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 极致的热。
有什么东西从胃囊传递到五脏六腑,继而入侵到四肢百骸,从一寸寸皮肤表面开始攥紧, 难受到让人眉宇紧皱。
时间被拉长到极致,原晴之痛苦地想要蜷起,逃避这种自内而外的烧灼。
然而没有用,无论如何也无法缓解这种痛楚, 即使是用伤害自己的方式。
“咦?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啊。”
一片迷蒙之中,有人弯腰低头,用手覆盖住她鲜血淋漓的嘴唇, 怜惜地拭去;深深刺入肉里的手指被人一根根耐心地掰开,而后控制在另一只更大更宽阔的手掌里。
实在疼得狠了,原晴之克制不住地咬了下去。
结果那人竟然还挺高兴, 不仅没把手指抽出去,还愈发往里送, 好像意识不到自己的血肉有多珍贵那样迫不及待递到她嘴里, 只盼她能多吃一点。
原晴之:?
虽然已经疼得神志不清,但她残留的理智告诉自己, 这玩意不能乱吃。
于是她勉强提起力气,想要将手指抵出去。
反倒是面前的人, 在温热的舌尖接触到冰冷指尖的刹那,突兀地陷入了停滞。
若原晴之在这时是清醒状态,她一定会警铃大作。
可惜她不仅不是清醒状态, 还人事不省。所以也无力阻止接下来的发展。
手指的主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蓦然兴奋起来, 开始左戳戳, 右探探, 这里按压, 那里低抚。湿润的口腔被他搅合地一塌糊涂,末了,指腹还不留神在虎牙上划拉了一下,涌出几滴猩红血珠。
“现在这个情况,至少今天都不能再喝了吧......”
在兴致勃勃研究半晌后,好听的声音喃喃自语。
虞梦惊语调喑哑,自顾自下了决定:“既然如此,只能这么办了吧。”
于是原晴之又被摁在榻上亲了个遍。对方相当好心,仔仔细细,从里到外,将多余的血液全部带走。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原晴之睁开眼,头痛欲裂的同时,四肢像是散了架般疼,最痛的还是嘴唇。以至于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蒙上麻袋打了一顿的程度。
她勉强支撑着从床榻上坐起,却又在一半时猛然倒了回去,只能瞪着上方垂落的帷幔怀疑人生。
刚想再尝试,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低低的闷笑。
原晴之:?
她抬头一看,发现某个阴魂不散的人正坐在床尾,他一只手支着头,耳旁挂着的猩红色流苏同长长的黑发垂在一起,晃得她眼花缭乱。
不是,这个人有病吧。
或许是从原晴之眼里读出了强烈的杀气,罪魁祸首施施然伸出手去,十分自然地俯身从她腰间绕过,而后猛然抱起,将人扶直。
这回感到不适的成了原晴之。
她垂下眼眸,想要往后缩,却猛地意识到自己昏迷前经历了什么事。再联想到身上的疼痛,当下也顾不上什么了,惊恐地拉开袖子往手腕看去。
手还是那双手,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原晴之扭过头,才发现虞梦惊正笑吟吟地看她,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你干了什么?我身上怎么这么痛?”她警惕地发问。
事实上原晴之更想质问那个莫名其妙的吻,但又怕多说多错,再加上局限于“严梨”和“伶娘”的人设,到头来竟是什么也没法说,只能干瞪着他。
“好难过啊,原来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人吗?”
虞梦惊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忽然凑了过来。
他向来是没什么距离感的,这点原晴之早在前两部戏里就得到了充分理解,只是在这一部戏里变得格外严重。特别是和她说话的时候,恨不得要鼻尖擦到鼻尖的地步才好。
反倒虞梦惊,看着少女猛然吓了一跳,瞳孔骤缩想要后退,结果发现后退余地寥寥无几时蓦然炸毛,圆圆的杏眼睁大的一连串反应动作,忍不住又想笑了。
好可爱。
这短短几天时间,比这几十年里他加起来笑过的次数还要多。
男人忍笑,故意压低声音:“我倒是想干点什么,可惜小五现在的身体太差了。”
这么说着,他复又垂眸,视线如有实质般逡巡了一遍,昳丽的脸上流露出真切遗憾。
原晴之这下是真的炸毛了。
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愣是忘了自己身上的疼,朝一旁栽倒过去,飞快地把枕头被子全部扯到身上来,团巴团巴裹成一个球,然后警惕地露出个脑袋看他。
用的还是那种看变态的谴责目光。
“噗哈哈哈哈哈哈!”
见状,虞梦惊开怀大笑。
他笑得直接歪倒在床榻上,墨发散乱的同时还不忘抬手,连人带被子抱了过来。
“放心吧,在你养好身体之前,不会碰你的。”
原晴之没感觉被安抚到,反而脑子“嗡”的一声短路。
不是,还真对她图谋不轨啊!
“楼主,我是有家室的人。”原晴之试图唤醒虞梦惊心里并不存在的道德。
她以为后者会同之前一样不悦,没想到对方只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
“怎么本座听一个先前给你们戏园子做采买的老头说,伶娘的夫君有一位妹妹叫严梨,恰好同你差不多年岁。说来也巧,就连脸都长得一模一样。”
原晴之:“......”
不是吧,连这个马甲都掉了???
难怪醒来后,虞梦惊一副心情颇好的样子,原来他早就把老魏抓起来了。
一时间,原晴之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人本来就已经足够不重视伦理纲常了,现在要他知道了自己其实是严梨,想到不久前那个充满血腥味的窒息的吻,原晴之只觉头皮发麻。
“没关系哦,虽然小梨骗了我,但是我很开心。”
察觉到了少女情绪细微的转变,虞梦惊笑得更开心了。
他抬手去摸她的头,摸着柔软的发丝还不尽兴,忽然张开双臂将人搂进怀里,很用力地用下颌在发顶猛蹭几下,就像捕捉到猫薄荷那样,和她一起卷进被子里。
要不是虞梦惊喉咙里没有发出呼噜声,原晴之真以为他是什么超大型黏人猫咪。
但话又说回来,这么近......属实有点犯规了。
本就是完美无瑕,超越人类想象的美丽,即使对戏外人来说“看到他的人都会疯狂爱上他”的能力并不生效,光靠这张脸,也足够蛊惑人心。
偏偏虞梦惊对自己的美貌还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原晴之仅仅只是因为视线多停留了零点几秒,他就十分自觉地摆好姿势,凹好造型,活像一只骄矜的心机猫。
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男人鸦羽似垂下的睫毛,还有下方那双绮丽幽深的红眸,配合着他得天独厚的漂亮脸庞,里面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
说实话,虞梦惊不管是做出什么表情,都是毋庸置疑好看的。
即使是这样带着勾引目的,不自觉引出少年延续至今自恋臭屁的习惯,也还是好看到要命,身体力行打破了网上“男人只有在意识不到自己帅的时候才是真帅”的谣言。
在面对那些恼人的虫豸时,虞梦惊厌烦于这张脸的美丽。可在心仪的巫女面前,他又恨不得将它的优势发挥到极致,只为让那双眼睛多停留哪怕一会。
单片眼镜垂下的赤金细链落在原晴之手背。被冰冷的温度刺激,她蓦然反应过来。
欲盖弥彰那样,原晴之撇过头:“你能不能不要什么都不说忽然就贴上来。”
“可是小梨明明很喜欢吧。想看多久都可以。”
看清她脸颊漫上的红晕,大猫开始洋洋得意地抖胡须。
“......”
和这个人比不要脸,是她输了。
原晴之深吸一口气,觉得和虞梦惊计较的自己真是蠢爆了。
她从被子里爬出来,决定将话题引到正事上:“关于昨天晚上,楼主没有什么想同我解释的吗?”
“嗯?没有哦。”
不是,这天还能不能聊下去了。
沉默半晌,原晴之选择了一个更加冒险的话题:“也没有想问的?”
“没有。”依旧是懒洋洋的,脱口而出的回答。
啊?原晴之眼中浮现出茫然。
她以为虞梦惊会问她明明是严梨,为什么要假扮伶娘,为此还提前编好一套说辞,但他没问;她还以为虞梦惊会问她关于武五或者雷柔的问题,这个不好糊弄,只能装傻到底,最好用做过几个梦这样的借口糊弄过去,结果他还是没问。
“那些东西没什么好在意的吧。”
毕竟昨天都说过,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看起来,倒是小梨有想问的问题。”
两发主动攻击都落在了空气上,原晴之不禁有些焦躁。
这部戏脱离掌控的东西太多,消失的玲珑骰子,大幅度变更的剧情,虞梦惊捉摸不透的态度。偏偏她身上还带着救出最后一位名角霍星岩,弄清楚戏曲为什么会和现实融合,面前这个大boss为什么要来到现实的任务。
“你给我喂的东西,是什么?”
虽然久仰神血鼎鼎大名,但原晴之还是打心底里不敢置信。
她忍不住怀疑薛二少当初情报的真实性。毕竟在第二部戏里,雷柔只是受薛无雁指使,简单提了下庆神巫女这几个字,便被虞梦惊好好羞辱了一番。没理由这部戏一上来就白给。
说不定神血也是虞梦惊为了搞事,自己捏造后写上石碑,用来哄骗世人的呢?他又不是没干过这种缺德事。
“你说神血?是好东西啦。”
虞梦惊漫不经心地说着,忽然找回自己的骨头,从没个正形变成坐直了身体,仿佛进入什么捕猎状态。
“说起来......现在已经算第二天了。”
原晴之陡然生起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