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打开了门, 又挺不开心地摔上,发出一声闷响。
沈明雾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平静地望向她,道:“殷容。”
她踉跄着将外套, 包包, 鞋子随意地甩在玄关收纳处, 完全没打算理他,甚至是刻意地忽略了他的视线,径直向自己房间走去。
“等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殷容终于转过身来,她眯起眼睛睨他, 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说什么?”
沈明雾走近她几步,才发现她一身的酒气。
他定定地望着她绯红的脸, 顿了顿, 抿住了唇, 最后道:“算了,明早再说吧。”
殷容深吸一口气, 慢慢环住了双臂。
“我很清醒。”她口齿无比清晰,声音却绵软,道, “有话就说——这次不说,以后就别再说了。”
两人平静地对视着。
夜色暧昧流动, 酒意甜香氤氲,视线缠绕着,莫名像一种轻柔的抚摸。
殷容从他那双沉静的黑眸向下逡巡, 看到他唇齿微启, 轻声道了句:“……好。”
“你还记不记得……”
他刚开了口, 殷容跟着眨了眨眼睛,随着他的话语一步步走近过来。
她的气息甜美,攻击性又极强,不断逼近沈明雾,他一时把措好了的辞全忘光,半天才找回一点思路,道:“有一个冬天的夜晚,下了小雨,在巷子口……”
殷容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她的关注点刚刚在他的黑眸上,后来在他的唇瓣上,现在正在他的睫毛上。
纤长睫毛颤动着,像蝴蝶的羽翼。
稍稍一眨,蝴蝶振翅,让她头晕目眩。
沈明雾喉结滚动了下。
她已经站在离他很近的位置,精致的下巴倨傲地抬起,一双猫眼紧紧盯着他,像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
他清楚地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也不受控制地完全被她蛊惑,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身体也隐隐发起涨。
他不愿意退开她的狩猎范围,但也不愿在此刻低下头吻她。
“殷容。你先听我说完好吗?”沈明雾深吸一口气,“我想说的是,我根本不是……”
“你话好多。”她微微蹙眉,厌烦地打断了他,“我不想听。”
沈明雾怔了怔,心突然空了一下。
下一秒,殷容勾上他脖颈,吻了上来。
沈明雾没有力气推开她,但也没有回应她。
他唇齿紧闭,是一种无声的抵抗。
殷容咬他的唇瓣,磕他的牙齿,一定要他打开这紧闭的唇齿,接纳她的存在。
他不同意,她就下狠劲咬,直咬得他的唇瓣都渗出了血,淡淡的铁锈般的腥味弥漫开来,血珠弥漫在她和他的口腔。
殷容停下了动作。
她微仰起身,喘息着,眯起眼睛,看那细丝般的红线从他的唇角往下滑落,顺着他弧度漂亮的下颌,滴落在滚动着的喉结上。
似曾相识的场景。殷容用那几乎转不动的大脑仔细思考上次的对策,然后再次软绵绵地抬起手,直接扇了他一巴掌。就打在他脸上。
力气不大,声音很响,“啪”地一声,沈明雾丝毫不躲,被她打得微微转过了头,又转回来,望着她,眸色晦暗不明。
“接吻都不会了吗?”殷容微蹙着眉望他,她颊上微红,眼神是迷离的,夹杂几分恼意。
紧接着,樱唇微张,是命令的语气,还有甜美的喘息。
她道:“张嘴。”
下一秒,殷容磕磕绊绊地再次吻了上来。
这次沈明雾没有犹豫。
他听了她的话张开了嘴,任她莽撞地闯入,两人都带着莫名其妙的怒火,却在舌尖相触的那一刻,同时感到了巨大的战栗。
那战栗来自灵魂深处,笼罩了所有的神经,让他们的动作同时停下几秒,谁都没有力气再抵抗,谁都没有力气再生气,酥麻之意疯狂地攀爬上脊背,像烟花炸开,像世界崩塌,让他们完全不受控制地贴近彼此。
距离缩小,再缩小,睫毛勾缠睫毛,发丝搅乱发丝,她渴望他,他同样渴望着她,两人都索取,又在索取中无意识地给予。
他们在那淡淡的血腥味之中接吻,他唇瓣上的伤口被她细细密密地舔舐,又卷入他口中,一定要让他尝尝自己鲜血味道,像是要让他记得她给自己带来的这些痛感,要让他在未来的每个吻里,都记得这个味道。
他尝到了,但那淋漓鲜血里也包含着属于她的无穷甜美,被他很珍惜地品尝,咽下。
她逼近他,他紧拥着她,步步退后,直退到那沙发边,她将他推上去,然后熟门熟路地坐在了他身上,捧着他的脸专注地吻他。
殷容从未有过这种食髓知味的感受。
她向来不贪食,此刻却完全无法停下,他的气息清冽,独特,性感,和任何男人都不一样,有着极为致命的吸引力。
她只想吻他,想拥有他,想让他变成独属于她的收藏,心和眼睛和神思都只能在自己一人身上,想问他为什么那么不像个馋得要死的普通男人,竟然在两人做过一次之后就莫名其妙地远离了她,还想问他为什么远离了她之后,却仍然让她鬼迷心窍,时时惦记。
她浑身都绵软,又浑身都在用力,手指捏在他耳垂随意地蹂躏,揉成和鲜血淋漓一样的颜色,又去触他冷峭的锁骨,留下一道道的抓痕。她还想一口咬在他的肩膀,奈何他的唇太甜美,让她一秒也舍不得离开,只能在他肩上挠了几下。
腿也在用力,本来只是松松地坐在他身上,此刻却挂在他腰间,无意识地开始缠绕。
她早就发现他的腰身和宽阔的肩膀完全不一样,挺细,手感却很韧,细腻又有弹性,在她的游走般地触碰下,从温热逐渐变得滚烫。
这一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持续到殷容完全失去力气再与他纠缠,她终于脱离他的桎梏,软绵绵地滑落在他的胸膛。
他拥着她的腰身,手臂很有力,让她很有安全感,知道自己不会跌落下去。
于是她安心地听着他混乱的心跳,感受着他急促的呼吸起伏,毛茸茸的脑袋小幅度地蹭了蹭他饱满又坚实的胸膛,又伸出纤纤指尖,随意地点火,画圈,还画一只小狗在他胸上。
沈明雾终于开了口。
他声音喑哑,却虔诚,几乎包含着乞求的意味,细听才能听出其中的一丝颤音。
“殷容。”他轻声道,很认真的语气,“你听清楚,我不是林承雨。”
女孩轻轻笑了。
“是吗,那你是谁呀?”她带着酒气,手指的动作越画越慢,整个人软下来,声音沙沙哑哑,口齿含糊,语意不详,慢慢被醉意侵蚀掉,“……你是我画的这只小狗吧?”
沈明雾仰起头,慢慢地阖上眼眸。
她在他怀抱里呼吸慢慢长缓起来,睡得很安心,唇瓣微微上扬着,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
而沈明雾的思绪无比混乱,完全理不清。
是,他已经完全明白,她喜欢林承雨,她把他当成林承雨,所以才会带他回家。
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她和林承雨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他们经历的那些时光是真实存在着的,回忆就像读过的书,看过的风景,就算记得不清晰,也会在心里留下看不见摸不着的痕迹。
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痕迹,任何人都无法取代。沈明雾知道自己也不可以。
给过她帮助,也给过她心动,陪伴了她整个青春时期的人是林承雨。
而如果没有林承雨,他甚至没有机会认识殷容。他本来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劝服自己。
但是——
但是那个夜晚,和她一起配合着,拿到能让那个男人入狱证据的人,是他,并不是林承雨。
是她把他错认成了林承雨,让他第一次开始厌烦起这张脸。
那时候他们就应该认识了。
现在也来得及。甚至不用去禾城,他可以就在这里和她说清楚,讲明白。
沈明雾见识过殷容喝酒,她喝酒的水平就和她的脾气差不多,上头快,下头也快,过了那一会儿迷糊劲儿就会清醒。
他想,只要等她醒来……
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熟悉的男声响起。
“容容,”他好像是跑过来的,有点急,也有点喘,“你在家吗?”
房间内无比安静。
门铃声极为刺耳,按过一次,过了一会儿,又按一次。
殷容迷蒙着醒来了,她蹙了蹙眉头,不耐烦地嘟囔道:“有人敲门,你没听到吗?”
沈明雾很平静地道:“听到了。”
她细白指尖在他胸膛一点,熟悉的命令语气,懒洋洋地:“去开门啊。”
沈明雾默了默,然后轻声问:“我去吗?”
“废话。”
殷容混沌地想,你是助理还是我是助理?
敲门声又响起,这次男人的声音更急:“容容?”
沈明雾站起了身,平静道:“来了。”
敲门声瞬间停止。
男人脚步声沉稳地迈向门的方向。
在门打开的一刹那,冷风灌入进来,殷容打了个抖,将眼睛闭得更紧一些。
她好像在梦里听到两个熟悉的、极为相似的男声在对话。
一个是她从小就藏在心底深处的清隽少年,他说从那时候他就喜欢着她——和她一样,这是多么神奇和美妙的事情。
一个是被她莫名其妙捡回家里的神秘男人,他照顾她的生活起居,陪伴她一起工作成长,还对她有着极致命的吸引力。
殷容在梦里摇摇摆摆。
一会儿被这边勾起注意力,一会儿又被那边拽了过去。
她做事向来喜欢快刀斩乱麻,但应该和谁一刀两断呢?
想不明白。
根本想不明白。
甚至不想面对……让人想要逃避,想要用被子蒙起脑袋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想要拖拖拉拉,想要就这样先糊弄着生活下去。
更令人搞不清楚的是,两个人好像共用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好像少年长大了,慢慢变成了男人的模样,让她分不清谁是谁……他是在自己和自己在说话吗?
话还没说几句,突然响起推搡的、动起手来的声音。
“啪——”
殷容猛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