羂索扶了扶眼镜, 打开笔记本电脑,做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
他现在用的,是铃木财团某猝死职员的身体,修身的西装三件套内, 被他想法设法塞满了各种毒药, 随时准备对月崎使用。
而他身后的漏壶照旧抱着枪械, 对着月崎虎视眈眈。
花御忍不住开始研究身旁的那几盆植株, 属于有比没有好的后备力量, 陀艮照旧咕噜咕噜吐泡泡, 主要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
但无论如何, 视月崎为眼中钉的一人三灵,今天照旧跟在月崎身后, 寻找动手的机会。
但一直跟着也不是办法,羂索觉得有时候还是要主动出击。
他摸了摸身上的毒药, 右手心不在焉的点着鼠标, 视线则不住的扫视四周,落在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上。
毒药可以下在食物和水里, 但陌生人突然给食物——无论用的是什么理由——都很可疑。
雇佣诅咒师?
如果失败被发现, 难免会引起咒术界的注意。
雇佣普通的杀手?
真的能打得过中原中也吗?
似乎只能这样了——很明显今天这两人是打算出去玩的,从中原中也手机的反光中,可以看出他正在找周围吃喝玩乐的地方。
那么这种地方的人流肯定很多, 也不缺各种卖小吃的摊贩, 为了招揽客人, 这些摊贩往往还会让客人试吃。
他可以借着试吃的由头, 让月崎吃下有毒的食物, 如果没成功的话, 就由漏壶补枪, 因为人流比较多,补完枪他们完全可以趁乱撤退。
如果没有杀死月崎也没关系,中原中也必然会追查暗杀月崎的人,到时候留下点线索把锅推给咒术界的上层就行——严肃古板的老家伙们干出什么都不奇怪。
然后他再适当的挑拨一下,让两方势力互相消耗,他则浑水摸鱼。
羂索又扶了一下眼睛,嘴角若有似无的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计划,无论怎么想,他都不会亏啊。
然而就在这时,中原中也忽然转头,目光无意间扫过他,又无端看了他几秒。
羂索动作一僵,心中的得意倏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警铃疯狂作响。
他额角渗出冷汗,猛地压低身体,将自己埋入了笔记本后面。
被发现了?
这就被发现了?
他明明没看月崎啊,虽然心里想的都是杀人计划,但视线根本没往那边瞟啊!
这就是港/黑的重力使吗?
港/黑重力使就这么敏锐吗?!
另一边,中原中也趴在桌上凑近,戳了戳月崎肩膀,和他咬耳朵。
“我们身后那个人,脸上的眼镜映出了他的电脑屏幕——虽然看着很认真,但他在玩扫雷啊,而且扫雷已经输了,鼠标还在胡乱的点,也不知道在点些什么。”
中原中也的语气中满是困惑:“六点半,这么早到公司,结果只是来玩扫雷……搞不懂。”
月崎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淡淡道:“只是在摸鱼吧,要么就是故意早到,显得自己很认真,顺便赚点加班费,等领导一来,肯定装作很认真的样子在做PPT;要么就是正式工作前的一种仪式。”
“工作这种东西,就好像上刀山下火海,再热爱的东西一旦变成工作,时间久了也会想吐,所以每次正式工作前就要给自己进行一些心理建设,确切的说更类似临死前的断头饭,如果不给心灵放个假的话,很难坚持下去啊。”
月崎一边说一边往后看。
羂索整个人快趴在键盘上,一双手紧紧扣住电脑屏幕,不断收紧,几乎要把电脑屏幕按碎。
不会吧?
真的被发现了?
别看了!别转过来啊!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月崎收回视线,看着中原中也,了然道:“多半是在做心理斗争,要么就是起的太早快睡着了。”
他再度打了个哈欠,声音显得懒洋洋的:“啊,不行,我也快睡着了。”
不过他是绝对不会在众目睽睽下趴在桌上睡觉的,于是打开杂志,打算借杂志转移一下注意力。
羂索松了一口气,重新直起身体。
漏壶和陀艮也重新从植株后探出头,只有花御还在戳种子,试图把植株结果后自然落下的种子戳进土里,让它生根发芽,换来了漏壶恨铁不成钢的一眼。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射过来一道光,明晃晃的落在月崎眼睛上,照的他难受的眯起双眼,眼前白茫茫一片,又侧过头试图避开这道光线。
结果刚一转头,就恰好和羂索、以及他身后的咒灵对上了视线。
月崎:……
月崎:诶?
羂索心中发出无声的尖叫。
为什么!
为什么又突然转过来了!
他绷直脊背,假作自己是一个认真工作的社畜,左手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过一本杂志打开,借看杂志的动作,挡住了漏壶和陀艮的大脑袋。
月崎眯起眼睛缓缓眨了眨,被光线晃花的视力恢复后,眼前的景象就清晰起来。
——翠绿的植株间,只坐了一个人。
这个人之前躲在角落玩扫雷,现在光明正大看杂志,但不论如何,都只有一个人,身旁的植株虽然格外茂盛,但也没有要成精的迹象。
月崎松了口气。
也对,怎么会有像人的大章鱼,以及疑似顶着个火山头的独眼怪呢?
这又不是神话世界,也不存在独眼巨人库克罗普斯。
果然只是晃花了眼睛,看错了吧。
月崎重新转了过去。
羂索激烈的心跳逐渐平复下来,他转过头,想让漏壶藏好一点,却在看清眼前景象的那一刻猛地一怔,手一松,杂志不自觉掉到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响。
杂志被摔的摊开来,金色的阳光洒下,照亮了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只一刻,就消失无踪,转而带上了大面积的图文。
羂索怔然看着身后,甚至伸手拨了一下垂下的枝叶,发现植株后空无一人后,又有些无力的垂下来。
怎么回事?
羂索震惊的想。
漏壶呢?陀艮呢?
怎么都不见了?
难道因为被月崎看了一眼,就消散了吗?
不至于吧,那一眼连一秒都没有啊。
而且……就算漏壶和陀艮真的因为这个原因消散了,花御呢?
花御藏得好好的,专心致志拨弄种子,按照月崎的角度,没道理会被看见啊。
为什么……也消失了呢?
拐角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众人循声看去,黑发红瞳、职员打扮的青年走了过来,他正在摆弄腕上的手表,见月崎还在不适的揉眼睛,走过去温声道了歉:“我刚刚摘调整表带,表盘反射的光晃到你了吗?抱歉。”
月崎摆摆手表示没事。
青年看了眼时间,做了个请的姿势,朗声道:“时间到了,仓库已经修好了,我带你们过去吧。”
月崎和中原中也起了身。
另一边的银发男人合上杂志,也站了起来。
“仓库需要两个人开,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你吗?”他走到黑发青年的身边,垂眸淡淡看了他一眼,又移开,看向仓库的方向。
“走吧。”
男人走在最前面,青年紧随其后,赤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显出某种深沉的、葡萄酒一般的色泽,探究似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又很快将所有情绪藏在了笑意之下。
月崎和中原中也紧随其后。
羂索还没从咒灵齐齐失踪的状态回过神,转头发现月崎离开了,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仓库门前。
金属的大门泛着无机质的冷光,映出了四人稍显变形的人影。
黑发青年上前,打开了第一重密码锁。
接下来第二重、第三重……
在青年和男人的配合下,也顺利打开了。
很快,滴的一声轻响,所有的锁被打开后,紧闭的门扉向两侧缓缓移动,露出了仓库的真容。
只是因为照明电源尚未修好的缘故,仓库内漆黑一片,只有角落的几盏灯明明灭灭,远远看去像是虚弱的萤火。
青年打开手电筒,走了进去。
中原中也松了口气,紧随其后。
四人就这么一个接一个,如一滴水一般,溶解在了门扉后的黑暗中。
“因为仓库内都是贵重的藏品,希望大家不要乱走,跟在我身后。”
黑发青年温声说道,继续向前走。
一片漆黑中,藏品被模糊成了简陋的轮廓,仅有手电筒打出的光束像是一个星子,照亮了窄小的一片区域。
众人跟在黑发青年身后,就像是逐光的萤火虫,脚步纷乱的响起,在宽敞的仓库中荡出若有似无的回音。
银发的男人,也就是琴酒,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月崎身侧,微妙的卡在了中原中也和黑发青年之间,处在一个能快速做出反应的位置,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中,视线则紧紧锁在手电筒照出的光亮上,那点光落进瞳仁里,像是瞳仁里无端泛起了两点寒芒。
诏书被放在仓库的最深处。
黑发青年带着他们往里走,像是正在深入一个洞窟。
手电筒的光晃过周遭的书籍、瓷瓶、精致的屏风,众人的视线也随之扫过这些书籍、瓷瓶和屏风。
紧跟着又晃过地上的瓷砖,众人的视线也随之落在瓷砖上。
最后照亮了展览柜的底部,众人的视线落在上面,又跟着光线一晃,落在了另一个展览柜上。
那个展览柜上的介绍铭牌被照亮,露出了“元正天皇传位诏书”的字眼。
“到了。”
黑发青年说道,手腕一抬,圆形的光斑向上一动,空荡荡的展柜倏然暴露在眼前。
纷乱的脚步声骤然消失。
琴酒的瞳孔更是在顷刻间缩成了针尖大小,他忍不住上前一步,视线钉在展柜上,疑心自己看错了。
下一刻,似乎是照明系统修好了,啪的一声,整个仓库毫无预兆的亮了起来。
各式各样的展品映入眼帘,而在这密密麻麻的展品中,唯有眼前这个展柜空无一物。
时间似乎在此刻凝固。
众人死死盯着展柜。
在明亮的、无可辩驳的光线下,饶是琴酒也不得不承认这么一个事实——
他们想方设法寻找的诏书。
就这么突兀的,不翼而飞了。
**
休息区,将所有种子成功摁进土里的花御舒了一口气转身,却在看清眼前景象的刹那猛地一顿。
他站了起来,看着周遭空荡荡的景象露出显而易见的茫然。
月崎、中原中也、羂索、漏壶……这些人呢?
为什么……都不见了?
**
时间拨到九点。
贝尔摩德画着易容,坐在茶水间快把手机按出火星子,在第二十三次得到“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时,她终于放弃了联系琴酒,选择自己去取诏书。
贝尔摩德伪装成了中原中也的样子,绷紧神经走在通往仓库的走廊上,视线若有似无的观察着周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劳模琴酒突然失联了,但毕竟还有一个中原中也,可能是因为出了意外耽搁了,所以才没有按时来取诏书,但难保不会突然出现。
如果到时两个中原中也撞上了,那事态就糟糕了。
贝尔摩德心中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在脑海中演练了不下五个应对方案,时刻准备带着诏书离开,和中原中也上演一场生死时速。
她就这么精神紧绷着,联系上了负责人,又看着负责人打开大门,跟着他进入仓库。
然后非常顺利的拿到了诏书,又带着诏书离开。
贝尔摩德来到了和接头人约定的地点,将真诏书交给接头人,带着假诏书返回,找了个视野好的咖啡馆吃早餐。
就这么一直等到十一点,没等来琴酒,没等来中原中也,等来了诏书成功送到,任务圆满完成的消息。
“boss说你做的很好。”
电话另一头的同事如是说道。
贝尔摩德:……
她放下手中的咖啡,从包里抽出那份假诏书,沉默的看着。
有那么一刻陷入了做梦般的迷茫。
忽然她打开诏书,确认了这份诏书的确是假的,自己没有拿错也没有人动手脚后,又沉默着合上。
所以——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了?
这也太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