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次,平常最爱粘着他的女子却摇了头:“剑君,我想与哥哥待一会儿。他受伤了,我可以等会儿再回去吗?‘她只回头飞快看了他一眼,语速有些快,话音刚落,便又别过了头,看向了乘风。清秀的眉轻拧,一双眼紧盯着兄长,满是担心和关切。蔺霜羿看了一眼自己被包成一团的手,语气平静随意的回了一句‘随你’,便飞身而起,毫无犹豫的走了。乘宿和耀火长老本想上前与他招呼,也没来得及。
乘袭没有跟上来。
飞至云端,蔺霜羿没有立刻走,垂首朝下看,视线先是落在还满心满眼只看着兄长的少女身上,停顿一瞬后,他移开,看向了旁边的季。季一直看着乘袅
蔺需翠不是没眼色之人,自看出了乘家几人有私事要谈。思及此,他微启唇,清冽如雪的声音透过云层落进了几人耳间”季,随本君回无暇峰。
季绗当然也看出了乘家的异样,但他是乘袅的未婚夫,算起来也是半个乘家人,所以他没有走。
况且,他还想要与乘袅谈一谈。
这些日子来,他们虽日日见面,但其实都是匆匆一面。见面的时间越来越短,往往说不到几句话,乘袅便想提了结束。情人咒的威力太强了,
他能感受到乘袅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疏离,在她的眼里,他甚至已经快看不到爱意了。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摸紧,说不清是疼痛还是害怕季绗无法不在意
这些目来,他几乎夜夜都会做相似的梦,
梦的最后,都是乘轰与他分道扬镳。明知道是梦,是假的,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影响了。季绗只能庆幸,情人咒的子咒在师尊的身上所以哪怕明知如今的乘轰会厌烦,他也不愿就此离开
但蔺霜羿是他师尊
师尊开口,弟子自然不能违逆。他又深深看了正围在乘风身边的少女一眼,这才应了一声是,飞身上空,御剑到了蔺霜羿身边。“无需做这番小儿女姿态。耽于情爱,神思不属,乃修行大忌。
”蔺霜羿淡淡道,“回去每日练剑五万次。”
他不要求弟子与他一般同修无情道,但到底担着师尊之名,该说的还是会说,
季知道师尊教训的对,这些日子,他心绪杂乱,于修炼上的确懈怠了几分。
闻言,只能恭声应是:“弟子谨遵师尊教导。
蔺霜羿又垂首看了下方一眼,沉默片刻说:“走吧。
下方,看到蔺霜羿离开,乘袅心里微松了口气。此时情人咒效用尚在,蔺霜羿的存在,总是让她不自觉的分心。每当夜深人静,情人咒失效时,恢复理智和冷静的乘袅也难免觉得麻烦。幸而,只要她晋级到化神,便能彻底吸收情人咒的咒力。也是如此,她才没有乱了阵脚,
距离长灵山最近的城池是若水城,城主是一位出窍修士。九胥一共五州四海,统共五十四座城池,名义上,城主全都是隶属于皇室。如乘袅等人亲临,城主该开城亲迎。不过,乘宿几人并不想兴师动众,一行四人低调去了在若水城的私宅进了宅邸,行至正堂,没了外人,乘宿的脸色便骤然冷了下来。他忽地转身,看向垂首不言的乘风,忽然一掌扇在了他的脸上啪的一声-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间宽阔的屋子
这一巴掌没有留手,乘风被打得偏过头,半边脸立时红肿一片,唇角破裂,一丝鲜血溢了出来。
正堂中,一片安静。耀火长老面沉如水,眉间青筋跳动,明显也在隐忍怒气
乘袅站在最后,不言不动,没有如曾经一般,看见兄长受罚便上前求情或者与他一起。
乘宿厉喝一声:“跪下!
乘风没有动,反而抬起头,看向乘宿问:“曾祖为何打我,我做错了什么?”他伸手拭去了唇角的血,面色沉然。”你还好意思问?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不等乘宿开口,耀火长老再也忍不住,大怒道,“方才人多,我们给你留了面子。但你以为你那蹩脚的借口能使人相信?‘那些人哪一个不是人精?现在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他们乘
若非强撑着最后的体面,念着家丑不可外扬,耀火长老当时便想动手打人了!
乘风仍然没动,挺直着背脊站在那里,说:“长老未免太偏颇了一些,作为兄长,我不过是担心袅袭,所以才出现在那里,难道这也不行吗?”见他死不承认,耀火长老眉头一竖
不等他再骂,乘宿已经沉沉开口:“乘风,跪下。”话音未落,独属于合体期的威压猛然压向了乘风,他神情一变,脸色煞白,终是砰得一下跪在了地上
膝盖重重地砸在了冷硬的地板上。
肩膀上的伤口又被震开,鲜血一滴一滴落下,很快染红了地面。之前那般紧张他伤势的乘吳却未有任何动作“你说你担心轰轰,那为何不早早出现?”乘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沉凝肃穆,“长灵山那般大,便是我和阿火也不能准确的寻到轰袅的位置,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轰轰不过是金丹期,你若是不想要她发现你的踪迹,轻而易举,何需用上这等能避过大乘期修士的天阶法器?''”乘风,你防得到底是谁?
随着他的发问,乘风终于撑不住那份虚假的沉静,脸上血色尽失,眸光乱了两分
半晌,他忽然笑了一声,顶着合体期的威压,硬生生抬头,问;“曾祖这是以为我要害轰轰吗?对,我承认是嫉妒她,嫉妒她能得你们的易眼相待,可她是我的亲妹妹,我从未想过要她的命,不等乘宿回答,他忽而转头看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乘袅:“你也这般想吗?
乘袅静静看着他,脸上没有了惯常的微笑。她是天生笑颜,笑起来纯良温柔,不笑时也不可怕。
但此刻,却多了几分难言的威势
哪怕什么也没有做,哪怕她的修为在场最低,仅仅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便已让人无法忽视
甚至心生警惕和畏惧。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哥哥你是怎么想的?”乘袅抬步,朝他走近,问,“是想我活,还是想我死?‘在长辈面前,她向来懂事明理识大体,这是她第一次说这般直白的狠话。更从未用这样冰冷锐利的语气和态度面对乘风。‘死’字,她微微加重了语气
在乘风面前,她一直都是一个乖巧粘人的妹妹。她亲近他,尊敬他,维护他,关心他,是那么的贴心可爱。便是闹脾气,也从不会冷言冷语。对上少女那双冷疏的眼睛,乘风忽然觉得肩膀上已经愈合的伤口剧痛无比
一旁,闻言,乘宿微微皱眉。他张了张嘴,本欲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出声,只沉默的看向那对曾亲密无比,曾能生死相依的兄妹,那一刻,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我从没想过杀你。”乘风猛地提高了音量,“我承认今日我出现在那里的目的不纯,但我是乘氏子,是九胥少君,我是没出息,但还不至于出卖家族,与恶徒为伍!“我的确提前得知了有人要害乘袭,但我也知道,她不会出事的。”说到此,乘风又笑了一声,看向乘宿和耀火长老,“她这般优秀,这般得你们的心,你们怎舍得她死?他终于不再掩饰自己对妹妹的嫉妒,不再维持那份虚假平和的表象,仿佛要一口气把埋在心里多年的话说了出来。”我是九胥少君又如何?在您和众位长老心中,怕是根本比不上袅袅吧?
他眼里、面上满是愤怒和不甘,再无曾经的温润优雅,像是一个被优秀的妹妹压得喘不过气,以至于钻了牛角尖的普通兄长嫉恨妹妹优秀,也怨长辈们的偏心
分明他才是九胥少君,是未来的帝君,凭什么比不得妹妹得长辈们的重视和偏爱?
耀火长老越发恼怒:“你认为我们不重视你?族里最好的资源全都给了你,你还要我们怎么做?
乘风没有回答,只是叩首,重重磕了三个头
他用力极大,额头顿时磕破,血肉模糊,但他没有理会,只道:“曾祖和长老尽管罚我便是。我绝无不甘。”这少君之位,你们也尽管拿去,我无二话。
说到此,他又是自嘲一笑:“反正这少君之位,也是乘袅让给我的不是吗?你一直说最崇拜我,说我最厉害,可若我在心里当真厉害,又何须你让?之所以让,无非是认为我不如你。他才讽刺自己,也在讽刺乘袅的虚伪
乘宿冷喝:“乘风!‘
乘袅面上没有丝毫笑意,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很可笑。或许乘风说的对,一切都是她的自以为是。
”其实我大可以不去,但我还是去了,哪怕冒着被识破的风险,还是去了。”乘风没有停下来,自顾自地说,眼里似有迷茫和自嘲,“我只是想要去看一眼。至于看什么
他没有说。
若是以往,乘袭会选择留三分余地,心里起了一股火,烧得越来越旺,这一次,她难得尖锐问道:“所以哥哥是去给我收尸的吗?乘风豁然抬头。
乘宿和耀火长老脸色也变了变。
不等乘风回答,乘轰继续说:“你不愿亲手杀我,但又不想救我,所以选择冷眼旁观,对吗?
“
乘宿唤了她一声,
乘吳知道曾祖的意思
今目,乘风出现在那里的确是目的不纯,但归根结底,他未亲自动手,也未有证据表明他与背后之人联系合作,不过只是一时左了心,走岔了路。是错,却又不是不可原谅的错,乘风既然敢来,敢承认,那便说明他的确足够‘清白’。
乘氏一族至今,人才凋零,好不容易出了两个天赋极育的好苗子,眼见着振兴家族有望,曾祖和长老们自是哪一个也舍不得放弃。独木难支,他们想要的是她和乘风守望相助
这也是乘风愿意表露‘私心’的依仗
可长辈们需要确凿证据,乘轰却不用。自今目起,她与乘风已回不到从前。他不再是最疼她的兄长,她当然也不会再做他的乖巧妹妹。如她与季绗一般。
她和乘风不是兄妹,便只能是敌人。是敌人,当然要乘胜追击,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击他的机会,所以乘轰不再‘乖巧’,第一次向兄长露出了锋锐的獠牙
手心紧握,指甲刺入了肉里,混合着血和汗。疼痛极快传遍了全身,也让乘袅越发冷静。
她看着乘风,忽然柔柔笑了笑,不用乘风回答,她继续问:“哥哥是在怕我吗?”她明明生得那么漂亮可爱,笑起来时还会露出小梨涡,分明是一幅纯善温柔小仙女的模样。乘风面色僵硬,身体僵直的跪着
他张嘴,想说自己不怕。然不等他开口,乘轰已经抢先问道:“哥哥,我们天赋不分育低,你知道你为什么比不上我吗?他们同是极品木灵根加上天生木灵体,天赋不分上下,可为什么他比不过乘袅
分明他还比她大几岁,比她先入道
她凑近乘风,弯腰,一字一顿地说:“因为前方漫漫长路,哥哥看到的只有我。
这话是说给乘风听,也是说给曾祖两人听。
哥哥,你既然认为我的退让是对你的羞辱,那么便光明正大的战吧。
少君之位,我会亲手拿回来
无暇峰
太阳渐渐西落,橘红落辉透过窗扉映入静室内。已是申时,距离与乘袅分开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三十六个周天完,蔺霜羿睁开了眼睛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锦帕包住的手,眉心微动,往常白日里,若没看到他,最多半个时辰,乘袅便会闹起来难道出事了
盘龙教确实不好对付,今目便能派出一个大乘两个合体,足以说明想要杀乘袅的决心有多强。
如此,卷土重来也再正常不过,
想到此,蔺霜羿起身出了静室,御剑朝若水城的方向而去。他在乘袅身上留了印记,很快确认了她的位置方一落下,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扑了过来:“剑君!
蔺霜羿微微侧身,没让她扑进怀里,只让人抓住了胳膊
“您是来接我的吗?”扑过来的正是乘袅,看见蔺霜羿,她明显很是惊喜,“曾祖正要送我回无暇峰,我想您了。蔺霜羿没回答她的问题,淡声问:“你兄长伤处理好了?
闻言,少女目光似乎黯淡了几分,随即道:“他的伤已无碍,倒是剑君,您的手怎么样了?‘
说着,不等蔺霜羿回答,她已经伸手去抓他受伤的那只手,眉目间满是关心和认真。蔺霜羿忽然想到了落在手背上的那个轻柔的吻,被锦帕裹着的手背微微有些痒。他把手背在了身后,没让她碰到:“已经没事了。
他都说了只是小伤而已
何须如此紧张?
“那让我看看。”乘袅听了,却还是道,“我要亲眼看了,才能放心。
蔺需翠没动,看见她有些着急的模样,佛珠没有发烫,但心里莫名有点躁,忽而脱口问:“季绗受伤,你亦是如此在意吗?”话出口,他自己先皱了眉。对干别人的私事,他并不在意
乘袅和季绗曾经如何,也与他无关
但问都问了,适地不能再收回去,也得有始有终。所以蔺霜羿没有回避,直视着面前的女孩,等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