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乖徒弟,徒弟大宝贝~”虞白羽抖干净胡须,再次扑上来,一把抱住他的宝贝徒弟!
蹭了还不够,他激情难耐地捧住他家宝贝徒弟的嫩脸东亲一口,西亲一口。
糊了满脸口水的秦舟阳眼珠子僵硬转动,从巨大打击中缓缓回过神来,手掌抵住猛亲他脸的小白脸。
“徒弟?”瓮声瓮气的声音从手掌下传来,虞白羽无辜地眨着一双漂亮的眼睛。
秦舟阳面无表情地擦掉口水,在看见自己老师父的真面目时,提前查过玄天剑宗资料的秦舟阳不强的预感越来越盛。
身份高,年纪轻,收不到徒弟。
一条条对下来,小白脸的身份呼之欲出,但秦舟阳还抱着最后的希望:“你姓什么?”
“姓虞呀!”虞白羽以为自家徒儿想知道他的名字,喜滋滋扒开秦舟阳的手掌:“姓虞名白羽,徒弟记住了吗?”
虞白羽!
虞!白!羽!
真的是他!
秦舟阳骨节捏得喀嚓作响。
他愤怒地甩开虞白羽:“虞白羽,你骗我!”
虞白羽茫然:“什么?”
“什么?你还敢问什么?!我跟你说我想当剑修,你为什么不说你是傀儡道的?!”
虞白羽委屈巴巴:“你又没问我是不是剑修。”
“我没有问吗?!我难道没问你剑在哪里吗?!”
“但我没说错呀,我手上没剑,心里有剑嘛。”
无赖!
天杀的小白脸,天杀的虞白羽!
虞白羽怎么会不懂他什么意思?搁这儿给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是元婴?”
“嗯嗯!”
“我问你和合体比谁更厉害,你说合体不算什么?!”
虞白羽自豪:“可合体确实不算什么嘛。”
一个元婴,怎么好意思说足足多了两个大阶的合体不算什么?城墙砌的脸皮这么厚的吗?!
秦舟阳深吸一口气,强行冷静下来。
他不太懂修仙界的规矩,但这玩意不用想也知道,拜了师入了道,再轻易地换根本不可能。
傀儡道?
呵。
他想到金手指给出的资料,这种传承都断了的垃圾道,傻子才学!
“我只想当剑修,不可能修习傀儡道。”
“为什么?”虞白羽不解。
秦舟阳讥讽反问:“我为什么要修傀儡道?”
“傀儡道有我啊!”虞白羽十分自信。
秦舟阳:“?”
虞白羽转了个圈:“有我这么一个漂亮美丽的师父领你入道,这难道还不是天大的好处吗?剑修又臭又硬,整天除了剑还是剑,哪里比得上我的半点风姿?”
有病!
秦舟阳气笑了。
“徒弟,你要去哪儿?”
“离宗。”
秦舟阳不会飞,那他就用脚走,即便今天走断两条腿,他也要离开玄天剑宗!
“离宗?!你不要我这个师父了吗?”虞白羽慌了。
秦舟阳没理他:“放开。”
“不放!”
秦舟阳没好气地拍拽住他袖子的手。拍了一下,没拍开。
“我让你放开没听见吗?!”
“不放不放!”
秦舟阳烦死了,怒气直冲大脑的他连着拍打好几下,试图拍掉那双揪着他的手,细白手背旋即红了大片,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秦舟阳一时间吓住,他有用这么大的力吗?
“你不知道疼吗?放开!”
“不放,放开你就走了。”
秦舟阳没施暴的爱好,对着红了一片的手背,到底拍不下去。他扯了几下袖子,发现扯不掉后,他转身抬眼,勉强心平气和地看着虞白羽:“我再说一遍,我只会当剑修,不会修行傀儡道。”
“你已经是我的徒弟了。”
“我不是你的徒弟!是你不说实话骗我的。”
“徒弟。”
“闭嘴!要我说多少次,我不是你徒弟。”
虞白羽眼眶发红,晚风拂过,原本宽大的法袍空荡荡地挂在瘦弱的身子上,看上去莫名可怜。
秦舟阳深吸一口气,到底软了语气,他认真道:“也不全怪你,我自己没直接问清楚。既然是误会,之前说的拜师就当没发生过。”
“可都登记在册了,你的身份符牌也发了下来,你已经是玄天剑宗的弟子。”虞白羽取出秦舟阳的弟子符牌:“你看。”
秦舟阳。
玄天剑宗十二主脉第十八代弟子。
难怪不带他进登记阁,不给他弟子符牌,原来是怕符牌暴露!
秦舟阳抢过符牌扔在地上:“登记在册了就撤掉!你一个主脉长老难道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吗?”
秦舟阳转身就走,这次走出十几步,也没听见后面有动静。
放弃了?
秦舟阳松了口气,又走了几步,身后还是安安静静的。到底不放心,秦舟阳回头看了眼。
只见虞白羽半蹲在地,法袍铺洒而开,及腰的鸦羽长发垂了下来。无名的忧伤萦绕在他周围,他静静地捧着手里捡起来的弟子符牌,似是感受到秦舟阳的视线,虞白羽抬头。
月色下,豆大晶莹的泪珠一滴滴掉了下来。
秦舟阳:???
哭,哭,哭了?!
脚下的步子怎么都迈不出去。
“你哭什么?”
秦舟阳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虞白羽鼻尖和眼角全红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掉得越来越多。
“不是,你别哭啊,我刚才不是吼你。”
秦舟阳哪儿经历过别人哭?手忙脚乱跑回虞白羽身边,他想摸纸巾,结果才反应过来这不是现代,他身上没这东西。
“你一个大男人,不就没个徒弟吗?至于哭成这样?”
不知道有多伤心,虞白羽哭得肩膀轻颤,呼吸都断断续续的。
秦舟阳吓得道歉:“对不起,是我说话太重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啊。”
眼见道歉了还是哄不住,秦舟阳急得抓耳挠腮:“我只是个五灵根,还是最差的那种五灵根,这种资质收了也没用,你改天再选一个?四灵根、三灵根哪个不比我强?”
“再说了,我真不想修炼傀儡道。就算我当了你徒弟,心不在这上面,到头来白费功夫,何必呢?”
该说的已经说得差不多,秦舟阳不打算再磨叽:“我得走了。”
“我知道你嫌弃我。”哭过的嗓音微哑。
秦舟阳摸了摸鼻子,想到自己查到的傀儡道资料,确实挺嫌弃的。
“我天生金灵根同时有条伴生雷灵根。”
废灵根秦舟阳:……
对不起,他收回嫌弃虞白羽的话。
一个拥有比天灵根还要强的伴生灵根,最重要的还是金灵根伴生变异雷灵根,哪儿轮得到他来嫌弃?!
秦舟阳觉得该哭的是他自己。
“资质在凡人中最是无用。我出生在阴气最重的中元节子时三刻,出生当晚便死了娘亲。算命先生说我乃恶鬼转世,注定孤寡无依,我娘就是我克死的。靠近我的人要么和我娘一样,要么穷苦倒霉一辈子。”
秦舟阳皱起眉头。
“爹拿扫把打走了算命先生,但村民们害怕,不准我和爹再待在村里。”
“爹带着我搭树屋、打猎。搭好的房子要么被野兽撞毁,要么被风吹倒,隔三岔五就要重新盖。打的猎物眼见要到手,总会有各种奇怪的原因没了。爹对我渐渐没了耐心,终于在我五岁,爹不小心摔断了手,第二天,爹走了。”
这不就是定势效应?
纵然这些事和虞白羽没有关系,但他爹认定了虞白羽是恶鬼转世,抛弃他不过迟早的事。
“爹给我留了干粮,我会生火,加上以前和爹一起去摘过野菜,所以没有饿死。大概过了半年,村民们抓住我,把我绑在火堆上准备烧死我。”
“原来有人在镇子上看见我爹,我爹的伤不仅好了而且红光满面,听说他丢下我后,在镇子上的官老爷家里找了个守门的活计,月例不错,还讨了一个俏丽的寡妇,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正巧村子几天前被大水冲下的石流砸毁了大半,他们觉得一定住在村子附近的我害的。爹走了,没人承担我带来的厄运,所以让他们村子遭此横祸。”
“在火烧到我衣服的时候,出宗游历的师父来了。”
“师父是宗内最后一个傀儡道传人,也是全修真界最后一个还在修行傀儡道的人。师父带我在身边,教我读书识字。六岁时,我随师父正式入了宗。刚检验资质,就测出我的伴生双灵根,师伯们抢着收我为弟子。”
本来还心疼的秦舟阳:……
他真的怀疑虞白羽是不是故意挤兑他。
“你见过真正的傀儡吗?”虞白羽看着秦舟阳,被泪水浸湿的桃花眼前所未有的柔润明亮。
“师父把我从火堆里抱出来的时候,我腰腹烧伤了大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师父用树枝给我做了个小蝴蝶,小蝴蝶围着我飞上飞下。我问师父这是什么,师父说,别人喜欢称它们为傀儡,但在傀儡师的眼里是孩子、朋友、同伴。”
“师父是宗内长老亲孙,测出木属性天灵根时丹修长老想收他为亲徒,当时傀儡道只剩师祖一人。等师祖仙逝,傀儡道就会从十二主脉上撤下来。谁都没想到会成为丹修的师父毅然决然修了傀儡道,为傀儡道强行续了命。”
虞白羽轻轻一笑:“说来奇怪,傀儡道一代传一个,竟然支撑到了现在。”
秦舟阳抿紧唇。
傀儡道存亡跟他有什么关系?虞白羽说破天,他也不会修傀儡道。
“算命先生说得没错,我确实恶鬼转世,害人害己。我没来前,师父顺风顺水,修为从未有过桎梏,却在我十岁那年,师父陨落于秘境中。”
虞白羽说:“其实我五岁那年就该被烧死的。”
秦舟阳安慰:“只是巧合,你别放在心上。”
“巧合?”虞白羽歪头:“在我来之前,纵然宗内有傀儡道,但外界从未质疑过宗门。在我来后,师父身陨。我六岁入宗,七岁练气大圆满,九岁筑基,十二金丹,十八元婴。外面的人说我是绝世天才,没有任何人比得过我。可三百年过去了,我还是元婴。当初与我同龄,落后我许多的,如今有的晋升出窍,有的晋升分神,只有我还在原地踏步。”
“他们说我之所以晋升这么快,只因宗门为了出风头给我灌丹药硬生生提上来。说本以为宗门慧眼识珠,没想到竟是养了个废物。他们还说傀儡道果然是邪门歪道,想来我一定又用了什么邪术,骂傀儡道早该灭绝。”
“如果没有我,如果我早死了个干净。师父不会出事,宗门不会被耻笑侮辱,傀儡道最后的一点名声不会被彻底败坏。”
“我这样的不祥之人,怎么还能贪心收徒,继续害了别人?我早该死在五岁那年的。”虞白羽捏着符牌起身,擦了擦脸,笑道:“抱歉,讲了这么多废话,我送你下山吧。”
“嗯。”怒气不知何时全部消散的秦舟阳心里此时十分复杂。
很快到了宗外,虞白羽取出一个袋子递给秦舟阳。
“这是?”秦舟阳连忙推拒。
虞白羽塞进秦舟阳手里:“你既诚心想当剑修,有灵根限制,凌霄宗怕是无法去了。落云宗还不错,宗门虽小但弟子友善,长老公正。宗主也是个端正严明的人,是个不错的去处。”
“落云宗离这里有数万里之遥,你身无分文独自前去一来不安全,二来时间赶不上。这里面有些灵石、符箓和两瓶辟谷丹,还有从登记阁领来的亲传弟子月例,应能支撑你到落云宗。”
秦舟阳只觉手中袋子烫得惊人:“我已经不是你的徒弟,还能拿走月例吗?”
虞白羽弯着眼,月光映着他姣好漂亮的面容,即便没有白发白胡,这一刻却比任何时候都像步入凡尘的仙人。
“没关系,明日我补上便可。”
“太贵重了。”秦舟阳领着手里沉甸甸的东西,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虞白羽只是想收个徒弟,并没有做错什么。反倒是他一直态度十分差,吼他、打他、还把弟子符牌扔在地上。
虞白羽弯腰,揉了揉秦舟阳脑袋:“相逢一场也是缘分,很高兴能帮上你。先前实在对不起。”
来这里有十三天,到底还是个十八岁的大男孩,家里有父母哥哥宠着,在学校有同学有朋友。说不孤独是假的,虞白羽是他到这里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
秦舟阳闷闷道:“你没有对不起我。”
“怎么会?是我太自私,幸好你没有做我的徒弟,不然我害了你怎么办?行了,不早了,你往这里直去十几里就是宗门的附属城,在城里租个前往落云宗的妖兽便可,一路小心。”
秦舟阳抱着大袋子,顺着路往前走。
走出了好一段距离,他忍不住回头看,虞白羽居然还站在原地,见他回头,远远的笑着对他挥手。
不知何时起了风,天上乌云遮住了月光,黑暗侵袭,清瘦的身子彷佛被压垮了。
虞白羽的每一句话都响在秦舟阳脑海里。
他说他是个恶鬼,生来克死了母亲又害了父亲,后面还害了师父和宗门以及傀儡道。
不长的一席话中,秦舟阳听见两次虞白羽说他早该死在五岁那年。他总觉得如果他真的走了,心灰意冷的虞白羽在受了这么多年的打击下极有可能会轻生!
前面是看不见尽头的路,后面是一直注视着他的虞白羽。
犹豫、徘徊、挣扎。
一条是自己的追求,一条是他的良知。
脚下的步子尤似万斤重,怎么都迈不出去。
秦舟阳闭上眼,反复问自己。
你一个有金手指的大男主,难道不能多道齐修吗?区区一个剑修,区区一个傀儡道,大不了一心二用,怕什么?!难不成他真的要为一己之私做压倒虞白羽的最后一根稻草吗?!
他转身,在虞白羽惊讶的目光中快步跑了回来。
“你……”
秦舟阳喘着气,盯着虞白羽的黑瞳前所未有的亮:“你不是不详的人,更不是恶鬼转世。别人不想当你徒弟,嫌弃你,没关系,我当你徒弟!我向他们证明,你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