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殷容的初吻。
她从不知道原来嘴唇竟然是如此柔软又如此敏感的部位。被陌生的触感侵袭, 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唇瓣相接之时,两人同时感到巨大的战栗。电流簌簌窜过后脑,窜过背脊, 整个灵魂和身体都一起想要发抖, 头脑更是一片空白,只想要更多, 更近, 更深,想要完完全全地与对方贴合在一起,不留任何一点余地。
他们都生涩,都茫然,却同时被这样陌生又强烈的冲动驱使,不由自主地更加贴近彼此。说不清楚是谁先张开了唇, 探出了舌, 齿碰了齿, 在沁香甜蜜的果酒味道里, 瞬间就勾缠扭打在一起。
她的手无意识地从他后颈滑上去, 揉他的耳垂, 捏他的耳根,又滑下去触碰他不断滚动着的喉结。许是动作调皮了些,他的喘息声变得更加急促,唇舌滚烫地纠缠她, 也将她腰肢搂得更紧。
姿势不太舒服, 殷容半跪着呜咽一声,他太过于了解她, 此刻更是心领神会, 一只手扣住她脚踝, 引着她小腿,扶着她腰肢,让她跨坐在了自己身上。
殷容落定,她迷迷蒙蒙地睁开一瞬眼睛,看到男人正仰头亲吻自己。
他阖着眼睛,漂亮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似地微微颤动着,唇微张着吻她——
她不知道他吻她的表情竟然是如此专注又虔诚,几乎到十分性感的地步,看一眼就让她腰腿都跟着发软,差点就滑落下去,又被他托了住,更深地吻上来,她几乎是慌张地重又闭起眼睛。
茶几上,手机的铃声一直响个不停。
音乐的声音很小,很悠扬,是五月天Live版的温柔,最后那一段。
鼓点愈来愈高昂,男声却越唱越悲伤。
如果有/就让你自由
我给你自由/我给你自由
我给你全部/全部/全部自由
……
铃声响毕,音乐声戛然而止。
可吻还没有停下。
安静的房间里,接吻的声音变得更加明显,是很轻的水声,是衣料的摩擦,是她被他吻得无法呼吸的急促喘息,是他被她气急败坏咬了舌头的轻微抽气。
吻到大脑缺氧,意识混乱,殷容下意识地撑着沙发的靠背微微起了身,又被沈明雾扣住后脑,迫使她重又低下了头。
她睁开迷离的眼睛想要瞪他,威胁他,但借着月光看到他沉醉模样,莫名又软下了身子,这次完全失去了力气,干脆就那么狠狠跌落在他身上。
他却突然蹙起眉,闷哼了一声。
……殷容感觉不知道哪里怪怪的。
隔着布料,有些滚烫。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却被男人瞬间扣住了手腕。
他也睁开了眼睛。
那双黑眸浸了水似的,被月光照得皎皎,轻轻一眨,莫名又多夹杂着些委屈无辜的味道。
“你坐到我了。”沈明雾说。声音喑哑,眸色幽暗,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我……”殷容有点迷茫。她想问,我坐你一下有什么的了?
但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两人之间突突地跳,存在感很强,是完全不容忽视的分量。
就在此刻,灯突然亮了。
空调滴滴地响了一声,重新打开,电视也跟着播放出开屏动画。
殷容正垂眸迷茫地望着自己坐的位置。
裤子是家居服的薄度,很容易就能看出凸起的形状。
被她坐着一半,另一半显得有点可怜兮兮,鼓鼓囊囊地被压倒着。
她一是大脑缺氧,二也实在是没见过,眨了眨眼睛,定定望了半晌,又反应慢一拍地抬眼去看他。
光线无比明亮,视野清晰,她和他离得那么那么近,她清晰地看到男人耳朵被她揉的通红,喉结也被她美甲滑了几道,白皙的脸颊染着绯红,那很好亲的柔软唇瓣水润光泽,唇角被她咬出了一点血,此刻很是克制地抿着,好像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说。
手机铃声在此刻又响起了。
殷容飞走的神思突然随着铃声如数飞了回来。她几乎是从他身上弹跳起来,一句话也没留,抓起手机就跌跌撞撞跑回了自己卧室。
沈明雾听到她慌慌张张地接起电话,声音很哑又很柔地说了声“喂”,然后她卧室的门就被猛地关上了。
面前两个盛着果酒的玻璃杯,殷容的空了,但他的仍满满当当。沈明雾看了会儿,慢慢仰起头,脖颈与喉结崩紧成一条明显的线,倚在了沙发头枕上。
灯光太亮,亮到晃了他的眼睛,他一动不动地放空了半晌,才发觉眼睛干涩又疼痛,只能蹙眉阖上。
视线里残留着影影绰绰的光圈,漂亮到让人晕眩,好像大梦一场。
而见不得光的昏醉梦境,不过是错误罢了,在灯亮起之后,酒醒了,也只能被全数抹杀掉。
沈明雾阖着眼睛,平静地想。
……只是如此激烈地拥吻过,又独自一人被留在原处的感觉很奇妙。
像个被人用过就丢,玩过就忘的玩偶一样。
-
……救命啊!
殷容手心出得都是汗,滑得几乎都握不住电话。
怎么就吻上了?是不是不小心碰上了?怎么搞的呢?
她刚坐到他哪里了?是那个什么什么吗?怎么尺寸看着那么离谱的呢?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容容?”林承雨的声音就响在耳边,是很动听的男声,他很有耐心地问,“听得到吗?”
殷容猛地回神,开口:“听……得到。”
三个字说完,立即把嘴捂上了。
天。
她开了口才发现自己声音要多绵软有多绵软,只说了三个字还喘息了一声,这么普通的一句话竟然像喝醉了一样,也像撒娇,几乎完全不像是她平日里自己的声音了。
那边林承雨显然也吃了一惊,殷容听见他好像吸了口气,忙清了清嗓子,严肃了一点,但还是无力的,甚至有几分慵懒的沙哑:“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还说听得到。
实际上根本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林承雨无意识地攥紧自己的手机,感觉呼吸都有些不畅。
从离开殷容家到现在,他已经想尽各种办法说服自己,也反复警告自己——
要冷静,要稳重,要沉住气。
不要冲动,更不要像个妒夫,一不小心毁掉他们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关系。
可那个倒垃圾的年轻男人到底是谁?
是不是那个和她一起直播,还被她拉手试了产品的助理?
为什么到了饭点还在她家里?
暑假早就过去,这都冬天了,绝对不可能是当时那个“暑假来家里玩”的表弟。
她一次次的“家里有事”……到底是什么事情?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
那个男人……现在还在她家里吗?
林承雨薄唇紧抿,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然后把之前的话题全部跳了过去,只稳声问道:“我刚刚是在问——你在家忙吗?在做什么?”
“我在……”殷容完全注意不到他语气的变化。她刚路过了梳妆台,又拐了回来,撑着台面照镜子。怔怔地看着自己绯红的脸颊,水润的眸,殷红的唇,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像自己。卡壳半晌,她才回忆起来,“我……在看电影。”
林承雨问:“自己一个人看电影,会觉得无聊吗?”
她顿了顿,想起刚刚的场景,语气随意到有点刻意:“不会啊。我喜欢一个人看电影。”
“……是吗。”
林承雨好像轻笑了一声,问题问得像是陈述句,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殷容手背贴上滚烫的脸颊,敷着降温,随意地问他:“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林承雨很平静地道,“只是我很想你,所以想要打给你。”
这话来得突兀,完全没有任何铺垫,温和的语气,却极猛地冲撞了过来,令她呼吸都跟着一滞。
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跳此刻突然又开始加速,刚刚稍褪去红意的脸颊此刻突然开始升温,但她只轻笑了声,发尾在指尖细细缠绕,慢悠悠地点评道:“挺有意思呀你。会开玩笑。”
林承雨完全没有犹豫:“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他的语气认真,温柔,诚恳。
完全没有一丁点儿开玩笑的意思。
这么细细想来,林承雨是一个挺爱开玩笑,也挺会开玩笑的人,但他从来不对女孩子开这样的玩笑。
他在男女之事上向来有分寸,从不会让别的女孩误会自己对对方有意,在收到情书或告白时也擅长温和委婉地拒绝,从不像殷容那样直白,不留任何情面。
不止是拒绝时委婉,其他场合说话好像也很委婉。
他会请全班一起喝下午茶时把草莓奶昔放在她桌上,会在她生病请假的时候到她家拜访借给她自己的笔记,会在旅游时给她发来美景,会在清晨时给她发来日出,也会在伦敦的深夜不小心手滑给她点了赞又一秒取消。
却从没有像今天晚上一样,开口说出过“我很想你”这样的话。
他问她觉得自己像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很想反问一句,说她怎么知道?
上学时,无数男孩明确地向她表达过好感,也有张口就是“喜欢”或“爱”的,她尚且不认可,坚定地认为他们只是喜欢她漂亮的皮囊,她优越的家世,或者她数一数二的学习成绩。
他们并不理解什么是爱,也根本不够认真,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殷容讨厌这样。
而林承雨……
他甚至连“喜欢”两个字也从来没有说出口过。
到底是不是开玩笑,到底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她怎么能知道?
但这样的问题未免也太掉价了。好像逼着人家再说出来点什么一样,殷容不喜欢这样,于是她选择沉默。
而对方也沉默,两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在电话里纠葛,不知过了多久,林承雨突然开了口。
“容容,”他轻声念她的名字,慢慢深吸一口气,“……你该知道我一直喜欢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