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星迟不能听的。
她的第一反应是悄悄退回去, 暂且假装自己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至于后续要怎么做,再从长计议。
然而下一秒,杜仪便像察觉到了什么, 目光投向漆黑的休息室。
不过很快,他便把头转了回来。
周鸢和杜仪又交谈了几句, 随即双双离开。星迟在原地等了许久, 确保他们没有折返, 才把灯打开。
按下开关的一瞬, 星迟便觉得自己被一股电流集中。
几乎是同时,她失去了意识。
......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星迟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在椅子上。
而杜仪, 就坐在她对面。
星迟:“......”
连她都没有想到,面对眼下这种出乎意料的突发情况, 自己竟然能保持基本的理智。
星迟或多或少已经习惯了。
......自从穿越之后,生活永远在脱离掌控。她之前那种一旦计划有变便要抓狂不已的性格,如果再不改的话, 那实在是没法活了。
也许是因为之前与杜仪的友好相处, 此时虽然被绑在了椅子上, 但星迟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恐惧。
她更多是觉得无语。
杜仪面无表情地道:“你醒了。”
星迟比他更加面无表情:“显而易见。”
似乎是没料到醒来之后的星迟会是这幅表现,杜仪露出惊诧的表情。
很快, 他的惊诧变成厌恶, 眉头也蹙了起来,“你没有发现你越来越像那个讨厌的白月引了吗?”
听到这个问句, 星迟竟然真的思考了起来。
......确实, 如今被“绑架”了她, 表现出近乎半死不活的淡定, 确实和白月引如出一辙。
杜仪用一声刻意的冷笑打断星迟的思绪。
星迟抬眸看向他, 有光从他的背后打过来。
杜仪的脸上有半明半暗的光影。
他将背向后靠去,做出一副放松的上位者姿态。
星迟一边承受着他自上而下的目光,一边听着杜仪说,“当时我发现你了。所以我假装离开之后,打开特制开关,把你电晕。”
“你最好说点我爱听的,否则我不能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杜仪在威胁。
而星迟只觉得幼稚。
星迟动了动手,发出一些声响,“为什么把我绑起来?就因为我听到你的爆炸计划?”
两个简单的问题,却问得杜仪顷刻间暴躁了起来。
他一下便起了身,逼近星迟,咬牙切齿地道:“我不允许你用这么轻蔑的语气说这件事!”
星迟:“.......”
星迟:“如果你还是我的朋友,我会考虑到你的情绪。但你现在已经把我绑起来了,难道我还要继续柔声细语地和你讲话吗?”
她叹了一口气,“别闹了,杜仪。谁也不想研究结果是那样的,但你不能因此发疯吧?”
星迟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在猛戳杜仪的雷区。
微弱的光芒中,杜仪额头上已经被气得爆起青筋,“你闭嘴!”
由于之前白月引的再三提醒,面对杜仪这样突然的转变,星迟心中并没有太大的震动。
而杜仪却终于不用再在星迟面前伪装了。
他一把抓住星迟的手臂,怒道:“我没有在闹!你偷听到的那些话,都是我这辈子说过最认真的话!”
“我早就计划过了,只要错色时空矿石的研究失败,我就和杜捐梁、和整个东能矿驻扎兵侦察部同归于尽!!”
星迟:“哦。把你的计划说来我听听。”
杜仪:“......”
星迟:“你要用多少错色时空矿石催动爆炸?怎么确保杜捐梁死亡?又怎么确保不殃及无辜?侦察部内部构造图你拿到了吗?爆炸中心点选好了吗?”
杜仪:“............”
片刻后,杜仪用嘴角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容,“你在嘲笑我的计划,在嘲笑我的梦想,是吗?”
星迟发自内心地疑惑:“......这又成你的梦想了?”
杜仪挥舞手臂,“你根本不知道复活我的母亲,对我来讲意味着什么!你根本不知道杜捐梁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杜捐梁他根本不爱我的母亲,他背弃了爱情,婚内出轨了我母亲最好的朋友!!我要让他付出代价,难道这不够重要吗?难道这不足以被称为梦想吗?!”
星迟:“所以你母亲不是想离婚了吗?”
星迟的语气很平淡,却像是突然摘掉了杜仪身体中的电池。
他的动作,甚至是呼吸都在这一瞬间停了下来。
杜仪转头,嘴角抽了抽,“你怎么知道?”
星迟看着杜仪:“我看过内网上的报道,上面有你母亲的亲笔信。你一直在说杜捐梁对爱情的背叛,却只字不提你母亲的死因。是问心有愧吗?”
杜仪的养母,虽然是从清朝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先驱者,却是一位坚韧而清醒的女性。
她相信并忠于爱情,所以不介意身体的限制,与杜捐梁结缘,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清醒不潇洒。在得知丈夫出轨之后,她马上做出了离婚的决定。
然而,当时十三岁的杜仪却极力反对。
他不想管父辈的纠葛,他哭喊着,说不想做没有爸爸的孩子。
然而直到如今,杜仪仍然无法忘记自己当时真正的心思。
他心中清楚,是因为父亲母亲没有办法孕育下一代,才会对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好。
一旦两人离婚,他们就会分别找到没有生殖隔离的另一半。
爸爸和妈妈都会有自己的亲生孩子。杜仪无法想象到了那个时候,他要如何自处。
得到过父爱与母爱之后,杜仪就再也没办法接受失去亲情的日子了。
所以他用尽全力、不择手段,想让父亲和母亲重修旧好。
甚至是欺骗母亲,将她引到了杜捐梁工作的东能矿,杜仪本想着的是见面三分情。
然而就是那一次,东能矿发生坍塌。
杜仪的母亲为了和杜捐梁避嫌,独自一人身处东能矿的另一个出口。
出于人数上的考虑,施救先从另一端开始,被困在里面的侦察兵和杜捐梁虽然生死一线,但最后都保住了性命。只有杜仪的母亲......没来得救回。
这件事在当年可谓轰动了帝国和联邦的所有穿越者组织。星迟有心了解,自然能在内网上查到。
自那之后,杜仪便和杜捐梁彻底决裂。
他想要接手母亲未完成的错色时空矿石研究,用成果来“复活”母亲。然而他是新人类,古能研究所不可能允许他加入到时空波动研究部,但好在,周鸢是他母亲的挚友,愿意把资料共享给他。
念着杜仪可怜的身世,古能研究所便在这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支撑着杜仪活到现在的,就是这个复活母亲的信念。
而如今,是他亲手找来的星迟,彻底摧毁了这个信念。
其实星迟说得没错,杜仪并没有认真计划过,研究失败后究竟要怎么办。
因为他根本没有勇气去想失败的后果。
杜仪被星迟的话彻底激怒,“就算我问心有愧又怎样?!”
“我在弥补,我在用我全部的心血弥补,可是那个杜捐梁呢?!他倒是青云直上,还和当初那个出轨对象结了婚!!”
杜仪咬牙,“我一定要他死!”
星迟:“......”
星迟艰难地抬起她被绑着的手,道:“所以,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我来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杜仪垂眸,“因为你听到了不该听的。如果放你出去,你恐怕会泄密,所以......我只好先牺牲一下你的自由。”
星迟:“如果你真的要利用错色时空矿石引动爆炸,牺牲的无辜人只会更多。”
杜仪:“......”
他不知道要如何反驳,于是本能地寻找其他话题,还要提高音量,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星迟!你为什么这么冷漠?”
“我把我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告诉给了你!你为什么无动于衷?!如果是白月引,你难道也会这样吗?”
闻言,星迟却只是以更加冷静的表情看着他,“他不会这样。”
杜仪冷笑,“你还真是有自信。”
“不过......”他按着星迟肩膀的手突然用力,“不瞒你说,在发现杜捐梁出轨以前,我母亲也像你一样自信。”
“其实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和我母亲很像。说起来,我或许才是第一个发现你是穿越者的人。”
星迟被杜仪的语气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但她的目光仍然没有躲闪。
星迟直视着杜仪那双猩红的眼睛,问:“那又怎么样呢?”
杜仪被问得一愣。
星迟补全自己的问题,“我凭借我现在的感觉,对白月引做出了评价。我觉得现在的他,与你相反,是一个能让我变得更好的人。”
“这世上任何都有时效,就算以后白月引变了,那又怎么样?就算一段感情过了保质期,又怎么样?这不是一件大事。对于当年你的母亲来将,这也不是一件大事。她原本知道要怎么做的......”
杜仪道:“你闭嘴!”
星迟叹气,“这就是你与白月引不一样的地方。”
杜仪:“什么?”
“下一次,不要再选那条极端的路了。”
星迟话音刚落,便有一只麻醉剂从窗外射进杜仪的腿部。
他瞳孔一缩,随即倒地。
星迟耳边传来白月引的声音,“稍等,我马上进来救你出去。”
......
不小心听到周鸢和杜仪的谈话之后,星迟便马上调整了光脑的模式。
整个过程,她都和白月引保持着通讯。
……包括在说“白月引变了也无所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