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城的一座大宅子外,一个小厮正在给看门的递请帖。这里原本是越族一个贵族的宅子,修的气势恢宏,被王文瑞用作了自己的府邸。
府里的人都知道,这里住的是朝廷的大官,未来的北境城主事,因此自觉高人一等。许多人是通了关系花了钱,才得到这份差事,便想着用各种方法多捞点油水。
门房就是其中一个。
这个递请帖的小厮是杨境安的人,已经来了数次,王文瑞都推说身体不适。一来二去门房心里也有了数,知道以后杨府来的人不必用心对待。况且他再三暗示,这小厮都不懂得要给他点孝敬,他更没有好脸色了。
“行了行了,请帖我先收下了,我们老爷不在府里,你赶紧走。”
那小厮也很不满,王文瑞分明是给他们将军下马威看呢!
“我们杨将军已经三番五次地下帖请王大人了,可王大人连门都不让我们登,这是做主人的道理吗?”
“老爷现在没空见你!你再胡搅蛮缠,我喊护院了。”
“你!”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李平正好路过来见王文瑞,便对那小厮说:“你把请帖给我吧,我会转达给王大人的。”
小厮怀疑地看着他。
李平只好说:“我和杨将军也有些交情,你回去就说是一个叫李平的人收下了请帖,他自然不会怪罪你了。”
这时那门房看见李平,已经毕恭毕敬地上前来:“李大人,里面请,里面请。”
小厮不疑有他,就把请帖交给了他。李平接过请帖,由门房引着向府内走去。
原先的主人颇有雅致,在院子中修了许多假山,栽种了名贵的花草树木,又特地挖出一片池塘来。恍惚间给人一种身处江南的感觉。怪不得王大人特地挑了这座宅子住下,连李平这样的俗人也不得不感叹,这里实在是富丽堂皇。他曾经去过杨境安的住所,不过是两进的府衙旧址民居,已经废弃了许久,不知怎么选中了那里。
李平隐隐有些不安,王大人似乎太过招摇了些,这些的确是天高皇帝远,但终究是天子脚下的王土。
转过花厅,耳边传来阵阵丝竹之声,屋内人影幢幢,是许多歌女正在献艺。王文瑞悠然自得地靠在椅背上,品着茶。
李平上前行礼:“王大人,城内的防务已经和杨将军交接好了,只是……”
王文瑞摆摆手,示意乐师和歌女舞姬们退下。
“说。”
“我们从蓟州带来的人手经过上次一战,损失惨重。现在负责北境城防务的是杨将军手下的军队,一旦他们离开北境城,人手就会短缺。”
王文瑞毫不在乎,用轻松的语气说:“让杨境安留下一半人手就是了。”
李平借机递上请帖:“属下在门口遇见了杨将军的人来送请帖,邀大人前去赴宴。他已经来请了好几次,大人都拒绝了,这次再拒绝是不是不太合适,况且可以借机商量防务之事。”
王文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李平心中一惊,意识到自己僭越了,忙跪下道:“卑职失言,请大人恕罪。”
他在地上跪了许久,王文瑞一言不发。半晌后,才不慌不忙接过李平手上的请帖。
“也罢。本官就去会会他。你去告诉杨境安,就说本官一定按时赴宴。”
李平松了口气,领命退下了。
王文瑞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看了许久,自言自语道:“李平此人,倒也还算忠心。”
……
醉仙居,北境城最大的酒楼。原是一个往来边境的商人所开,因厨子擅做中原菜,在北境城内名气很大。
这天,醉仙居上下三层楼都被包了下来,专门用来招待王文瑞。
王文瑞带着李平等几个亲信,准时前来赴约。杨境安等人已经等待多时,招呼着他入席。
各式珍馐美食流水般端上来,清醇的竹叶青散发着淡淡的酒香。王文瑞举杯品了品,赞道:“好酒!”
众人举箸饮酒,谈笑风生,席间气氛十分融洽。
杨境安道:“今日设宴,一是为王大人接风洗尘,二是要向王大人辞别。我们即日就要动身回鄞州了。”
王文瑞露出十分遗憾的表情:“可惜本官刚到北境城就水土不服,不能与杨将军多多把酒言欢,共叙情谊,没想到杨将军这就要走了。”
他话锋一转:“只是这北境城的防务还需仰仗杨将军啊。”
“王大人说笑了,如今您才是北境城主事。”
王文瑞叹了口气,道:“你有所不知,前几日被越族贼子围困,本官带来北境城的兵马损失惨重,实在是周转不灵。本官想着,不如杨将军就把北境城现有的人手留下,以防越族人再生出什么乱子来。”
杨境安冷笑一声:“他们可都是鄞州的兵!”
王文瑞道:“杨将军这话说的不对,这些人可不是你杨境安的私兵,而是皇上的臣子。”
杨境安的脸色冷了下来,二人僵持着,席上众人也都一言不发。身侧的林知行突然站了起来,敬王文瑞道:“王大人身负北境城防重任,我等自然应当尽力。既然大人开口,我便替杨将军应下了。”
杨境安不明所以,但林知行开口了,他也不反驳。倒是王文瑞,眼神在两人之间扫了几圈,意味不明。
王文瑞回敬林知行:“那就多谢了。”
月上中天,觥筹交错之声暂歇,众人各自告辞,王文瑞一行人乘着马车离去。
杨境安十分不解地问林知行,为何要答应王文瑞的要求。
林知行狡黠一笑。
“我们之前不是俘虏了许多越族人吗?这些人如何处置还是个棘手的事,既然王文瑞要人手,就把这些越族人临时编入鄞州的军队里,两日后守军轮班再把他们调到各处留给王文瑞。”
“这……”杨境安有些迟疑,“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放心。越族人虽然是全民皆兵,但大多数人其实只是普通的牧民。像阿布舒和乌尔泰那样好战者并不多,如今他们部落的王族死伤殆尽、四处流散,剩下的越族人不成气候。”
“哈哈哈!好!”杨境安抚掌大笑,“我早就看王文瑞不顺眼了,这下叫他吃个哑巴亏。”
此时月色正好,两人屏退了随从,就这样迎着月光缓步并行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