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周阿姨早早就在筹备, 时间定在了她去总院任职前一周。
所有事都没经她手,除了试礼服挑选珠宝之外,什么场地选择、婚礼细节, 都是阿姨和梁思谌一手敲定的,因为云舒实在是不喜欢做选择, 而且对婚礼始终抱有一种抵触心理。
那种微妙的感觉她很难形容。
她跟梁思谌说她不懂, 要爸妈定就好。
梁思谌也没说什么, 只是点了下头, 然后真的就不再让她经手了,但偶尔还是会问她一句:喜欢A还是喜欢B,这种简单的选择她比较容易接受。
“你这是婚前焦虑你知道吗?”程雪晴问她婚礼细节, 一问三不知,才知道她一直在当甩手掌柜, “逃避可耻,一辈子就一次,你可真能敷衍, 也不怕以后后悔。”
两个人一起来吃饭, 一家网红餐厅, 还挺难约,但实在是不大好吃, 程雪晴拍照拍了二十分钟, 就吃了两口,这会儿还举着手机。
云舒咬了下唇, 痛苦地呼出一口气, 又深呼吸了一下, 想说什么, 但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最终只是半开玩笑犟嘴一句:“那说不好,万一还有二三四次,我下回再努力好了。”
婚礼实在是很繁琐,而且她可能其实还是有点……害怕和他同处在聚光灯下。
撇掉道德包袱对她来说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心理上能接受是一回事,行为上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程雪晴拊掌:“舒舒,你变了,你跟你家那位越来越像了,那神态,那小表情,那语气……”她晃了晃手机,“我拍下来了,你猜你哥听见会不会爆炒你。你还想二次三次四次,出息了你。”
云舒“哎”了声,“你怎么这样。”
程雪晴当然不会发给梁思谌,但发给了一个姓周的小姐妹,问云舒跟梁思谌某个角度像不像,周玥苦着一张脸说她正在公司开会,好巧不巧,捅了个篓子忘记带U盘,笔记本莫名故障,只好用手机的备份拿去投屏,心想就二十分钟,谁能想到程雪晴突然发消息,还直接带云舒和梁思谌大名,一整个组的人都看见了。
周玥正好在中昇工作,平时都在七楼八楼活动,根本见不到顶楼大老板的身影。
结果因为消息弹出来的时候带了老板大名,生平第一次进老总办公室,被迫解释自己跟程雪晴是朋友,程雪晴今天跟老板娘一块儿去吃饭了。
而程雪晴之所以发给她,大概也是因为她老板是梁思谌吧。
至于云舒,她怎么可能想到这么巧合的事件,她吃完饭又跟程雪晴去逛了一家家居店,程雪晴新开了一家设计工作室,把工作室当家一样布置,三天两头添换软装。
程雪晴在试一个沙发床,两个人并肩躺在一块儿,跟店员说试躺一会儿,店员贴心地调暗了灯光,留给两个人独处的时间。
俩人就躺在那里闲聊。
“你跟梁思谌现在住在北宁街那边?”程雪晴看见梁思谌就胃疼,尤其他工作后,那种看见冷酷大魔王式长辈的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所以自从梁思谌和云舒不在老宅住之后,她约云舒都是约在外面,还没去过她新家。
一想到云舒每天要面对那种冰冻三十年刚从冷库拿出来的脸,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云舒点点头:“那边离我医院近。”
房子是很久之前买的,但那时梁思谌就考虑好了方方面面,他做事向来深谋远虑,从不做无准备的事,跟云舒本质上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
“改天去看看,我还没见过衍城最贵的房子长什么样呢,我听说有小千平,太夸张了点,你俩哪天冷战,你随便找个房间躲起来,你哥都得找你俩小时吧。”
云舒:“……”
她呵呵了一声,表达:你真幽默。
“也没那么大,院子大一点。我就说我喜欢大点的房子,因为那时候想养鱼,说有个鱼塘就好了,谁知道他买了那么大的,你不知道,他还把三楼改了全开放式的卧室,我每天感觉自己露天睡。”
程雪晴咯咯笑,“不是吧,还说爱你,连你的意见都不征求吗,算什么爱。”她一点都不怕对着这俩人挑拨离间,这俩人之间有种诡异的气场,就那种各自奇葩但又掐好契合对方所以异常和谐谁也插不进去的那种感觉。
云舒叹口气:“也……不是,他装修时候问过我,我说随便。后来他又问我要不要改,我看都弄好了,就说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妥协一次就要妥协千万次,将就一次就要次次将就,敷衍人生一寸,生活就会回敬你一丈,回去就让他拆。”程雪晴义愤填膺。
云舒再次叹气:“你倒是像他教出来的学生,他也是这么说的。但我真觉得无所谓嘛。”云舒这辈子最大的缺点就是被动,但最大的优点也是适应性良好,她很包容,是真的觉得各有各的风景,有缺憾也有美,所以她当时觉得很难接受,但觉得他喜欢的肯定不会差,而且看久了也真的还算顺眼,甚至觉得这样开阔的空间和无遮挡的视线还别有滋味。
她犹豫很久,最后附耳小声说了句:“我只是……只是觉得在那种格局的房间那个的时候很想两眼一闭。”
她小半生都在跟安全感做斗争,缺乏安全感所以喜欢上锁的门和密闭的空间,那是一种心灵的依靠。
她说完,颓丧地闭上眼:“我怀疑他是故意的,他很擅长拖拽我的底线。”
而且更有可能的是床上玩不出花样开始玩心理战术了。他这个人本质上是有点变态的。
程雪晴倒是没想过这个,闻言刹那间便明白了全部过程,顿时笑得不可自抑:“你们小区总共就八户,你家还是楼王,占据视野最高处,四周都是密集的林木,这拿着望远镜也看不到什么,安全性和私密性十分良好,我看你哥就是为了想搞这个卧室才特意选了这个房子吧,确实像故意的。”
云舒太拘谨的性格,是多年养成的,梁思谌始终耿耿于怀的,怕是他心思不纯,她青春期而他在忙着避嫌,导致很多问题遗留,早年的教育问题他始终觉得自己有缺失,到如今当了男朋友还不忘补上这一课。
“唉。”云舒叹气,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问了句,“你跟宋煜扬结婚后有什么变化吗?”
这俩人谈恋爱谈了好几年,但从领证到结婚却很迅速,婚礼办完有小半年了。
程雪晴摇头:“好像没,但也好像什么都变了。感觉结婚后没那么刺激了,我前两天约他去看音乐剧,他跟我说忙,我就找了个朋友陪我一起,那朋友是个男的,他吃醋,我回家瘫在床上发呆,他对着空气生了八小时闷气,我愣是没发现,以前我很关注他的,唉……可能是厌倦了。”
云舒目瞪口呆,抬手捂住她的嘴:“这话要是告诉宋煜扬,他才要爆炒你吧。感情就是要不停维系的,哪有天天激情四射火花四溅的。”
程雪晴咯咯笑:“我知道,你那么害怕干什么,我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女人吗?”
云舒点点头:“你是。”
“你再诋毁我我就把你高中时候喜欢学生会副会长的事告诉你哥。”程雪晴哼一句。
“我没有!”云舒觉得匪夷所思,“谁跟你说的。”
“你自己,你每天趴走廊看人家,还猜人家胸肌肯定很好看,那天我说他穿了一件超级透的上衣,你还戴了眼镜出去看。”程雪晴挑眉,“你敢说你对人家异乎寻常的关注没有一丁点私心?”
这简直是强词夺理,于是云舒反击:“那还是你更直白,你那一二三四五六个,我都不敢跟宋煜扬提,我怕他崩溃。”
两个人激情辩驳,突然听到一声“嗤”。
云舒扭过头,就看到一身西装笔挺,双手插兜靠在旁边架子上的梁思谌。
“啊——”她仿佛被砸到脚,突然叫了一声,骤然折起身,半晌才眨了下眼:“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你们继续,不用管我的死活。”梁思谌抬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只是镜片后的那双眼,都不自觉眯起来了,微微下垂的唇角和绷直的声线,都充分表示了他非常不爽。
店员回来了,问程雪晴试用感受,她如蒙大赦,逃也似地跑了,顺便告诉云舒她溜了,免得待会儿被梁思谌杀人抛尸。
云舒过去挽住他胳膊,说:“你今天下班这么早?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猜?”梁思谌挑眉,目光垂视她。
那眼神信息量太大,云舒莫名有一种自己干坏事被发现的错觉,略微思索了一下,除了学生会副会长,她今天应该没干什么吧。
她诚恳摇头:“猜不到,你在我手机装追踪软件了?”
然后梁思谌冷哼一声,“我定了餐厅,吃完我们去看一下婚礼的会场,毕竟你没有二次三次四次婚礼的可能了。”
云舒张了张嘴,半晌忍不住笑一声:“你天天那么忙还有空听八卦,我开玩笑嘛,我有你就够了,什么二婚三婚四婚的。”
梁思谌拎着她的后颈往外走,“开玩笑也不行,还没结婚你就想二婚,你当我是死的?你放弃吧,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没那个可能。”
“我错了哥哥。”云舒拽了拽他,“你笑一下,你板着脸我好害怕。”
“你怕?”梁思谌嗤笑,“你都骑我头上了你怕。”
“我哪有,”云舒坚决不认,“跟你斗,我就没有赢过。明明是你更过分,你不要威胁恐吓我,我要跟妈讲。”
“啧,还学会告状了。怎么没有,我说字面意思。”
云舒表情顿时僵住:“你……闭嘴。”
“行,我闭嘴。毕竟我也没有好看的胸肌,我也没当过学生会会长,你也不会追着我看。”
云舒气笑:“梁思谌!”
梁思谌点头:“可以,就这么连名带姓叫我。”
“那也不能总叫你哥哥,你……不要发疯。”云舒没脾气道,“程雪晴胡扯八道的,我没有喜欢过什么学生会会长,我那会儿就说了句他那张娃娃脸竟然有胸肌。”
“呵。”梁思谌偏过头,扯了下领带,显然是不认同。
云舒懒得理他,半晌不说话,过了许久才又说一句:“谁说我没有追着你看,你不知道我每次见你都是用跑的,你以前会去学校接我,我从出教学楼就开始寻找你身影,看到你就会开心。每次你身上一点微小的变化,我也都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梁思谌终于正常点了,侧头看她:“那你发现我今天有什么变化了吗?”
云舒看着他,认真说:“你今天显得格外年轻,一下子年龄减十岁。”
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真的很幼稚,哥哥。”
这下换梁思谌气笑:“你胆子现在很肥。”
云舒抿了下唇,回敬他:“嗯,毕竟我都骑到你头上了。”
本来是想扳回一城,结果说完自己耳朵先烧透,她本来还兀自强装镇定,却被梁思谌用嘴唇噙住耳朵:“老婆,耳朵好红。”
云舒一秒破功,双手捂住脸,把自己缩进车子角落:“打住,不许说话,再说我从车上跳下去。”
梁思谌笑了好久,也终于气儿顺了。
两个人一起去吃晚饭,刚在餐厅没吃饱,这会儿倒是吃舒服了,跟着他去看婚礼布置现场,那边有人盯着,梁思谌只简单提了几个建议,就带着云舒回家了。
云舒以为那件事就算过去了。
结果刚躺在床上,梁思谌徒手做了几个俯卧撑,云舒探头看他:“你干嘛?”
梁思谌面无表情:“让肌肉充下血,免得你觉得我胸肌不好看。”
云舒:“……”
要命,怎么还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