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花了的汽车后视镜被人擦了擦,反射出车内几张陈旧肮脏的座椅,以及一个带着破了一个洞的有着"我爱道昌"字样帽子的男人,他有着浓密的粘着些果酱的胡须,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拿着一个崩溃边缘的汉堡,他谨小慎微的用舌头保持着肉饼和菜叶的平衡。
时隔将近两年回到槲湾的文赟革没有像是武识逸所说的那样,而是在落地的那一刻几乎就解散了所有人,让他们在北方自行发展。阔别依旧的重力让他有些不适应,但是没有过多久,他就找回了在这颗星球的感觉,他依旧能找到卖廉价啤酒的地方,依旧能,甚至更轻松的揍趴每一个试图挑衅他的人,就好像他从未离开一样。
"敬他妈的道昌!"
他从副驾驶拿出一瓶酒,用窗户打开后直接将手伸出车窗,任液体从旁边飞过,又像是把水瓶放上饮水机一样直接将酒瓶接上了自己的嘴。
此时的公路空无一人,跑几十公里才能看见一辆车,和当初红区扩散逃命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几乎是他走出运输船的那一刻就能感受到整颗星球拥有着和他过度压抑之后十分契合的癫狂。他的思维不需要任何的转换就能在混乱的城市中搞到一辆车,燃烧的建筑,枪响后的尖叫,这里的一切看上去和之前的普腾市没有任何的区别。
头顶的路牌显示距离普腾市还有30公里,他摇摇头将酒瓶扔出去,等待他的将是什么?希尔薇娅没有留下任何的东西,只是几滴眼泪,一场在废弃发射架上逐渐消逝的梦。几十分钟之后,他站在了曾经工作过的酒吧前面,大门静闭着,里面的陈设已经完全被拆除了,残留的几张桌子也已经铺满了灰尘。
曾经坐着抽烟台阶上的几颗弹孔隐约的讲述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他豪不费力的就从旁边的一扇窗子翻进去,翻了翻前台的抽屉,看来已经有人比他早了一步。紧接着他又走向地下,入口已经被直接炸掉,,那扇厚重闪着亮光的门被直接压碎在地上,这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他离开之后又来到希尔薇娅之前住过的公寓,那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夸张的涂鸦,发臭的楼道,以及水瓶大的满地乱跑的蟑螂。他走到自己进入过的那间公寓门口,一脚踢开门,里面躺着一个麝粉注射过多的男人,躺在地上咿呀乱语。
"傻逼,你是从哪儿拿到这间房间的?"说着他抽出腰间的手枪,顶在了男人的胸口。
"我会还钱的,我保证……只需要再等等……我保证……"
文赟革一拳敲在了那人的脸上:"我再问一遍,你从哪儿拿到这个房间的!"
"啊?啊……这房子吗……二楼纪太婆啊,都是找她的,你要的话……"
还没有等他说完文赟革就一把把他又推回地上,走出了房间。来到二楼,一个老妪仿佛已经知道了他的到来,站在楼梯中间等着文赟革:
"3楼和5楼还有空位,自己找,现在不要房租,但是净化剂得从我们这儿买。"
文赟革看了看老人,看起来有几分熟悉,大概是在那天短暂的见过,他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上前问道:"之前住在那儿的那个姑娘,什么时候搬走的?"
"走很久了,至少一年多之前吧。"
"还知道一些别的吗?"
"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你觉得我不知道你们在这儿做些什么?你要嘛现在告诉我,要嘛我去把你那些舔着道昌的人的脚趾拿净化剂的儿子孙子都杀了再让你来告诉我。"
"好好好……"老妪听到他的话语之后明显有些谎了神,"我只知道之前那家酒吧发生了枪战,那个晚上她慌慌张张的跑回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东西都没有搬完。"
"那些东西呢?"
"都扔了或者买了,你也知道……"
"确定你只知道这些?如果让我知道你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说完文赟革直接转身离开了公寓。
不出他的意料,这些地方没有任何的线索,现在只剩下一个地方,他知道那里有着最大的可能,但是他依旧选择让自己最后再去。那条荒废的道路尽头依旧长着无数的灌木,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面对最后一处线索的心理作用,他觉得通向荒废发射架的那条小路变得稍微开阔了些。
当他走出灌木丛,绕过那枚掉落的火箭头的时候,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那爬满藤蔓的发射架之下,立着十几张帐篷,还有两辆报废的房车,那里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处隐蔽的营地。他焦急的加快了脚步,快步的朝发射架走过去。
随着逐渐靠近,营地中的人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到来,三三五五的走出了帐篷看着他,文赟革扫视着那些陌生的面孔,这都是些年轻的女孩,她们用惶恐焦虑的眼神看着文赟革,他每靠近一步,她们便稍往后推后一点。
"是谁告诉你们这个地方的?"他焦急的问着,但是没有任何的回应,他一边重复的问着,一边扫视着每个人的脸,期望着能在其中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但是没有,除了沉默,什么也没有。
"是谁!你们为什么会住在这里!"他感觉自己眼中被酒精泡软的血管此时仿佛要爆开来。
"请问……"人群之后一个人缓缓走出,"您是找谁吗?"
文赟革看了她一眼,她有着一头卷发,穿着不合身的风衣,他稍微克制了自己的语气:"是谁告诉你们这个地方的?"
走出来的女人依旧平静,缓缓靠近他:"所以你期待着我们说出一个名字是吗?"
"只是告诉我,告诉我,是谁?你们怎么会知道这里,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们都知道这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女人走到了他旁边,"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他犹豫了片刻,缓缓的说出:"文赟革。"
"这里的确有一封属于你的信。"
"信?来自……"
"希尔薇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