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正传。巴慈道:“两日前,他身边一队暗卫忽然没了踪影。
江广玉道:“可有打听到去向?”
“他们安排得隐蔽,我也是细算那帮暗卫的排班,感觉出来的。”巴慈耸了耸肩,“他多疑得很,身边服侍的必须是从小培养的人,我现在也只是个看门的。”江广玉沉默片刻,看向周群:“连川,要不然你们先走?毕竟此事与太白牵涉不大......
在旁听着的任时阑来了精神,他现在还不知道江广玉和周群到底为什么会去伧州,现在看来,八成也是和淮英王有关。周群毕竟有个太白首席的身份。太白与庆廷的渊源可以追溯到一千年前。衡帝建立庆廷之时,太白的开山祖师爷长夷真君曾经出手相助,后来成为国君的衡帝,便将伧州北部一带拥有珍贵灵矿资源的仓山,让给了太白,虽然最初联系紧密,但后来太白选择远离庆廷朝政,不参与到朝廷的斗争风波之中。
如今虽然太白与庆廷来往良好,也与太后母家交情不浅,却始终与朝政保持着距离。
尤其如今永帝一百八十岁大寿在即一一历代庆廷皇帝因为主持原武大阵,寿命都不会超过两百岁。可是永帝又偏宠淮英王,对太子不冷不热,因此朝中的情形十分微妙。这样敏感的时候,周群代表太白,便不能跟淮英王有太直接的冲突。
任时阑听出江广玉的意思,不仅是让周群先走,而是收手别再管这件事情,以免将自己和门派都卷入风波。周群却道:“二十多条人命,不能没有交代。
江广玉闻言,轻声一叹。
一旁的巴慈却冷笑道:“天道向来视人命如草芥,周座首生来是天之骄子,想必更明白这道理。几条人命而已,何必放在心上?”他语气带着嘲讽,却是看不惯周群的惺惺作态。
巴慈的话说得难听,但任时阑知道,也是事实。毕竟在这个修真世界观里,奉行的是弱肉强食的法则,连低阶的修真者也活得像草芥,更别提那些没有灵根的普通人。就好比先前在桐柏山,那些矿工与山民的性命,在黑倪军和黎龙派眼里,就像燃料一样,烧起来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周群说:"是吗?"
他看向任时阑。任时阑正自己琢磨呢,突然面对他的目光,也有些迷惑不解。
几人说话的时间并不长,何况巴慈和江广玉黎瀛就先后离开房间。
任时阑瞅瞅周群:“刚刚你看我干嘛?
怎么,因为在场的人里他最菜,所以想到他了吗?
周群摇了摇头:“没什么。”
任时阑也没多想,搓了搓手道:“周....不能帮我个忙?””
任时阑很少这样认真地求助,周群看着他:“怎么了?”
任时阑道:“就是芸芸的事,她到现在都还没醒,可是看脉象又没发现什么问题。”
他估摸着周群还是要去上京的,本想着自己要是能先离开
干脆带上芸芸去别处求医。
但周群似乎不想让他走,任时阑转念一想,去上京,医道高超之人更多。
只不过要求这样的名医,光靠他自己还是有些困难的。这种跟世界线毫无关联的事,系统也不会帮他的忙。周群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无妨,带她去上京,或可请太后给她看看。
“哎?”任时阑过于惊讶以至于不自觉朝周群靠近了两步,“太后的身份....会肯出手?”
“太后与我娘师出同门,算是我娘的师伯,薛生白见了她也要唤一声前辈。我向她请求,她应该不会拒绝。“嗯。”周群看着青年睁大的眼睛,张开的红润的双唇,很想伸出拇指去揉弄那唇瓣,然后把人的腰一带搂在怀里,但是手动了动就忍住了。事情答应得这么顺利,任时阑一下子无话可说,唯有傻笑两声。
他退身盘坐在榻上,只觉得周群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周群也坐在他对面。
任时阑道:“‘二十多条人命’是指的什么?"
本来他知道这事能让周群前往良城,想必是机密,但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了。
周群道:“是伧山的矿民,两个月前回报,说有二十多人无故失踪。
任时阑恍然,原来如此,他本以为周群插手这件事,只是为了帮江广玉的忙
周群看了他一眼:“你也觉得我不该来?
“啊?也不是......任时阑挠挠头。
只是他觉得,如果没有江广玉,二十多个普通矿民的性命,在周群心里,或者说在太白内门那些真人弟子心里,也没有重要到亲自来追查到底白尽管在太白的矿山里,有数不清多少个矿民日日辛勤劳作,为太白源源不断地产出灵石。
可是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这样的人力实在太过轻贱,并不足以让追求天道的修真强者们动容。
周群说:“矿民们为太白劳作,太白自然要
任时阑点了点头。但周群注视着他,并没有把另一层意思说出口。
让他们感到安全。”
如果是从前的他,的确不会把那些普通百姓太放在心上。
或者说,那时的他,眼中能看到的人本来就不多。
对于大多数人,他的言行只是出于身份所必需的礼仪,他其实并不在乎。
可是在上京那一晚,当他面临重伤的青年,
面对天道,他也不过是碌碌众生中的一员,在失去某样东西时,同样无法挽回。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时-
一他才惊觉自己的渺小。
窗外静极了,传来草木沙沙声。任时阑也感觉到累了。
今天先是在城东玩了半日,没想到回来又是一番折腾,到此时已是深夜。
周群见他面露疲倦之色,便道:
“歇息吧。
他没有动,准备把里间留给任时阑。
“等等。”任时阑赶紧道,“今天跟那人比武,我还没弄明白呢!我怎么突然.....
他比了个手势,一个小人一下把另一个小人挑飞。
周群唇角挑了挑
:“现在不喊师尊了?
任时阑:.....
周群抬手,金芒如流沙,青铜长剑在他手中显形
他反手横过长剑,注意到任时阑好奇的目光,便抬眉示意他凑近来看。
任时阑凑近了一点,周群说:“手伸过来
任时阑不明所以地照做,周群却伸手覆住他的手背,将他的手轻轻搭在剑身上。
那是一种坚硬而温润的触感,剑锋没有开刃,伴随着灵力的缓缓波动,任时阑感觉到它的嗡鸣,像是在回应自己。任时阑道:“这是你的力量
周群道:“不,这是它本身的力量。
这把剑拥有自我?任时阑忽然想到在良城令遇到周群时,剑鞘本来产生了共鸣,但又在他的思绪中安静了下去,好像它能读懂他任时阑召出剑鞘,一剑一鞘放在一起,古朴的川流纹此起彼伏的散发光芒,如同生命的呼吸。
他摸着剑鞘道:“所以,比武的时候帮我击退那金羽林的,是它
“嗯。”周群道,“剑鞘有灵,自然能察知你的心意。”
那这剑鞘就这么落到自己手里,也太随便了吧?
任时阑想到在修炼时,剑鞘的力量也会源源不断地渗入自己体内。
“....”任时阑缩回了手,忽然感觉到周群轻描淡写说给了他的这样东西,比他原本想的还要沉甸甸。而他不能就这么随便拿了
周群却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在你当年带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认你为主,否则你也不能带它走。”任时阑:“可它为什么会认我?”
他们对视。周群道:“神初的古剑中,湛卢归于庆廷王室,赤霄落在昆仑,七星渊是峨眉至宝,而长川则被我大师伯找到,带回门派,给了我。那时周群只有十岁不到,已然展露令师叔伯们惊异的天赋。
太白五大
长老之首,鸿雪真尊告诉他
天道茫茫,世间万物如同日夜奔流不息的大河,瞬息万变,一去不返。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眼前的一切才值得守护。
这话对于十岁不到的周群来说,即便他天赋卓绝,也是难以理解的。为什么一会儿说注定要失去,一会儿又说要“守护”?
任时阑静静听着,却好像有点懂了那大长老的意思。有时候就是因为知道会失去,才会对眼前的一切特别珍惜吧。就像他被那个反社会人士捅了一刀挂掉的时候
才后悔没有好好生活
在古剑当中,湛卢是战神之兵,赤霄是天道之剑,七星渊代表星辰之力,这三柄神器都是至锐之兵。却唯独长川拥有剑鞘。
任时阑用手抚摸着剑鞘,感受到它传来的波动,像是在回应自己的注目。
他忽然有点理解了为什么剑鞘会认他为主
也许在上京那晚,周群把剑鞘交给他,而自己又替周群挡了一剑。
他们的想法在无心之间,竟是和剑鞘达成了共鸣。
“你不想要它吗?”周群道。
可是周群那么看着他,平时神态冷峻的一个人,此时眼睫微垂,那双深邃的凤眼一错不错地望着他。“我...."任时阑张了张口,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就这么接受。
太犯规了好吗!任时阑差点想扑过去狠搓那张俊脸,大吼“你平时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呢!摆出来呀!”“我.....暂时拿着吧。”任时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