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亮, 小厮便领着一名婢女走进了将军府。
婢女来到后院,往地上一跪:“老爷,夫人, 翠儿回来了。”
“哎哟,怎么跪下了?昨晚怎么样?那厮如何?能行吗?”二夫人袁氏才刚起身, 一头秀发都还未来得及梳, 走到她面前将她扶起来。
“大人……他……根本都没有来奴婢的房间。”翠儿生得好容颜, 身材也丰满, 本来袁氏是打算让她去给沈月微当通房的。
“啊?”袁氏吃惊地以帕捂嘴,“为何没来?”
“大人说,既然习俗是留一夜, 那便留一夜,但是, 别的……”她吞吞吐吐,后面的话不敢再说。
“别的什么?说啊!”
“他说……别的,恕难从命。”
话音刚落, 屋内就传出了一声巨响, 听起来好像是茶盏坠地的声音。
沈振南勃然大怒:“还没成亲呢, 就已经不把我这个老丈人放在眼里了,以后还得了?”
“来人!去给我把他请来!”
*
卫纪黎收到口讯的时候, 闪过一丝诧异。
管家汗涔涔地说:“大人, 是不是昨天那事惹他们不高兴了?”
“大人,您今日过去, 可得收敛着些脾气, 毕竟是岳父岳母, 往后还得往来的。”
卫纪黎正在晨练, 将手里的剑甩给了他, 问:“我脾气有那么不好吗?”
管家忙不迭接住剑,甩头回答:“没有没有。大人脾气温柔极了,只是过去的时候,再温柔些就好了。”
卫纪黎转身朝着屋子里走了去:“快去给我备马。”
“是。”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头发也用玉冠束了起来,整个人变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管家给他牵马过来的时候,愣了一下,他们家主子这是回屋里收拾自己了?
卫纪黎夺过他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纵马出了府邸。
将军府守门的小厮见他来了,急忙跑下台阶为他牵马。
另外一名小厮走过来迎他:“大人来啦,老爷已经在府上等着了。”
小厮领着他往府里行去,内心极度忐忑,谁也没想过昔日的缇春司鬼面阎王会一夜之间变成他们府上的姑爷啊。
他们将军府这是倒了什么大霉啊?
卫纪黎随着小厮一路行到了会客的厅堂,院子里摆放着八个红木箱子,那是他派人送过来的彩礼,不过已经三天过去了,那些箱子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院子里风吹日晒。
厅堂内,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虽年过半百,鬓发花白,却不减武将的气势。
他走到屋子中央拱手行礼:“见过沈老将军。”
沈振南不赐座,也不看茶,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气,道:“卫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老夫不过是遣个丫头给大人,却不想竟得了一句‘恕难从命’,可想而知,我女儿以后要是嫁到大人府上,怕是得受多少冷落。”
卫纪黎抬起头来,微笑道:“这个还请将军放心,沈小姐嫁到我府上,我绝对不会冷落于她。至于昨日之事,实在是因我心系沈小姐,她向来占有欲极强,喜欢的玩具都是不准别人碰的,要是昨日我收了那个丫头,这事传到沈小姐耳朵里,怕是会令她生气。”
“哼!这桩婚事乃圣上赐旨,阿杏喜欢你,不代表我们就认可你,今日叫你来,不过是有些事情想嘱托你。”
“将军请说。”
沈振南不屑地看着他:“我家阿杏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她八岁时落了水,被救起后就一直身体不好,我和她姨娘也商量过,不指望她抱孙子,只希望她这辈子无忧无虑做个被人宠的孩子就好,你明白吗?”
卫纪黎双目困惑。
沈振南直白地道:“她一个小孩儿懂什么是喜欢,懂什么是爱情吗?在她眼里,你不过是一个漂亮的玩具,可玩具又能喜欢多久呢?三个月?五个月?一年?两年?总会有厌弃的那天,等那时,我希望大人能够将她完完好好地送回来,在这期间,可千万不要让她有了骨肉。”
卫纪黎的眸光渐渐变暗。
沈振南说完那些狠毒的话后,见他面无表情,那模样倒像是自己把他怎么欺负了一样。
“我知道你不喜欢阿杏,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的少年打断了:“将军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沈小姐?”
他讶然,听见少年又说:“沈将军说的话,我记住了。但我想告诉将军,这场婚事,是两情相悦。”
言毕,他便转身阔步离去。
沈振南看着他离去如风的背影,不禁暗道:自己都多大年纪的人了,竟然还能被一个臭小子震慑到。
这小子……
嫁不得,真嫁不得!
*
时间一晃就到了大婚日,沈青杏被两个丫头扶着走出房门,外面锣鼓喧天,唢呐欢庆,她头上盖着一块金绣的流苏红盖头,身上一袭厚重的大红曳地嫁衣,宽大的裙摆上绣着两只飞舞的金色凤凰,一直拖了有一丈远。
她被送上了喜轿,听着外面热闹喧嚣的鼓乐声,她一颗死水般的心,竟难得地荡悠了两下。
八抬大轿沿着朱雀大街,从将军府一直到昔日的长平侯府,这条路并不远,她记得前世很小的时候,她贪玩还往那边跑去过。
只可惜,那座朱门绣户里的人,她一次也没见到。
街道两侧围了不少看戏的百姓,对于他们这场婚事,大概现在市井茶馆里,又传了好多个版本出来了吧。
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她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夙愿得尝?还是走向魔窟?
无论是怎样,她都坦然接受。
只要能离太子府远远的,就够了。
轿子停下的那一刻,一只清隽白净的手伸了进来,她慢慢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然后被身着喜服的少年牵了出去。
少年的手一如往常,有些冰凉,况且今日还是寒风呼啸的大冬天,他在冷风中骑了那么久的马,手就更凉了。
后来又经历了跨火盆、拜天地、夫妻对拜,她一直都在恍惚,直到被送入洞房后,她才惊讶地张口:“我真的和卫纪黎成亲了?”
她掐了自己大腿根一下,痛得哎哟连天,是真的!真成亲了!
“小姐,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书云在她旁边问道。
她摇了摇头,她现在没心情吃东西。
“他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啊?”她悄悄掀开一角盖头问。
“哎呀!小姐,快放下!新娘子的盖头只能新郎官才可以掀的。”书云忙将她的手按住,“大人在前院敬酒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她等了很久,等到喜房内的红烛燃了快一半,外面终于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吵闹的人声。
这是,来闹洞房了?
打头的是那位兵部侍郎程佑安,他吵着嚷着说:“卫大人,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会抱得美人归,快带我们去瞧瞧新娘子。”
随后,房门就被推了开,一声喜裳的少年被人推了进来。
“那日在大殿上,沈小姐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你一口,你今天也当着众人的面,亲她一下吧。”
卫纪黎踉踉跄跄,几乎是被一群人推到床边来的,沈青杏坐在床沿上,透过盖头下的流苏缝隙,看到一双脚走近,大红的衣摆顺直垂落,里面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屋子里涌进来了好些人,有真闹洞房的,也有看大戏的,毕竟她与卫纪黎成亲,就是一场巨大的笑话。
卫纪黎被人推了一下,朝她身上扑了下来,随后,一个温热的唇就贴上了她的脸颊。
好在顶着一块红盖头,不然她现在真是要羞愤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屋子里响起了好大一阵笑。
有人又说:“卫大人,让沈小姐叫你一声夫君听听。”
在众人眼里,他今日娶的是一个傻子,逗弄傻子才是最有趣的。
谁知卫纪黎却站直了身,转过去,将一群人往外赶:“夫君那是只能叫给我一个人听的,你们听什么听?快些走,别打扰本官洞房。”
有人又笑,大概是喝醉了,开始说糊涂话了:“哈哈哈,沈小姐她明白怎么洞房吗?今夜怕不是要累坏卫大人亲自教学。”
“卫大人你可别拿出审犯人那套,对新娘子可得温柔些。”
“滚!”
卫纪黎将人全部赶出去,然后合上了房门。
室内再次恢复平静,喜房内的丫鬟嬷嬷也全都自觉退了出去,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只能听到卫纪黎向着床边走来的脚步声。
“哒……哒……哒……”
沈青杏的瞌睡被刚才那一顿闹,已经醒了大半。
她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了她的面前,一只手拿着喜杆挑开了她的盖头。
她顺势仰起头,看到了当新郎官的卫纪黎。
好俊。
烛光在他身后摇曳,他一张完美到极致的脸渡着淡淡的柔光,那张绯红的薄唇弯出一个弧度。
他在冲她笑。
这是醉了么?
浓烈的酒气驱散了她身上的胭脂香,只见身着喜服的少年慢慢弯下腰,凑到她的脸庞,轻唤道:“娘子。你是我的娘子吗?”
看来是醉了。
她提醒他:“合卺酒……”
他恍然应了一声,转身走到桌边,拿起鎏金的酒壶,倒了两杯酒,端了过来。
他在她面前俯身,将酒杯递到了她的手里,两人挽着手,喝完了这一杯象征礼全的合卺酒。
仪式结束,沈青杏终于可以上床睡觉了。她将酒杯还给他,脱了喜鞋,爬上了铺着鸳鸯戏水大红被的床榻上。
她拉开被衾,结果却发现里面铺了好些花生红枣,这是寓意早生贵子。
她在心里暗骂:哪个傻子弄的?!
这睡觉多硌得慌啊。
谁知卫纪黎看到那些花生红枣后,脸色一僵,眸底闪过一阵阴鸷,长袖一扫,便把那些碍事的东西全都扫去了地上,弄得噼里啪啦一阵响。
沈青杏被这响声吓到,心道: 他们府上的人真不会办事儿。他一个断袖,你祝他早生贵子干嘛?这不是平白惹他生气么?
她抬眸去瞅他,却被他捕捉到了视线,他向她俯身靠近,酒气与热气扑面而来,勾唇问:“娘子,洞房吗?”
“啊?”她红唇张开,有些吃惊,“要洞房吗?”
他眼底荡着魅惑的笑意:“难道不洞房吗?”
“你不是……坏了吗?”
“所以,才需要娘子帮我治治。”他上了榻来,将她压在了墙壁上,她身后是大红的喜帐,热烈的颜色衬得她一张脸更加白嫩,像是一块刚磨好的嫩豆腐。
新鲜,可口。
他情难自禁地凑上去,在那嫩豆腐上轻啄了一口。
然后心满意足地退开:“娘子,能看看你吗?”
少女双瞳剪水,浓睫颤着,惶恐地问:“你不是……看过了吗?”
那日在凤凰山,该看的不该看的,不全都看了吗?
“那晚天太黑,没看清……”
他手指移到了她的腰间,摩挲着那用金丝银线绣成的大红腰封,少女的腰肢在他手中不堪一握,他的眼睛沾染了一丝热度,抬睫问:“看看?”
沈青杏没有回答,却是默许了他的动作。
她喜裙上的系带很复杂,他低着头研究,倒比平常多了几分耐心,她垂着眸去看他,喜房内的两根红蜡烛幽幽跳动,火光将喜帐内的一切映得朦胧,她在心里想:现在算个什么事?我的断袖夫君在我面前研究我的裙子?
现在是冬日,喜裙也穿得厚重,室内烧着一盆银丝碳,他靠近的这么一会儿时间,她竟然生出了一丝热意,头上还冒出了几颗香汗。
腰封被解开的刹那,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外裳、中衣一件件被剥落,她越发感到燥热。她将所有原因都归结到刚才喝的那杯交杯酒上。
烈酒烧身,她现在有点晕乎乎的感觉了,面前的新郎官视线火热,烧得她雪白的脸上漫上一层层红霞。
最后一层里衣解开的时候,她紧张地唤了他一声“大人”。
“你不乖,你喊错了。你应该喊夫君。”他惩罚一般地扯下她的衣衫,此后很久,都没有再听到他的声音。
沈青杏闭上了双眼,只觉得这太羞人了,怎么会有人是需要这样治病的?
她抬手去捂住胸前,问:“大人,好了吗?”
他强硬地拉开她的手:“没有。”
“大人,你要治病的话,还是应该去吃药,这样子是治不好的。”
又或者,你去叫个男人啊!
肯定比看她有用多了!
下一刻,她就感觉肌肤上传来了一个温热的触感,她震惊地睁开眼,挣扎道:“大人,你怎么……可以……”
他不满她的挣扎:“这是治病。别动!”
她满脸通红,胸膛剧烈起伏,困惑地呢喃:“需要这样治病?”
“嗯……郎中说的。”他面不红心不跳地哄骗她。
“好吧……那这要多久才能治好啊?”
“快则一夜,多则一年。”
她瞳孔惊大,要那么久?
她有些欲哭无泪,自己当时干嘛要踢他那一脚?
她现在要后悔死了。
察觉到她在失神,他加重了几分力道,惹得她娇啼连连:“大人……轻……轻点儿!”
卫纪黎抬起了头来,双手捧起她的脸颊,柔情款款地唤她:“轻轻……”
“亲亲……”
他的唇向她覆了下来,堵住了她的惊呼。
昏黄暧昧的光线中,少年昳丽的脸上盛满了霸道,那是不容她拒绝的霸道。
他就像永不餍足的狼一般,将她吻了一遍又一遍。
她被吻得头晕目眩,喘不上气来,伸手捶打他。
他将她压在了床榻上,问:“轻轻,你想不想要孩子?”
“???”
她目瞪口呆,不是吧!
疯了吗?
她可不想给一个断袖养儿子啊!
他俯身下来,轻轻抱住了她,安抚道:“别怕别怕,不生不生。”
“夫君不要孩子……不要……”
“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他正在宽衣,她全身僵直,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恶魔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