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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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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这几天一直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作为高宗皇帝最小的儿子, 端王出生后没几年,储君之争就结束了。他是作为一名富贵闲散亲王被养大的。

如果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他根本不敢生出染指皇权的野心。

偏偏景元帝膝下无子。

偏偏他的嫡长子从血缘到年纪都如此合适。

品尝过权力滋味的人, 如果不想进一步揽权, 一定是因为有什么外因限制了野心。但当遇到合适的环境,野心就会开始肆意滋生。

从季渊晚被选进皇宫以后, 端王的野心就在不断膨胀。

私底下向他示好的官员越来越多;他在燕西平乱有功, 周嘉慕也顺利坐上行唐关主将的位置;就连行唐关副将霍世鸣,也因为霍翎的缘故投靠了他。

那是端王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阶段。

权力,功劳,美人, 他唾手可得。

要说还有什么闹心事,就是端王妃一直在和他闹脾气,始终不肯松口答应他纳霍翎为侧妃。

但在顺风顺水的端王看来,这只能算是一点儿小麻烦。

就是这样一点儿无关痛痒的小麻烦, 让他栽了个彻头彻尾的大跟头。

他以为权力和美人都是他唾手可得之物, 可在皇权面前, 一切皆如幻梦。

他忍了整整六年。

这六年里,端王妃与他彻底反目, 两个孩子也都不亲近他。

更令他难堪的是, 明明是皇兄和霍翎对不住他,可每一次相遇时,都是他屈膝避让, 目光克制。

所有人看笑话时的眼神也只会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是在嘲笑他连一个女人的心都抓不住。

他原以为自己要一直忍让下去, 他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那种嘲笑的目光……

可是谁能想到, 皇兄就这么倒下了。

端王妃有一句话终究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眼下正是天赐良机!

端王在第一时间给周嘉慕写了信, 连同他的官印一起,命人快马加鞭送去燕西。

随后,端王与端王妃以探病之名前往柳国公府,与柳国公进行密谈。

这段时间正是国丧,他们这些人每日都要进宫为大行皇帝哭灵。原本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就很仓促,不能再将时间都耗在这里。

所以经过一番商量,端王和端王妃保持不变,柳国公递上请罪折子和致仕折子。

一方面是利用这两道折子降低宫中的戒备;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躲避进宫,争取更多的时间进行谋划。

而宫里的反应也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

霍翎驳回了柳国公的致仕折子,却恩准了柳国公留在府里养病。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端王激动得根本睡不着,辗转到后半夜才勉强有了些困意,才刚睡下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下人过来提醒,准备到进宫的时辰了。

端王用指骨揉了揉眉心,头有些疼,但亢奋冲淡了一夜未睡的不适。

他起身梳洗,换好衣服,出门时恰好看到挂在廊下的鸟笼。

华美精致、由纯金打造的鸟笼里,一只大雁正蜷缩在其中,时不时叫上一声,那叫声听起来就无精打采。

端王脚步一拐,向着大雁走去。

这只从燕西带回来,被他取名为雁雪的大雁,已经步入了生命的最后阶段。

即使下人照料得再精心,它的毛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透亮,变得稀疏斑白。

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的靠近,雁雪叫声响亮了一些。

“真乖。”

端王唇角噙了一丝笑,用手抚了抚雁雪的羽翅,这才拿起一根刚摘下来不久,还带着清晨露水的枝条,递到雁雪嘴边。

雁雪懒洋洋吃了几口,又缩回去不动了。

“王爷,王妃派人过来请您了……”

下人小声提醒了句。

端王不耐烦地蹙起眉,但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不早了,只得按下性子,走去与端王妃汇合。

端王妃早就坐进了马车里,只有季渊晚和季渊康两个孩子还候在马车边。

见到端王过来,季渊晚领着弟弟行了一礼:“父王。”

端王微微颔首:“你们也快上马车吧。”

季渊晚就带着季渊康上了端王妃的那辆马车。

端王接过下人递来的滴有姜汁的帕子,上了前面那辆空马车。

今天要忙的事情和前几天差不多,端王待在灵堂里,面容哀戚,心里却在琢磨着他的大计。

“这都快中午了,陛下和太后娘娘还是没有露面吗?”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传入端王耳朵,他抬眸看向灵堂最前方,那里果然空无一人。

少许,柳世子夫人过来找端王妃,两个女眷带着孩子先去用饭,也没和端王打招呼。

端王独自一人用饭时,内务府总管找了过来,说是灵堂有些事情需要端王出面主持。

端王没有推辞。

昨天季衔山生病,霍翎忙着照顾季衔山,灵堂这边有不少事情都是由诚郡王代为出面处理。

今天季衔山还是没有在人前露面,霍翎也不见踪影,诚郡王一个人忙不完所有事情,内务府总管找上他帮忙分担也很正常。

看到端王应下,内务府总管千恩万谢,带着端王去找诚郡王。

诚郡王和端王也是相熟的,见端王来了,打了声招呼,就将手头一部分事务分给了端王。

端王说:“你也是不客气。”

诚郡王道:“没办法,太后娘娘还在照顾陛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得开身,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也怕出乱子。”

端王听到这话,心中一动:“陛下的病还没好吗?”

诚郡王左右张望一圈,确定周围没有旁人,才朝端王隐晦地摇了摇头。

端王试探道:“这都两天了吧。”

诚郡王一叹:“可不是吗。我上午去请示太后娘娘时,看到里面跪了一排太医。”

端王面露关心:“居然病得这么严重吗?”

诚郡王自觉失言,讪讪一笑,找补道:“陛下身份尊贵,太后娘娘一时情急,迁怒到太医身上也很正常。”

诚郡王能说出这句话,可见他并不了解霍翎的性情。

至少在端王看来,霍翎并非一个喜欢无缘无故迁怒他人的性格。

如今她竟然出手责罚太医,莫非是因为小皇帝的病情不好了?

端王看了眼闭口不语的诚郡王,知道自己不能再打听下去了,心里却忍不住在想:要是小皇帝能够一病不起,那得省多少事情啊……

要想个办法打探一下小皇帝的病情。

两人忙到下午,端王还没想好该如何探听消息,就有宫人急匆匆过来找诚郡王,说是大相国寺办的法会出了问题,需要诚郡王赶紧过去处理。

端王手头的事情已经忙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正在悠闲喝茶,准备等灵堂那边一结束就出宫。

倒是诚郡王,还没将明天的人员名单安排妥当。

听到宫人的话,诚郡王面露难色:“这……”

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端王,诚郡王低咳一声,问端王能不能代他去一趟大相国寺。

诚郡王都开口了,端王也不能驳他面子:“正好我手里的事情忙完了,那就代你跑上一趟吧。”

端王领着几个随从直接出宫,骑马赶去大相国寺,见到了大相国寺的住持。

住持道:“是明天法会要用的器具出了些问题。”

住持带着端王去了存放器具的地方,顺便将明日法会的章程呈给端王,请端王过目。

“王爷请在此静坐片刻,贫僧让人送一盏茶进来。”

不多时,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袅袅茶香混入檀香里,有人端着茶杯来到端王身边。

端王随手指了指桌案,却发现来人送完茶水后依旧杵在旁边。

他不悦抬头,在看清来人的面容后,微微一怔。

无墨从袖中掏出木匣,递到端王面前:“这是娘娘让我带给王爷的东西。”

端王的视线落在木匣上,没有动作。

无墨也不急,保持着将木匣往前递的姿势。

过了许久,端王才伸出手。

木匣约莫巴掌大,入手微沉。

端王一边猜测着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一边打开了它。

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白鹿玉佩骤然映入眼帘。

端王猛地合上木匣:“太后娘娘这是何意?”

无墨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娘娘备好了离人归,设下了棋局,想请王爷私底下见她一面,她有要事与王爷相商。”

端王冷笑:“在太后娘娘心目中,本王是不是可以任由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将木匣重重丢到一旁。

玉佩从没有合上的匣子里甩出,翻滚,跌落在墙角。

无墨保持着行礼的动作不变,见端王起身离开,也没有急吼吼出声挽留。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她被派来见端王之前,她和娘娘的一番对话。

她问娘娘:“如果端王不肯答应怎么办?”

娘娘说:“他一定会答应的。他想看到我主动向他低头服软,就如当年在燕西一般。”

……

端王疾步走到门前,一把拉开厢房门。

阳光倾斜而下,呼啸的秋风卷入屋内,吹动端王的衣摆,他却迟迟没有迈开步子。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墙角那块依旧完好无损的白鹿玉佩上。

“……她在哪里。”

***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大相国寺周围商铺林立。

寻常时候,这里称得上是京师最热闹繁华的地方。

但如今京师四处戒严,虽然不会影响到民生,老百姓还是自觉减少了外出的次数,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这片素来人声鼎沸的地界,也难得冷清下来。

京师秋意渐浓,霍翎一身丧服,只在头上戴了一顶帷帽遮挡面容。

她坐在院中凉亭里,听着一墙之隔的大相国寺传来阵阵诵经声。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枯叶被踩碎的沙沙声,以及逐渐走近的脚步声。

在距离她还剩两三步远时,来人停了下来,语气低沉。

“不知皇嫂私底下邀见臣弟,所为何事?”

霍翎回身,撩起垂落的面纱。

“听到十三弟还认哀家这个皇嫂,哀家就放心了。”

端王眸光一暗:“皇嫂说笑了。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臣弟自是时刻铭记于心。”

端王看着桌面上的棋盘和酒坛,语气讥诮:“只是没想到皇嫂这么有闲情雅致。”

“皇兄这才刚去没几日,皇嫂不在宫中为他守灵,却特意穿着丧服出宫找我饮酒下棋。”

“不知皇兄在天有灵该作何感想。会不会也和臣弟一样,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霍翎反唇相讥:“你皇兄在的时候,我可不知道十三弟有如此好的口才。”

端王却没有被霍翎这句话挑衅到。

他目光灼热,落在霍翎身上:“皇嫂说得对。”

“皇兄若还在,我连多看你几眼都不敢。但皇兄终究不在了,不然你也不会主动邀我见面。”

霍翎与端王对视,神情冷漠:“与你皇兄相比,你输得难看,赢得更难看。”

“不,你从未赢过他。你只是一个仗着他不在了,才敢在我面前洋洋得意的无耻之徒。”

端王额角青筋一跳,面上那种轻狂自得的表情瞬间撑不住了。

“皇嫂邀请我过来,就是为了嘲讽我吗?”

霍翎也没再与他争锋相对。

毕竟她大费周章请端王过来,是有其它目的,不是为了与端王做意气之争。

她微微抬手,指着自己对面的石凳:“坐吧。”

端王看也没看她指的那张石凳,逼近一步,在她身侧落座。

霍翎扫他一眼,终究没说什么,取过一只倒扣着的酒杯,拎起已经开封的酒坛,为端王倒了一杯酒。

看着霍翎的这番反应,端王心气稍顺。

形势比人强。

霍翎嘴再硬又如何,该低头时,她还是得向他低头。

端王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酒香,主动找了个话题:“这是离人归吧。”

霍翎道:“不错。你应该有很多年没喝过这种酒了吧。”

端王轻轻转动酒杯:“这种酒,我只喝过一次。不是谁都敢像皇嫂你一样,拿这种劣酒来招待我。”

霍翎语气平静:“千金难求的美酒在旁人看来是稀罕物,在你眼中却不过是寻常,倒不如另辟蹊径,反而能留下印象。”

端王笑了一下,意有所指:“原来皇嫂还记得你我之间发生过的事情。”

霍翎道:“你我之间发生过的那点事情,先帝都不在意,我又有什么好避讳的。”

“一段早已过去的感情罢了。先帝后宫那么多妃嫔,我也不曾与他计较过。”

端王刚升起的那一点儿好心情又消散了。

他暗暗咬了下牙,从怀里掏出鹿形玉佩,用指尖勾着,在霍翎眼前晃动。

“那皇兄知道你还留着这块玉佩吗?”

霍翎沉默了下:“……我留下它的时候,确实没想到自己竟然有重新用到它的一日。”

端王听到这话,心下才再次畅快起来。

他端起酒杯,将略带一丝青草苦涩的酒水一饮而尽。

霍翎静静看着他喝完这一杯酒。

端王放下酒杯,看着面前的棋盘,有些感慨:“在燕西时,我教过你不少下棋的技巧,只是后来回到京师,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坐在一起对弈了。”

说话间,他随手拿起一颗黑子,放到棋盘上,抬头看向霍翎。

霍翎拿起白子,跟着落棋。

一时间,庭院里除了呼啸的风声外,只有棋子敲击棋盘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两人沉默着对弈了半局棋,场面开始陷入胶着。

端王对霍翎棋术的印象,还停留在燕西那会儿。

那时候霍翎跟他下的每一局棋,都以输告终。

区别只在于输得有多惨烈。

可眼下,霍翎的棋术已经不弱与他。

她不再是他能轻易拿下的对手,甚至隐隐间,霍翎所执的白子还略占上风。

在霍翎思考该如何落子时,端王突然想起一事:“我来大相国寺,到底是个巧合,还是你有意安排?”

霍翎:“确实是我有意安排。”

“我有些事情想要找你单独聊聊,又不想引起端王妃和柳国公府的注意。”

端王:“诚郡王也是你安排的?”

霍翎没有回答,只是落下一子,宣布道:“你输了。”

端王一怔,看向棋盘。

果然,在不知不觉间,白子已完成了最终布局,屠掉了大片黑子。

这一局棋,他输得彻底。

端王眼神复杂,丢开捏在指尖的黑子,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酒:“你要找我聊什么?”

霍翎道:“我想知道柳国公为何会突然致仕。”

端王道:“这个问题,你应该问柳诚,问前去给柳国公诊治的太医。他们都能给你答案。”

霍翎道:“不错,柳国公确实生病了。但他在这个时候突然上折子致仕,容不得我不多想。”

直到此刻,端王都没弄清霍翎出宫见他的真正目的。

她不知道柳国公为何会突然致仕,于是就找上他询问?

可是他和柳国公才是一伙的。

霍翎怎么会天真地觉得,他会出卖柳国公呢?

霍翎似乎是看穿了端王心里的疑惑:“在我看来,你与柳国公府,并非一路人。”

端王眉梢一挑,慢慢饮着酒,没有回应这句话。

“最初你与柳国公府会走到一起,是因为你与端王妃成亲。”

“后来你与柳国公府的合作越来越紧密,是因为季渊晚那孩子被养在了皇宫里,你们都希望那孩子能够过继到先帝名下。”

“维系你与柳国公府关系的人,是端王妃和两个孩子。”

“但据我所知,你与端王妃早已貌合神离,连带着两个孩子都不亲近你,反而更亲近柳国公府的人。”

端王捏着酒杯的手指一个用力,原本红润的指尖泛出失血后的苍白。

霍翎扫了他一眼,语气依旧不紧不慢:“我确实不知道柳国公要做什么,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柳国公要做什么,惠及的人都不会是你,只会是你家大公子。”

端王反驳:“渊晚是我的嫡长子,是皇兄亲封的端王世子。柳国公府愿意出力帮扶渊晚,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霍翎提醒:“可你也别忘了,你家大公子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如果你乖乖顺着柳国公府的意思做事,端王妃和柳国公肯定也乐意留你一条性命。”

“但如果你忤逆了柳国公府的意思,他们也不是不可以换一个更听话的端王。”

端王霍然抬头,眼神冰冷:“你这话倒是有意思。柳国公区区一个国公,还能命令得了我这个亲王?”

霍翎笑而不语。

端王清楚地知道,霍翎是在故意挑拨他与端王妃、柳国公之间的关系。

但知道是一回事,有没有被挑拨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柳乔与他何止是貌合神离,两人已经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如今柳乔和他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是因为两人有共同的目标……

端王心中闪过许多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不想被霍翎牵着鼻子走,于是霍翎戳他的痛处,他便也拿她的儿子来进行反击。

“我那个侄儿这两天都没有在灵堂露过面。我原本还担心他病得不轻,不过看你还有心情为端王府担忧,想来他应该已经痊愈了吧。”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端王的视线一直落在霍翎脸上,似乎是想从中瞧出些许端倪。

霍翎平静道:“那是自然。”

“如此我就放心了。”

端王微微一笑,一副好心好意提醒的模样:“渊晚和渊康小的时候,三天两头生病。”

“尤其是渊康那孩子,每次一生病就把人吓得不轻,哭着喊着要父王和母后陪他。”

“也不知道你出宫这么久,我那侄儿会不会哭着喊着到处找你?”

霍翎唇角微抿,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在朝中需要帮手。”

端王意外:“文盛安、陆杭、陈浩言,这三位辅政大臣,不都是皇兄留给你的帮手吗。”

霍翎道:“先帝在的时候,他们一个比一个老实,一个比一个忠君爱国,但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呢。”

“先帝信他们,我不信。”

端王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可笑的笑话般:“你不会想告诉我,比起他们,你更信任我吧。”

霍翎道:“我愿意信你,你却不愿意信我。”

端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霍翎,你要我如何信你。”

霍翎与他对视:“如果说,我愿意许你摄政王之位呢?”

端王笑声一滞,满脸错愕:“你说什么?”

霍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先帝虽留下旨意,允许我以太后的身份摄政,但安儿年纪还太小,未来几年内,我的许多精力都要放在安儿身上。”

“我在前朝需要一个盟友。一个身份、地位、权力都足够与文盛安他们抗衡的盟友。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端王突然冷静下来。

他深深凝望着霍翎的眼睛,试图从中分辨出她这番话里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又或者,全部都是欺瞒?

可望着望着,端王的思绪就有些飘远了。

彼时初见,群山摧枯,白雪纷纷,骑在马上的女子有着一张清丽白皙如檐下初雪的脸庞。

她带他品尝苦涩的离人归,还从他手里哄走了他最心爱的玉佩。

他在她这里碰过最大的壁,栽过最大的跟头。

他从未品尝过愤怒、嫉妒的滋味,却因为她尝遍了这种滋味。

他从未如此怨恨、厌弃一个人,但每当他的视线触及这张脸庞,他的心跳又总是不自觉失控。

“霍翎。”

端王咬着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是真的恨你。”

霍翎问:“摄政王之位也无法打动你吗?”

端王冷笑:“柳乔与我相看两厌,但我终究是她的丈夫,渊晚的亲生父亲。这份血缘关系是谁都无法斩断的。”

“倒是你,空口许诺一个摄政王之位——”

霍翎突然出声打断端王:“你觉得柳乔和柳国公比我可信,那如果我告诉你,先帝是被毒死的呢?”

端王心下一惊,下意识道:“不可能。”

霍翎紧盯着他,追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先帝这两年时不时有些个头疼脑热的毛病,身体是不如以前好了,但要说当天就病倒驾崩,你不觉得其中颇多蹊跷之处吗。”

端王稳了稳心神,没有顺着霍翎的思路走:“皇兄上了年纪,突然受了些刺激……也很正常。”

端王自己心里清楚,他没有动过手。

事后他也向端王妃求证过。

端王妃当时一口咬定皇兄是突发疾病。

但是……

端王眉心微微拧起,回忆起一个细节。

端王妃曾经跟他打听过宫里的不少事情,还向他要了几个他母妃留下的老人……

莫非端王妃在骗他?

端王心下惊疑不定,一时间竟不知道到底是端王妃在欺骗他,还是霍翎在诈他。

他试探道:“如果太医能确定皇兄是中毒,应该即刻命大理寺、刑部和京兆府同时介入调查,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查清一切。”

霍翎看着端王的反应,倒是能排除端王的嫌疑了。

看来端王确实没有往宫里伸过手。

端王见霍翎垂眸不语,也有些坐立不安。

在造反这件事情上,端王妃表现出来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

就连柳国公那边,在听完他们的计划后,也没有犹豫太久,直接应承了下来。

没有人提醒的时候,端王不会多想。

但现在,他越想越觉得端王妃和柳国公表现出来的态度有问题。

柳乔已经疯了,如果她和柳国公真的胆大包天到敢向先帝下手,又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呢?

正如霍翎所言,如果他没有妨碍到渊晚那孩子,那一切都好说。

但如果他妨碍到了渊晚那孩子,渊晚不会出手对他做什么,柳乔那个疯女人就不好说了。

太上皇后,又哪里有太后舒坦?

……

不知想到了什么,端王突然笑了一下。

他用视线,一寸寸描摹霍翎的脸庞。

这种肆无忌惮的打量,是端王肖想了很久的,只是之前碍于皇兄还在,他不能以下犯上。

但如今,是霍翎有求于他。

“我不信你的话,除非——”

他语气略一停顿,才继续道:“你今晚留下来。”

霍翎抬头:“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端王却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主意。

柳乔有一句话说得对:霍翎和她的儿子坐稳皇位,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但霍翎的话也很有道理:他已贵为亲王,如果豁出身家性命去造反,只是为了一个太上皇之位,那未免有些不值。

无论是柳乔还是霍翎,她们对他,都是利用大于情感。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替他人做嫁衣?

难道自己的儿子坐上皇位,有自己坐上皇位舒坦吗?

柳乔只有渊晚和渊康两个孩子,他又不是只能有这两个儿子。

“阿翎。”

端王语气温柔,仿佛两人间从未产生过任何隔阂。

“如果当初不是皇兄横插一脚的话,你早已成为我的侧妃。我们在燕西同行数月,有过无数美好的回忆,我从未忘记,也从未放下过你。”

“事到如今,无论是皇兄还是柳乔,都已经成为不了我们两人之间的阻碍了。皇兄比你大了那么多岁,你委身于他,难道就从未觉得委屈过吗?如今你已经拿到了你最想要的权力,成为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但你手中的权力不稳。”

“我可以为你所用,帮助你一起对抗文盛安他们,甚至可以帮助你对付柳国公。只要你今夜留下来。”

“也许在将来,我们还可以有自己的孩子。有了这个孩子以后,你不用再担心我会背弃你,我也不用担心你羽翼渐丰后会容不下我。”

霍翎冷冷地注视着端王,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你可还记得,你皇兄头七未过?”

端王眼神哀伤:“他对我从未有过半分兄弟之情,我又何必顾忌这些?”

“阿翎,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就是。”

说罢,端王起身欲走,才刚迈出一步,身形就是一晃。

“你要去哪里?”霍翎问。

端王眼前出现眩晕,他一手扶着自己的额头,一手按在石桌上,宽大的袖袍拂过桌面,将胜负已分的棋局搅乱。

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滚落一地。

端王用力摇了摇头,竭力保持清醒。

他愕然道:“你、你给我下了药?”

***

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从空中落下,久未打扫过的庭院铺满层层落叶,不见半点青绿。

霍翎摘下帷帽,站起身来,看着身形摇摇晃晃与她对峙的端王。

“你不是问我,为何要在傍晚时分,私下出宫与你相见吗?”

她两手抬起,鼓了鼓掌。

一行做护卫打扮的人,挟持着端王随身亲卫走了进来。

行走之间,鲜血蔓延,染红满地黄叶。

在这座与大相国寺只有一墙之隔的庭院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

“娘娘,尾巴都被解决掉了。”

为首的护卫俯身一礼,向霍翎禀报情况。

正是无锋。

端王盯着那几名亲卫的尸体,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霍翎用玉佩约他出来,难道不是为了与他一叙旧情,好趁机拉拢他、打探消息吗?

她是什么时候给他下了药,又是什么时候下令解决了他的随身亲卫?

端王脸色一白,已经意识到了今天这场见面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无论是下药还是下令处决亲卫,一定都是霍翎提前安排好的,不然他这几名亲卫不会死得如此无声无息。

端王盯着霍翎,勉强稳住身形,再不复方才的深情哀伤,他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色厉内荏的气质:“霍翎,你到底想做什么?”

霍翎看了无锋一眼。

无锋快步上前,右手一按,三两下就将已经没有还手之力的端王制服。

他从怀里掏出绳索,反手捆住端王,脚尖用力踹向端王的膝盖窝,将端王按倒在地。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等端王吃痛发出抽气声时,他已跪倒在霍翎面前。

无锋钳住端王的下颚,逼迫端王抬头。

霍翎拎起桌上那坛离人归,拔开酒塞,直接倾倒在地面。

从高处落下的酒水,有不少都飞溅到了端王身上,打湿他身上还未来得及换下的丧服。

“国丧期间不能饮酒。”

“迷药被我下在了酒水里,如果你恪守礼仪,没有喝下这杯离人归,至少不会毫无还手之力。你说呢。”

端王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

他摇着头,强调道:“霍翎,我是高宗皇帝的亲生儿子,先帝亲封的亲王。”

“你不能对我下手。就算你是太后,无缘无故对一名亲王动手,也绝对挡不住朝廷的悠悠之口。”

霍翎道:“没有人知道你在我手里。”

端王想到那几名惨死的亲卫,想到他为了来见霍翎,跟着霍翎特意绕了小路,脸色愈发惨白。

无锋快速搜了端王的身,从他腰间搜出一枚私印,恭敬呈给霍翎。

霍翎握着这块私印,露出今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十三弟,你皇兄说得没错,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当年她爹霍世鸣遭了何泰的算计,在战场上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她只能拿着端王赠予的鹿形玉佩前往常安县,借助端王的力量来对付何泰。

但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年。

她不再是那个父亲倒下后,就失去庇护,毫无还手之力的弱女子了。

先帝是倒下了,没有先帝的庇护,她在朝中的处境会变得非常艰难。

但处境再艰难,她也是这大燕朝的太后。

是这天底下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女子。

当年的她,拿出鹿形玉佩,只为与何泰不死不休。

如今的端王,正如当年的何泰!

端王垂死挣扎:“周嘉慕是我的亲信,他身后是十万燕西军,你就不怕他会做些什么吗?”

霍翎收起私印,看了端王几眼,肯定道:“你们果然在暗地里调兵了。”

端王神情一凛:“你在朝中不需要盟友了吗?霍翎,我可以成为你的盟友。”

霍翎冷笑:“不必了。我不需要一个野心勃勃,随时都有可能背刺我的盟友。”

“而且,你死了,远比你活着更能令我安心。”

端王不死,她和她的孩子,要如何安心?

从她决定用玉佩邀请端王私底下相见后,她就没想过要让端王再活着离开此地。

机会只有这么一次,错过了以后,谁知道下一次端王还会不会中计?

也正是因为她不打算再让端王活着离开,她才会许诺摄政王之位,才会说出“先帝死于中毒”之类的话语,为的就是多从端王口中套出更多信息。

但她也确实没有想到,端王居然能恶心到如此地步。

端王的脸色彻底灰败下来,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实在过于可笑。

他与柳乔从相敬如宾走到相看两厌,连带着两个孩子也不亲近他。

而他深深咒骂着,痛恨着,也深深迷恋着的女人,只想置他于死地。

“霍翎……”

端王闭上眼,惨笑道:“你当真对我没有一点儿旧情吗?”

霍翎缓缓蹲下身。

“你想知道我当初是如何杀了那只野兔的吗?”

她从腰侧抽出匕首,慢慢贴近端王的脖颈。

森冷的刀锋激得端王睁开眼睛。

明亮的刀身同时倒映出两人的面容,仿佛他们还是昔日相依相偎的模样。

“我见了殿下,便觉着欢喜。”

简陋的县衙里,白雪纷纷,明媚的女子踏着一地红梅走到他的面前,用轻快的声音如此说道。

因为他将霍翎带回京师一事,柳乔一直深深怨恨着他。

他知道柳乔的怨恨,却始终不肯承认这一切是自己的过错。

直至此刻,端王终于生出浓烈的悔意。

彼时初冬初雪,他不该停下马匹,不该出手射中那只野兔,更不该精心豢养她赠予的那只大雁。

如若不曾遇见……

如若不曾遇见……

残阳如血,一墙之隔的大相国寺敲响了暮间的大鼓。

鼓声清越,仿佛命运在时隔数年之久,终于为一切落下最终审判。

衰败的庭院里,黑白棋子洒落一地。

挣扎之间,怀中的白鹿玉佩坠落在地,四分五裂。

而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活着,实在是太碍眼了。”

……

刀进刀出。

霍翎闭上眼,被溅了一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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