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刚刚洒落侯府,宫里便派来了传旨的太监。侯府平时紧闭的正门今日敞开,一家子不论老小都穿着官服和诰命服饰,整齐地跪候于地,等待圣旨的降临。
老太监的声音洪亮而庄重“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有赵老侯爷赵正平,忠诚于国,勇猛于战,一生戎马,功绩赫赫。今日,朕念及赵老侯爷之忠义,特追封其为“忠义公”,封其遗孀骆氏超品忠义诰命夫人,以表朕之敬意与感激。朕深知赵老侯爷之家属,皆忠良之辈,故特此恩赏,以慰其家属之心。钦此!”
老太监宣读完毕,赵言忠忙跪着接下圣旨,并将圣旨供奉入祠堂中。
待圣旨安置妥当,赵言忠亲自将老太监送至府门。老太监在门口驻足,轻声询问“侯爷,三爷昨日没接回来吗?”
“我母亲昨日是说了皇上仁慈饶了我那混账弟弟,但是毕竟还没收到皇上旨意,不好擅作主张去接了言信回来。否则别人要说我赵家恃宠而骄了。”老太监看着赵言忠一副憨厚不知变通的样子暗笑。
“哎呦,侯爷可真是……”老太监拿着手帕掩嘴一笑,“侯爷,陛下特意嘱咐,让您早日将三爷接回府中。大理寺牢狱非久留之地,陛下也希望您能宽恕三爷年轻不懂事,不必过于严苛。”
赵言信一脸不赞同:“臣感念皇上一片仁慈之心,只是不教训好这个不懂事的我内心难安愧对圣上和我爹。我昨日之前想着等言信回来要打死这个大逆不道的,只是陛下的旨意我不敢不从。昨日我让内子将我园子里的远香堂收拾了出来,以后我要亲手教导言信,必要让他彻底领悟啊赵家家训,让他知道此次他究竟犯了多大的罪。”
将已经成人的弟弟挪到自己园子里当儿子教导,这也就这个脑子不够用的赵侯爷干的出来了。老太监一脸无语,行了个礼就告退回宫了。赵言信见着老太监的马车驶出街口才长舒一口气。他背后都要被冷汗浸透了,他按照昨日二弟说的话看来是糊弄过了这一关。现在,终于可以去接他弟了。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大理寺门口,赵言清缓步下车,走进大理寺。刚进门便有小吏来带路。“驸马爷,您随我这边来,三爷在里面。”小吏谄媚道。
赵言清轻轻嗯了一声,随着小吏往里走。步入牢狱,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鼻而来,夹杂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隐约的腐臭味,牢房内昏暗无光,只有几盏摇曳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牢房内的空间狭小逼仄,墙壁上挂满了锈迹斑斑的铁链。赵言清环顾四周这阴暗潮湿的牢狱环境,他的面容虽保持着冷静,但宽袍下的手却已紧握成拳,青筋暴起。他难以想象,他那自幼在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弟弟,只因一次无心的冲突,与皇子发生了争执,就被关押在这般恶劣之地长达大半月之久。
在今日之前,赵言清曾以为自己会因看到自小嫉妒的弟弟受苦而心生一丝阴暗的满足,所以他故意在事情刚出来时躲出了京城就是为了让老三多受点罪,然而,当亲眼目睹这残酷的现实时,他内心的喜悦却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法遏制的愤怒。
他宽大衣袍下的拳头微微颤抖,这一刻,赵言清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赵家成为天底下最尊贵显赫的家族,他要他的阿娘兄长和弟弟不会再像这段时间这样低声下气的受皇权欺压,他要他的家人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人。这个念头在他看到牢房里的赵言信时彻底坚定下来。
他那顽劣调皮但又聪明孝顺的三弟呆呆的坐在牢房角落的草堆上,双目无神的面对着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那一身造价昂贵的锦袍失去了当时的光泽,布满了灰尘和脏污。头发也凌乱不堪,身上没有看到什么明显伤势,但是整个人却显得萎靡不振,似乎是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折磨。
“言信。”赵言清轻轻喊了一声,只见一直面对着墙壁的人缓缓转过了头,他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整个人显得呆滞又死板,他看到赵言清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瞪大了眼睛,随即立马冲到牢门口,大哭了出来。
“二哥,二哥你怎么才来啊,我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看着从小顽劣的小弟哭的如此伤心,赵言清鼻子也不由自主的酸了,只是他还是板着脸呵斥,“犯了这么大事你还有脸哭哭啼啼,还不快滚出来和我回家。”
“我能回家了吗?”赵言信不可置信的问:“可是他们都说我再也不能回去了,皇上震怒要杀了我,还说我会连累整个侯府,我都想撞死在牢里了。二哥,我真的能回家了吗?”说着说着,赵言信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打嗝。
赵言清冷冷的瞥了一眼旁边恨不得缩到地缝里的小吏,小吏干干的笑了一声“底下人不懂事逗三爷玩呢。”
赵言没搭理他,只是多看了他的脸一眼,心里记住了他的长相。“皇上仁慈已经饶恕了你,别哭哭啼啼的丢了赵家的脸面。”说着他示意随从从小吏手里拿过钥匙开了门,让随从扶着言信坐到自家马车里。
夕阳西下,马车缓缓驶回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