人能坐怀不乱。
张无忌此刻的形容也并不比她好,腰带松松垮垮,衣衫大开露出肌理分明的劲瘦胸膛。五年了,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单薄的少年,身材变得高大、强壮,有了成年男子的体魄,因常年习武更是充满阳刚之气。
朱九真很满意他现在的模样,所以对他半途停住更为不满,她眉尖稍稍蹙起,一只手依然搂在他脖颈上,另一只玉白的手轻轻抚上他结实的胸膛,嫣红的指腹滑过那漂亮地恰到好处并不过分健硕的肌肉。
“好好的,你又要做什么?”
她理直气壮地对他抱怨,仿佛他们在经历过她对他的欺骗对他的迫害,他们还能像当初在红梅山庄一样什么也不管地寻欢作乐,仿佛他还是大小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乖狗狗!来了兴趣就玩弄,没了兴趣就丢开!
她从始至终就没有正视他所受到的伤害,更别提对他抱有歉意!
张无忌轰然间想明白了一点,脸色瞬间惨白,心脏仿佛撕裂一般地痛苦,这痛苦一直从胸膛蔓延到他的头脑,让大脑再也无法理智思考,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我们不应该……”
他急于想要改变现在的局面,于是他终于像他想象过的无数次那样,声嘶力竭地质问她,但一点也没有他想象中的气势汹汹,相反他红着眼流着泪质问她,那样可怜那样狼狈。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可以那么自然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些年里你过着和以前一样好甚至更好的生活时你有没有一时半刻想起过被你害死在悬崖下的我?对我有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
张无忌虽是质问,然而他已经有了答案,没有,她当然没有,她面对他时是那么坦然,见到她后甚至连一句敷衍的对不起都不想说,她只是想拉着他寻欢作乐!
他泪如雨下,眼里满是痛苦,“难道你这个女人真的没有良心吗?”
一滴滴的泪珠从上方落下,落在朱九真光滑的面庞,顺着她肌肤滑落下去,打湿了她雪白的胸脯。
朱九真其实觉得这样红着眼眶委屈又愤怒地冲她无能怒吼的张无忌看着很是可怜可爱。
但这是这段时间第三个这样质问她的人了,朱九真此时也实在有点厌烦了,他们觉得她不可理喻,她同样觉得无法理解他们。
“及时享乐不好吗?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想要那么多?非要把自己限制在各种条条框框里,非要给自己背负点什么,但事实证明有良心的你们活地痛苦,而我活的快乐。”
“如果觉得受不了,你大可给我滚开。”
朱九真的脸色一下就对张无忌冷了下来,就像以前他们还在红梅山庄那样喜怒无常,对他呼来喝去。
说完她原本轻柔抚摸着他胸膛的手就用力地重重一推,把撑在她上方毫无防备的张无忌一把给推地跌倒在地。
张无忌的神情无比屈辱无比难看,他恨恨看了她一眼,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就走。
朱九真从床上坐起来,就在他身后冷眼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快要走到窗前,她突然淡淡道,“我只在万安寺再待今天一晚,明天就要回宫了。”
张无忌他们定好的营救计划就在今晚,也就是说除了现在这个白天,他们之后就很难有见面的机会。
张无忌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回去将朱九真扑到在了床上,乌黑青丝铺满床。
他欺身狠狠吻在她唇上,几乎是用撕咬的力道。
血腥味很快蔓延,就像多年前,他本想悄然远遁深山自觅死所时,她挽留他的那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