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这青铜鎏金镇纸,你卖吗?”
老者没好气道:“不卖,卖也不卖给你。”
玩古玩有个规矩,买定离手,双方交割完毕,就算被发现是假的,那也只能自认倒霉。
可老者不是专门的文物贩子,他更在乎自己在收藏圈的名声。
被沈寻这么一闹,方刚手里的画算是废纸一张,以后再出现类似的画,同样也别想卖高价,而老者的名声也必将受损。
“十万!”
“我说了不卖,赶紧走。”
老者显得不耐烦。
“二十万!”
“五十万我也不卖,我确认一下,咱们是不是无冤无仇。”
沈寻点头,“是啊,我不认识你。”
“那你为什么还想坑我,这是假的,我觉得造型挺古朴,就买下来玩,一共才花了五千块,你出二十万,想干什么?是不是想到处宣扬我这里都是假货,你没安好心眼。”
马明在旁边也劝道:“沈先生,这玩意的确不值钱,要不,我们再去转转,说不定还能遇到中意的。”
沈寻摇头,“不,我这个人讲究眼缘,我就喜欢这玩意,老伯,这样吧,我诚心想买,不管真假,我绝不会怨你。”
老者有些蒙圈,沈寻真的挺诚心的,而且刚才一眼识破自己的画有问题,不像是愣头青。
他把
目光重新落到自己的镇纸上,还拿到手里左右端详。
没错,的确是仿品,真不了。
难道他真的只是有钱任性,纯粹喜欢这个造型吗?
老者有些动摇,“当真二十万?”
沈寻斩钉截铁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罢了,这是你自愿的,拿去吧。”
沈寻接过镇纸,越看越喜欢,总算是落到自己手里了。
二十万他还是能拿出来的,双方收讫,沈寻正要离开,忽然,从后面上来一个人,看着沈寻手里的镇纸,有些讶然,“小兄弟,能把这镇纸让我一瞧?”
沈寻抬头,说话者有六十多了,头发却依旧黝黑,脸上连个褶子都没有,若不是发福的身材和靠着拐杖才能走路,说四十岁也不过分。
卖画老者看清说话的人,惊得站起来,“刘老,真的是你,你怎么也来了。”
那激动地表情,颤抖的音调,就好像见到初恋情人似的。
刘老本名叫什么,还真没人知道,但有个雅号刘一手,在浩海的古玩圈子里,无知不知,无人不晓。
他年轻的时候,就在当铺里面当差,练就火眼金睛,任何东西到了他手上,真假立判。
他还有一向绝技,就是用手掂重,金器铜器到了他手里,只要这么一掂,就能估摸出大致的
朝代,别说浩海市了,就算整个西南区,也没人有这本事。
现在他早已退休,靠着年轻时置办下来的好东西,做个轻松地富家翁自然不是难事。
博德请他来,就跟请明星热场一样。
有他在,这拍卖会的档次立刻提升一个台阶。
沈寻见他想看,便递了过去。
刘一手左右一翻,脸上露出失望,“刚才瞥了一眼,还以为是蟠龙镇纸,这分量对不上,大小也重了些,再看包浆明显是做上去的,小兄弟,你走眼了。”
这话要是旁人说出来,卖画老头说不定也要骂一句多管闲事。
可刘一手这么说,他只能解释,“刘老,我已经说明这是仿冒品,可这小子非要出价二十万,您说,我能不卖吗?”
“哦,小兄弟,你是头一次来?有些莽撞了。”
沈寻心里暗笑,你是想说我傻b吧。
“这样吧,二十万,我收了。”刘一手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周围人都竖起大拇指。
“刘老仗义,小伙子,你真走运,遇到了刘老。”
“刘老,这可不行,古玩这行,最忌讳这些不知深浅的小子进来乱搅和,我刚才看中一本字帖,本来谈好了八万,结果冒出来一个小子,直接开价十五万,硬生生抢走了,那庞飞的字帖,八万不低了,
他们这些人不讲规矩的。”
刘一手抬起手,议论声才消弭,“各位,听我说一句,一来,年轻人没经验,看走眼很正常,我看着小伙子的衣着打扮,也不像富贵之人,二十万或许是他所有积蓄,就这么没了,难免心疼,二来,这蟠龙镇纸虽然是仿冒的,但造型还算不错,是用心的仿品,我最近练书法,正好缺一个镇纸,此举对双方都好,何乐不为。”
刘一手一番话,引得无数赞誉。
“瞧瞧,这才是大家。”
“不愧是百年老字号的掌柜,风骨就是不同凡人。”
“小伙子,赶紧拿钱走人吧,这一行,水深着呢。”
沈寻却摇头,“刘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请恕我不能答应。”
“什么?我没听错吧,他还不同意。”
“真是想宝想疯了,我们这么多人的眼力,还不如你?”
“年纪轻轻不听劝,看来只有撞得头破血流,才能幡然醒悟。”
刘一手不解,“小兄弟,你手里的镇纸,的确是仿冒的,充其量值个万八千,二十万,亏定了。”
沈寻轻笑,“都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手里这东西,却正好相反,刘老,你放才说的没错,这东西分量不对,那是因为这里外面,套着壳子呢。”
刘一手眉毛
一挑,“小兄弟,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这东西很瓷实,里面没有空隙,怎么可能套着壳子。”
沈寻也不与他证明,双手持镇纸,内劲一吐,镇纸竟然发出啵啵啵的破碎声,就好像豆荚炸开似的。
众目睽睽之下,原本的錾金一片片掉下来,露出里面发黑的胎体。
“这……这是怎么回事。”
刘一手心神巨震,身形晃动,险些栽倒。
看走眼了,自己竟然看走眼了。
鎏金的工匠绝对是大师级的巨匠,竟然敢用热熔之法将青铜器裹上保护壳。
金银熔点不同,金的熔点是1065摄氏度,铜的熔点在1083摄氏度。
那时候有没有温控设备,一切全靠经验,将铜器丢入金水中,再马上取出来,反复几次,方能成功。
这期间但凡有一次失误,蟠龙镇纸就会化成铜水。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没人敢这么做,刘一手也看走了眼。
剥掉外皮,沈寻手里只剩下一块黑疙瘩,他拿起鹿皮轻轻一擦,龙身立刻放亮。
“天哪,完好无损,金光闪闪啊。”
“发了,发大了。”
“刘老竟然看走眼了?不可能吧。”
刘一手守住心神,伸出颤悠悠的手,接过镇纸,仔细端详,末了,慨然长叹,“是真品,我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