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在下午送上门了,两个配送员现场拆包。
半开放式的厨房正对着客厅。
聂玠上半身趴伏在沙发靠背上,就这么托着下巴看他们把冰箱“更新迭代”。
巨型且严实的包裹,辅助冰箱移动的轮子都没有引起他的兴趣,直到插头就位,冰箱“叮”一声亮了显示屏。
聂玠:“……!”
邬佳一边和配送员交流,一边分了心神给他。
见聂玠从沙发上起身向厨房走,邬佳赶紧从包裹里拿出说明书堵住他,“给你这个,先看看使用说明。”
聂玠捏着手里薄薄一本的纸,竟然真的老老实实定住了脚步。
见他翻看说明书,邬佳赶紧抓住时机把配送员送出门去。
在前院大门外完成了旧冰箱的回收交易,只换了原价的零头……
可恶,让钱包寒心了。
以后非得让聂玠把这些还回来!
邬佳咬着后槽牙再次合上前院大门,刚进了屋子就听到厨房里“叮叮叮”的动静。
冰箱——!
邬佳都来不及换上室内拖鞋,直接冲向了厨房。
说明书被丢在料理台上,万幸不安分的某人只是“普通”地戳着冰箱显示屏。
“……不知道为什么很想谢谢你,”邬佳松了口气,“说明书你没看?”
“看了,上层冷藏,下层冷冻,这个按钮调节冷藏程度……有什么问题吗?”
邬佳默默合上惊讶的嘴,“所以我们两边用的还真是同一种文字?”
聂玠挑眉,不置可否。
这或许是个线索,但目前邬佳更好奇的还是——“你们刺客居然识字,又一条违背了我对刺客的刻板印象。”
捞起岛台上的苹果,聂玠先啃了一口,才解释道:“既是刺客,除了一击必杀的武力之外,搜集和统筹情报的智力也必不可少。”
呃,他们梼杌楼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是个学校了。
大概熟悉过新冰箱的功能后,邬佳把说明书放到客厅的柜子里。
敞开冰箱的上下门散味,邬佳拿抹布擦了一遍里外,顺手又开始打扫其他地方。
毕竟有外人穿着室外鞋进门了,还是得消毒一下。
前阵子本来还计划买个扫地机器人的,结果预算全搭在冰箱上了,只能靠人工。
她在这头做家务,聂玠抱着剑看电视——看了冰箱的说明书后,他举一反三、无师自通了遥控器的用途。
等下,凭什么她做家务?追根溯源不是聂玠的错吗?!
邬佳转身去拿了吸尘器。
按开开关后,“轰轰”的特殊声响如预料中那样吸引了聂玠的注意力。
邬佳计谋得逞,冲他谄媚地笑,“要不要试试看高科技?”
“……嗯?”
鱼上钩了。
聂玠接过了吸尘器,他的耐心倒够用来清扫客厅。
刚结束完基础的灰尘清扫,聂玠的手里又被塞进了消毒喷枪,而等扫拖结束后,又是一个除螨仪。
聂玠的眉头刚隆起一个小缓坡,邬佳立马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它能替你吸走客卧其他人的味道,以后你就有房间睡了。”
聂玠:“……”
让聂玠搬到客卧去,是邬佳认真思考过后的结果。
首先,当然考虑过把聂玠送到别处去,即使聂玠无处可去——他唯一能去的或许是国家研究所。
不过说到底,邬佳最担心的还是自己和两只猫的生命安全。
聂玠第一天从天而降劈开水花的样子就够有威慑力了,后面又展现出隔空点穴的本事,唬得邬佳这种纯粹而普通的地球人一愣一愣的。
想出卖这个家伙的话,绝对不能在家里,因为有人上门来,第一个殉的就是邬佳自己。
而邬佳自己出门求助的话,两只猫就是猫质;又如果带着两只猫出门,那势必会引起他的警惕。
再者,虽然邬佳可以面不改色地诅咒许多人去死,也可以极其虔诚地许愿蟑螂和蚊子灭绝,但是她做不到杀人。
所以万分纠结之下,邬佳还是决定以身饲虎,在没搞清楚聂玠怎么来和怎么回去前,收留他。
既然这样,就只能把客卧献祭出来了……
毕竟只有两间卧室两张床,又不想让聂玠睡在客厅——离主卧太近了,邬佳会感到不安。
邬佳把陆知颖留的东西搬到了主卧,和聂玠说:“我就不帮你换四件套了,容易沾上我的味道,我口头指导你动手吧。”
等聂玠把客卧的床新换了四件套,这一下午的家务总算告了段落。
坏消息是,聂玠的伤口又裂开了。
邬佳指挥他做家务,猛地一扭头发现他衣服都染红了。
他伤势没好全,刚才做家务时候和电器“搏斗”,好几个伤口又崩开渗血了,看起来有点凄惨。
虽然对方的武力值甩她一个地球,但邬佳内心为数不多的善良和大部分的心虚还是起作用了。
用新手机外卖了医用纱布、男士衣物之类的,邬佳顺带又点了两个人的晚饭。
外卖小哥们没来前,聂玠得先运功止血,免得弄脏刚打扫完的地面。
邬佳坐在他旁边,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黄瓜味的薯片,视线忍不住往他身上飘。
这可是个来路不明的刺客,邬佳啊邬佳,真打算收留他,你到底是多嫌命长。
但是怕死很正常吧……
“聂玠。”
“说。”
“等你能赚钱了,要记得赔偿我的手机、门把手、空气炸锅、冰箱还有沙发。”
“……沙发没坏。”
“刚刚你的血滴在上面,现在它凝固了。”
“……你是真不怕死啊。”
但是和钱有关的还是勇敢点比较好,死哪有穷可怕——邬佳如是想到。
她说:“怕死,但你也得赔,没钱我照样活不了。”
聂玠没好气地点点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金钱方面他意外的好说话。
聂玠又把眼睛闭上了,他身边闪烁的光点仿佛映照出了他的心情,像波纹一样荡开来。
这样活泼的光点吸引了腊肠的注意力,它比邬佳更快适应家里多出来的人,不怕生地蹲在聂玠脚边。
腊肠仰着脑袋,瞳仁圆溜溜地盯着空气中规律运动的光点。
没两分钟,她就按捺不住试探性地伸爪,弯成小勺子状的猫爪捞飘在空气中的“星星”。
邬佳刚想夸女儿可爱,下一秒就见到腊肠把爪子往嘴边放——
“可——呜!”
邬佳一个飞扑到聂玠脚边,捂住了腊肠的猫头。
她的手速没拼过猫的好奇心,明明看到腊肠把那粒光点塞进嘴里了,可是掰开嘴什么也没有。
邬佳紧张兮兮地抬头问聂玠:“这个东西,猫吃了没事吧?”
“不清楚。”
聂玠停止了运功,一脸无语地把腿盘在沙发上,避免一人一猫的撞击。
他一停下,光点们就失去了吸引力。
一个呼吸间所有的光都渐隐在空气中。
邬佳慌了神,翻来覆去地检查腊肠,腊肠不耐烦地叫了起来,“喵喵喵”骂得很大声又难听。
“……好吵,”聂玠揉了揉眉心,“你的狸奴体内没有淤塞,不会有事的。”
邬佳松下一口气,放腊肠跑走了。
她揉了揉被腊肠的爪子拍过的脸,趁机打听:“所以这些光是什么原理?为什么我平时看不见?”
“……”聂玠闭着眼,装作没听见。
“请你吃盐水棒冰?”
“你能看见的叫灵点,”聂玠开了口,“天地万物皆有灵气,但灵气无形无味,只有灵窍吸引聚集,让它们在周身凝结成灵点后才能看见。”
“灵点进入灵窍后凝练成我们的灵能,就是我们日常运功的能量,称之为灵能。”
“而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体内没有灵窍,所以自然也不存在吸收的说法,即使有灵气跟随呼吸进入身体,也会被你们从肺腑过滤出去。”
邬佳点点头表示理解。
聂玠眯起眼,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后,又继续说:“昨天那个小贩被我强行注入了一道灵能,他的身体没办法一次性排出这些吸收不了的灵气,所以那道灵能会堵在他的体内,在消失前都算是他身体的缺陷。”
“诶?可你昨天说你点了他的哑穴,还说不解除他就一辈子当哑巴了。”
聂玠灿然一笑,“哦,吓唬你的。”
邬佳:“……”
还好外卖电话来了,不然邬佳真憋不住要吐槽两句,她蹬上拖鞋起身往外走。
她一出去,屋子里就安静下来。
聂玠收起脸上的表情,低头伸手按在再次渗血的腹部,强撑着的痛意一下子翻涌上来。
冷汗汇成一滴坠落在怀里的剑身上,聂玠的视线移到剑尾,那只狸花正不怕死地伸爪搭在他的剑上。
被他这样盯着,腊肠甚至更嚣张地拍了两下剑身。
“……胆子和体型一样肥。”
聂玠攥着剑柄起身,免得邬佳养的这只莽撞狸奴被利刃划破肉垫。
环视了一圈屋子,最后还是走向了自己的衣服,用剑划开下摆的布料,聂玠硬生生扯下布条——他的剑鞘丢在了原来的世界,偏偏这把剑是特制的,合适的剑鞘很难找。
只能用布凑合了。
聂玠抬手将布条绕上剑身,低声道:“你跟着我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吧。”
-
等邬佳开开心心提着两份黄焖鸡米饭回来的时候,入耳的就是腊肠的骂声。
骂得比做完绝育那天还凶。
邬佳愣了两秒,发现腊肠不知道为什么被关进了主卧,嚎得声声入耳。
而罪魁祸首还在慢条斯理地用眼熟的布裹他的剑。
撇了撇嘴,嘴里的责备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邬佳一打开卧室门,腊肠就冲到了沙发旁边,轻车熟路地开始扒拉聂玠手里那根布条。
邬佳:“……”
崽啊,那可不是毛线,而是咱们娘三的命悬一线啊。
才被裹了一半的剑身依旧银光闪闪,充满威慑力。
聂玠拽着布条不动了,只掀起眼皮看邬佳,说:“给你一分钟,不然我就免费出手了。”
“等下!”邬佳赶紧飞奔往厨房开了罐头,腊肠闻声转移了阵地。
酸菜也从主卧探出头。
余光的范围里出现一个敦实的影子,聂玠下意识看过去。
警惕的酸菜:“!!!”
体型和胆子成正比的酸菜又缩了回去,邬佳只能端着零食碗送到主卧。
聂玠嗤笑道:“你还真是宠爱这两只狸奴。”
看酸菜吃上了罐罐,邬佳才放心地走出来,回答聂玠:“因为我的宝贝女儿们可爱又懂事。”
“女儿?”
“对啊,其实我们这的人也有特异功能,就是可以怀孕生小猫,腊肠和酸菜都是我亲自生出来的。”
起了坏心眼的邬佳忍不住多调侃了一句:“不懂了吧,异世界来的家伙。”
聂玠:“下午的电视里有播放反诈骗宣传。”
“……我就说异世界不懂幽默。”
等到两只猫吃完罐头开始舔毛的时候,聂玠也终于结束了给剑裹布条的事项
邬佳早就坐到餐桌边,动手拆开外卖的包装,“喂完猫还要喂人,呜呼——我最爱的黄焖鸡米饭!”
“你每顿好像都是这么说的,你每个都是最爱。”聂玠点评道。
邬佳辩解了一句:“咳咳,吃饭是人生大事,我是最爱吃饭。”
普通的家常米饭,一人一盒摆放好。
黄焖鸡会随餐附赠下饭小菜,邬佳很喜欢腌制过的白萝卜,酸酸辣辣的很开胃。
重头戏来了——先拿起装有黄焖鸡的另一盒,用边角沥出汤汁滴在米饭上。
酱色的汤汁浸透了白色的米粒,提味的同时让米饭的口感变得没有那么干巴,配上一口紧实的鸡肉、一口酸辣的萝卜是满满的幸福感。
聂玠看了眼邬佳,“……”
“什么眼神,你试着吃一口就知道了,这才是精髓!”
于是聂玠犹豫了不到一秒,就拎起餐盒,也开始汤汁拌米饭。
惯例的,邬佳搭了杯饮品,是下午回家前路过超市顺手买回来的米酒。
初高中之前,电视广告上放的“捧在手心”冲泡奶茶还是甜饮届的头号明星,但并不是常常能喝到的。
如果说夏天的主基调是盐水棒冰,那冬天就是早上的甜味麦片,和过年时候从热水桶里捞出来的米酒、椰汁。
那个年代流水线出来的饮料有着相似的金属包装,都是拽着拉环沿着圈完整地把顶盖掀开来。
盖子里头会印抽奖详情,硬要说的话,其实算早期的盲盒。
“又是‘谢谢惠顾’,”邬佳叹了口气,兴致勃勃地帮聂玠开他的那罐,“嗯,果不其然的‘谢谢惠顾’加二。”
“什么东西?”聂玠瞥了一眼,好奇问道。
“抽奖,一等奖可以兑换……”邬佳指着罐头上印着的文字进行说明。
等她说完,聂玠突然垮了脸,“所以你为什么开我的?你手气这么差!”
邬佳:“?你再骂?!”
失去了盖子之后的米酒没有其他保存途径,基本都是下桌前就喝完的。
廉价甜味是主调,大米变成软糯的小料,如果是加热过的,酒香会进一步被激发,入口也会更甜。
邬佳舔舔嘴回味,决定下次还是只在冬天品尝米酒。
“夏天果然还是得碳酸饮料啊。”
感慨完,她扭头看向聂玠,聂玠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吃什么都行的样子,喝什么也不讲究。
此刻默默喝着米酒的样子却让邬佳察觉到了点不同——他好像蛮喜欢的。
是因为甜味吗?他喜欢甜口的?
盯着盯着,聂玠那张瓷白的脸上飘起艳色,在眼下连成一片,连鼻子都透出点粉。
作为一款老少皆宜的饮品,米酒的度数很低,但聂玠居然上脸了。
是酒量差还是酒精过敏啊……?
察觉到邬佳的视线,聂玠面无表情回看,“干什么?”
“呃,好喝吗?”
“还行,”聂玠对答如流,没有任何一点不胜酒力的样子,“所以这些菜是靠店小二来送达的吗?”
“首先我们不喊店小二,喊服务员;其次我们有很成熟的外卖文化……”
给他介绍了一遍外卖的流程,但是聂玠光听也不发表言论,眼神并没有焦点。
邬佳分神在心里想:他应该是酒量差吧,毕竟对酒精过敏的话听起来很好杀。
——等等,这个想法有点太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