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失去昼夜的宙斯赫特拉星,天空本已经放弃了一切,而阴霾却突然消退——天亮了。
于是,反攻的号角开始吹响,这颗星球自此开始了持续三个自然日的胜利怒号。艾尔海森于半途加入其中,举着手中的武器跟着众人猛烈地进攻,完全性压倒了这群压制了他们几百年的虫子。
现在的它们群龙无首,正是进攻的好时间。
这是数百年的胜利,一切都结束后,军民们开始了他们的欢呼,艾尔海森跟在他们身边,出于心底的一些不平静,他与众人一起痛饮了十八个日夜……
从宿醉的迷蒙中睁开眼睛,男人看着天边的那一抹白,这才恍惚的意识到——天似乎已经亮了很久。
……战火后的聚居地总会有太多的废墟,艾尔海森的视线掠过从那些危房断楼的残垣断壁,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那个废墟中央的石柜上。
那里有人类的气息——嗯,总有些愣头青还活在过去。
他要怎么做?
脑袋里短暂地出现了这个问题,但很快就被艾尔海森甩到身后。
不怎么办,无视就好。
活在过去没什么不好。
这次遍及寰宇三分之二有生区域的浩劫已经结束了,至少他应该这样相信。
他走过废墟,走过荒野,走过无尽的战场。
一些以罪恶感为食的【血罪灵】因浩劫的余烬从虚空诞生,短暂地停留。它们是一团团的气体,却又那么的特别。
崭新出生的血罪灵只顾着手舞足蹈,它成为了那些退场者意志的集结。
比如那些死而又生、生而又死的虫群;比如那些摧毁了又建立、建立了又摧毁了的文明……
而自己面前的这只:这只血罪灵像是烟雾般不停变化、翻转,最终,它的形象固定了下来:一只佝偻着背的黑色烟雾,伴随着形象的固定,一股香味与血腥味扑面而来。
隐约意识到了什么,艾尔海森眼皮跳了跳,他犹豫了半刻,确认了自己不能就这样离开后,他思索了半分钟在吞下这团糟糕的气体和告诉其生前名字间的选项后,选择了后者。
然后果不其然地,充分了解这个老东西性格的艾尔海森看到了它愤怒的模样。血罪灵变化面容,以无言的沉默介绍自己:一个背赐予了【喜悦】的士兵,一个忘记了自灭的【自灭者】。
【自灭者】。
又一个从未听过的名词。
艾尔海森从先前探知的那些信息推测这个名词的解释。
但这个问题实在不适合深究。
——在往深处思考这个名词的意义时,他第一次踏足了虚无的概念。
*
太阳高悬天空,照耀四方的土地。
卡维走在漫长的荒野上,感受着身上太阳暖暖的温度,十分的舒服。
他继续向前走,直到走到了一个躺倒在地的人脚边。他看着这巨大的脚,不禁发出了长长的感叹。
啊,好大的脚!
啊,好大的一个人!
不过应该叫【大脚兽】比较好,毕竟当地人都这样喊。可这位看起来就是一个巨大的人……只是脚掌确实大了许多。
或许是惊叹眼前人体型的巨大,又或许是想要看看自己眼前的这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卡维围着这个躺着晒太阳的人绕着小跑了一圈,最后回到原地。
人毕竟没有睡着,只是晒太阳而已,听到卡维在自己身边跑跑跳跳,他开始说话,发出了浑厚的声音。
卡维听不懂,他看着这人脚掌上的纹路,不由得挠了挠头。
似乎是个很正常的人,可是自己听不懂在说什么……他总该有个办法。
卡维在自己身上翻翻找找,然后终于在随身的包里找到了联觉信标,意识到这个东西有什么作用后,卡维整个人都震惊了。
记忆告诉自己这个小东西可以让语言不通的人互相理解对方的话,也可以应用于信件和其他文字。这是何等的旅行和交流利器,光是听听它的用处就能知道它有多么厉害。
这个小玩意儿显然很有用。但他该怎么使用?这包里面可没有附带说明书。
“怎么办才好……”卡维拿着联觉信标对着自己眼前的这个脚比划,然后试探性地用这个磨了磨对方的脚后跟。
下一秒,感受到刺激的大脚兽跳了起来,顷刻间世界地动山摇。
卡维:【震惊脸】
“大脚、大哥大哥,我只是给你用了下联觉信标,不是坏东西,方便我们交流的……呃,我在这里。”卡维用力向上挥手,试图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呼喊有些成效,虽然不多,但也勉强让眼前这个非常高大的人减少了几秒蹦跳的时间。
等到人终于停了下来,坐了下来,卡维坐在他的身边因为方才大脚兽跳动造成的塌陷上。
“我…我是从遥远的地方过来的人,你就是这里居住着的人吗?”卡维问。
对方摇了摇头,又一次传出了浑厚的声音,好在联觉信标确实很管用,卡维已经听得懂这个大脚兽在说什么了:
“我听从琥珀王的指示:世界大灾将至;于是我前往星海各处,修筑障壁,抵挡即将到来的灾难。”
“什么灾难?”卡维茫然的问,之前的贡多拉一行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船上和酒馆,那里都尽是些奇人异士,又有欢愉力量的保护,虫群从未降临到他的身边——他对这场莫名其妙已经经历完的寰宇蝗灾完全没有概念。
大脚兽说他也不知道:“但是琥珀王不会错,灾祸即将到来,我们必须快点修筑能够存护人类的障壁。”
“噢噢,我懂,城墙摆在那里就是一个安全感,即便灾祸没有来,也好过太多。”
“是的!”大脚兽感动于卡维的理解,“这就是琥珀王的指示,筑城者应该听从指示。”
卡维眨巴眨巴眼睛。
琥珀王,作为银河里流传最广泛的一个星神的概念,记忆自然给了他回答:琥珀王,【存护】星神克里珀的信徒对【存护】克里珀的爱称敬称。
但却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克里珀是谁?
星神又是什么东西?
【存护】是什么意思?
还有【筑城者】是什么?
克里珀是【存护】的星神。
星神是宇宙间的概念级的神明,人们将其称之为星神。
【存护】是一个命途,奉行存护之道,走在存护路上的人都可以说是走在【存护】命途上。
【筑城者】就是【存护】克里珀的信徒。
一个个概念得到了解释,但卡维到底是从未见识过星神的真迹和强大,他还是听得一头雾水。
但他没有说着这种问题,只是问:“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指示的?”
“从祂的锤音里,我们获得了预警。”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晒太阳。”
“唉?不是说要紧急修筑障壁吗?”
这位大脚兽、现在还是叫筑城者吧,似乎是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他说:“因为我不明白个中用意为何……便决定暂停下手下的工作。”
说着他在地上踩了一个大坑,向卡维邀约道:“要不要一起进去歇息?”
卡维沉默,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巨大坑洞,和那个已经坐进去的那个高大的人,犹豫了好一会儿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了,我还有要去的地方。”
但要去的地方是哪呢?
卡维自己也不知道,或许这其实就是自己的托词而已吧。但这片宇宙世界万千,总有着适合自己的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多久,他在太空中漫步航行,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又一次回到了原地。
眼前巨大的城墙是如此的熟悉,它存护着这里的完全生命……
但可怜见的,它显然已经要撑不住了。
振翅声拱破筑城者的城墙,为二者的对局划下句号。
卡维看见那位熟悉的大脚筑城者靠着墙根,于是挥手上前去: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真没想到能再次见到你。”那位筑城者也很惊奇。
卡维笑:“这就是缘分吧。”
再次相逢实在有太多说不完的话题,他们从遥远的星空聊到身边的城墙。
“现在的墙已经破了。”卡维叹息。
“但至少它已经帮我们抵抗了太多,阻挡住了虫群的掠夺,存护了更多没有遭受苦难的世界。”筑城者说。
卡维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说这个破墙有它自己的意义:“嗯,它已经做到了它应做的。”
“是的,我也是。”
“不过城墙已经那样了,现在你在做什么。”
“还在修……”筑城者沉默了下来。
卡维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还有未尽的话,他安静等待着对方的后面的半句话。
“……但我还是太贫穷了。”
“我总会和妻子在最便宜的时段去吃呗【筑炉】烤灼过的鼻行兽;为了生计,他们只能住在被砖墙埋住的护城室里,享受片刻的共处与安宁……”
“现在都是这样的情况。”卡维干巴巴地安慰。
筑城者摇了摇头:“在我们走出护城室后,贡多拉恰好经过这片星系。”
“贡多拉?是那个贡多拉吗?”听到熟悉的名词,卡维惊讶地问。
筑城者说是的,他悲伤地说:“如果我不是这样的贫穷,她应该就不会走了……”
追问的声音卡在卡维的喉咙里,把话咽回肚子里,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巴,视线垂下来看向地面上的黄土。
他提了一个糟糕的话题。卡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