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是育才饭店最忙碌的时候, 趁着午休出来觅食的单位工人在卖票窗口前排成长队,黑色自行车横七竖八地在路边停放着,喧喧嚷嚷的闹市中停下的桑塔拉就格外引人注目。
这年头能买得起车的人不多, 像是一辆就定价高达20来万的桑塔纳汽车, 在普通人眼里就更是天方夜谭。
排队买票的队伍瞬间就沸腾起来。
“快看, 那叫桑塔, 塔啥来着?听说可贵了。”
“桑塔纳,去年才刚从国外引进来,整个A市也就十几辆。”
顾姝君刚把小汽车停好,给苏楚箐叮嘱完考试时间和场地的曾家礼, 就闻风出门迎接。
“您好,是来用餐吗?”
自行车将原本就不宽敞的人行道挡得寸步难行,曾家礼恨不得自己上手搬。
“丽娟, 让后面来几个人把车挪开,”
然后躬腰伸手, “这边走,请问共有几位,楼上还有包间,如果需要的话, 现在就能收拾出来。”
顾姝君在外吃饭大多是与客户一起, 或者是德霖提前预约的私人小馆。
虽然小时候倒是经常跟着爸妈和屿衡,一家四口到几条街开外的老牌国营清真饭店吃饭, 但现在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反倒很少独自过来了。
但她今天过来的目的, 也不仅仅是为了吃饭。
抬头看了眼“育才饭店”四个字的招牌。
顾姝君便大致对这家店的规模心里有了数。
曾家礼已经让王琼兰上了二楼, 提前收拾好包间, 却看见穿着摩登的女老板摆手, 拿着大哥大,踩着高跟鞋走进饭店大厅。
找了个空闲的位置,顾姝君将墨镜向上抬了抬。
“不用麻烦,我就是过来看看弟媳。”
……
等苏楚箐炒完最后一道单子,本来都已经打算去前头,想了想又重新开了火,等糖浆彻底在荔浦芋头外形成薄薄的糖衣。她才起锅关火,匆匆脱下罩衣,端着最后一道出锅的菜品出去了。
从后厨前往大堂的路上,还能听见不少人的议论。
“又是大哥大又是小轿车,置办齐这一套得要多少票子?估计都能够将咱整个饭店买下来了吧?”
“这位女同志,一看就是大老板。钱在她眼里估计都不叫钱。”周蜀英一边擦着桌子,一边与人聊着闲话。
说实话,谁不羡慕有钱人?
周蜀英也羡慕,但她又不愿意别人看轻自己,故意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小轿车而已,咱又不是没坐过。我家老付送我回老家,就那么点小位置,憋屈又硌屁股,依我看还不如公交车坐起来舒坦。”
周蜀英男人在单位部门担任司机,有的时候政府里的领导用车没有那么频繁,他便将公家的车开出来私用,这其实不符合规定,不过是没人举报也一直没被人发现。
但到了周蜀英嘴里,就变成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果不其然,与她一起擦桌子的服务员立马奉承道:“确实。她们那些个大老板,再有钱,钞票哗哗往外撒,与我们这些工农老百姓也没关系。反倒婶子才是我最羡慕的,夫妻俩都是铁饭碗……”
“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服务员每夸一句,周蜀英捂着嘴,脸上笑容就加深几分,心头的嫌怨也没落下。
自从吴丽丽走了,前厅的人见到她都像是见到毒蝎。特别是李丽娟和王琼兰那俩,警察同志都没查出来的事,她们反倒给那俩新来的,打抱不平起来了。
周蜀英暗自嘲弄。
不是每天装得很硬骨头嘛?
看见有钱的过来,还不是眼巴巴地往上赶。
王琼兰点头哈腰的模样,让周蜀英心中涌起一股隐晦的爽意,就仿佛她不是因为服务态度太差,受到太多顾客的举报,而被曾经理安排站在这擦桌子。
全身上下都透露出精贵二字的女人,向服务员点好菜,微笑着又说了几句。
因为站得太远,周蜀英听不真切,只能看得出王琼兰与她聊得还不错。
周蜀英草草擦干桌面的水渍,“有的人拍了经理的马屁还不够,现在连客人的马屁也上赶着拍。真没眼看,有钱的同志又不是傻子,就算服务好,她依旧还不是个上菜的?”
冷哼一声,周蜀英幽幽道:“人还是要留点骨气哟,不然跪久了,腰都挺不起来。”
周蜀英话音刚落,苏楚箐便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刚才还在接电话的女人,见到她出来,瞬间收起大哥大的天线,站起身招呼道:“楚箐,这里。”
看到苏楚箐的时候,有钱女同志的视线若有若无地从旁边划过去,那股视线太过尖锐,擦桌子的周蜀英瞬间就不敢动了,就好像刚才背地里说得那些小话,都被女人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去了。
周蜀英心悸还未散去,便听见匆匆走过去的苏楚箐惊讶地喊道。
“姐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姐?
还没等周蜀英想明白,苏楚箐一个深山村里出来的乡下人,哪里又冒出来的姐姐。
去后厨给信的李丽娟,跟在苏楚箐其后,同样从周蜀英身边经过。
“是说怎么出来还能闻到一股子酸味,原来是周婶堵在这里啊。没想到吧,人家小苏的大姑姐平时都是开着桑塔纳出门。”
苏楚箐担心姐姐久等,懒得搭理,李丽娟可闲得不行。
现在中午饭店刚过去,饭店只剩下等着吃饭和吃完要走的客人,售票窗口都打烊了。
周蜀英刚才说的那些话,太不尊重人。
之前大家都是同事,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李丽娟也愿意卖她点面子,但有的人就是越给她好脸色,就越蹬鼻子上脸。
次数多了,李丽娟也有脾气,才不会惯着。
“人家用的是正儿八经的自家车,可与你偷用公家的车不一样。”
双手抱胸,向来好说话的李丽娟,每句话都像是往周蜀英气管子上戳。在周蜀英越来越冷的注视下,李丽娟毫不退让地回瞪,“好好做事可不叫阿谀逢迎、溜须拍马,既然在什么样的工作岗位上,就要拿出与之相应的态度。反倒是周婶你,”
李丽娟指腹轻轻在桌面上划过,果不其然摸到的又是一层油。
“还是想着该怎么把桌子先擦干净,万一又像之前全部返工,别人的腰直不直得起来我不知道,你这老腰估计是不要想了。”
谁不知道周蜀英腰上贴着膏药,关键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狗皮配方,味道又呛鼻子又熏眼睛。
这边动静太大,已经有后厨的员工和前厅的食客看过来了。
李丽娟留下句‘好自为之’走了。
刚才与周蜀英相聊甚欢的服务员怕惹上事,也随便找了个理由,去大厅的另一边收拾客人留下的食物残骸。
只留下被落了面子的周蜀英捏着抹布站在原地,飞快看了眼饭店里刚来的有钱女同志,见她没关注到这边,才敢将湿抹布狠狠摔在桌子上。
沾满污渍的脏水瞬间从抹布里溅出来,浸透白大褂,弄脏了她内里的夹袄,反倒让怒火无处发泄的周蜀英更气。
……
苏楚箐刚把甜口的荔浦芋头条放下,顾姝君就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过来,最想尝的就是这口?”
放下筷子,顾姝君招呼着苏楚箐坐下来。
“红薯芝麻脆条,是这个名字吧?正好到了中午,我看你们后厨都出来休息,你估计也还没吃饭。我第一次来你们店,看见什么菜都想尝一尝,点的有些多,干脆你也来陪我一起吃。”
顾姝君递了筷子,又给苏楚箐盛了碗。
后厨中午的工作已经结束,苏楚箐便也没推脱,直接坐到她的对面。
“店里今天备的红薯不多,刚开门没多久就被卖光了。既然大家都愿意吃,我想着味道肯定姐也喜欢。好不容易姐来一趟,我就将红薯换成了荔浦芋头。虽然都是甜口的东西,但因为食材不同,制作方法我也做了相应的更改,味道肯定有些不同。”
“既然姐想吃红薯,下次过来提前告诉我一声,我给姐多留几份。”
顾姝君有些惊讶,“原来这不是红薯条?”
看着金黄酥脆,原来竟是用芋头做的,夹起一块,粘稠的糖浆瞬间拔起纤细的糖丝。
等顾姝君尝进嘴里,糖浆遇到冷空气变凉变脆,绵软的芋头内芯依旧滚烫着,轻轻一抿,水润的芋头便像是提前处理过的芋泥,融化在口腔之中。
岂止是好吃,顾姝君都想再买上几份,打包带回去,直接当做无聊时的零嘴。
怪不得红薯条卖得俏,黄老板眼巴巴来排队了好几次队,最终都无疾而终。
本想着先与楚箐谈完事情再吃,结果等芋头芝麻脆条盘里都见了底,顾姝君也吃了个八分饱,胃里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涨意,她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
“楚箐,记得我上次提到拍包装封面的事吗?”
“嗯,我记得。”苏楚箐点头,拿起手帕纸擦了擦嘴。
她本来食量就小,顾姝君虽然觉得每道菜都好吃,但仍旧保持细嚼慢咽的习惯,因此等她吃完,俩人几乎是同步放下的筷子。
顾家人的仪态本就不差,顾姝君在踏入社会后,更是刻意地在培养自己谈吐外在方面的素养。为此她还专门请过老师,见得人多了,自然也就对仪容姿态有了自己的一套评价准则。
就算刨去自家弟妹的滤镜,苏楚箐在顾姝君眼里就像是只闪闪发光的天鹅。毕竟是从皇宫里出来的管事姑姑,苏楚箐的一举一动仪态都优美万分,光是与她坐在一起吃饭,顾姝君就懂了赏心悦目四个字的含义。
此刻见她修长的脖颈直立,端坐在她面前,下巴不含也不仰,落落大方地与她讲话,顾姝君愈发觉得自己的眼光没错。
“我们厂里这次合作的是,是从渝南专程过来的黄松杰,黄老板。”
最终产品未推出之前,这其实都算得上是商业机密,但面前坐着的既是自家弟妹,又是请求办事的对象,顾姝君便将这个项目完完全全地给苏楚箐说了遍。
“黄老板想要卖出去的是他们家的祖传秘方,峰山二十四香。现在暂定的款式有三种,罐装、瓶装和最常见的袋装。不过这都是后期印刷前需要设计的内容,我们现在急缺的,是印在包装上的产品展示图片。”
原本在合作之前说好的,是直接用产品外观的照片。
结果不知为什么,黄老板来到A城后瞬间就换了主意。
非要学外国的模式,说是要打开知名度,先是请香港大火的女星曲佩熙代言,顾姝君请了好几次,好不容易请动了,曲大明星却突然生了病,听说是心病,要看医生,香港看不好,还专门飞到国外去,代言的事自然也就黄了。
然后上官珠云也说要来,结果最终又是被放了鸽子。
气得顾姝君都不想再与香港那边有任何合作往来。
“佩熙?”
苏楚箐听见‘曲佩熙’这个名字的瞬间微愣,熹妃被封上妃位之前,闺名就叫做珮熹。苏楚箐小时候不止一次听师傅叫过这个名字,反倒是后来进了宫,人多耳杂,见到已经成为后宫妃嫔的熹妃,师傅都是客气疏离地以‘娘娘’称呼。
顾姝君以为她是对曲佩熙感兴趣,就又多提了几句。
“对,就是演香港电影的那位,玉佩的佩,四点底的熙。老牌香港演员了,十三岁就开始演戏,《黄粱梦》、《高山流水》都是她演的女主角,现在都快接近四十岁,依旧是香港娱乐圈的顶梁柱。你要是也喜欢。等我下次什么时候去香港,有机会再见到她,给你带张签名照回来。”
苏楚箐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弄错了。
此佩熙,非彼珮熹。
不过也是,她穿到这个世界也不过短短几个月。
怎么可能娘娘和师傅也会同样进到这本书里来?
回过神,她笑着拒绝,“签名就不要了,我倒也不是喜欢,甚至都算不上认识。不过是这个名字与我之前认识的人相同,就多问了句。”
“朋友吗?”顾姝君好奇。
“一位小时候很照顾我的长辈,不过名字虽然听着相同,但却不是同样的字,大概只是巧合。”
担心被发现端倪,苏楚箐不想在这件事上说的太多,继续接上顾姝君之前的内容,拿起水杯喝了口润润嗓子。
“既然曲明星来不了,那姐打算怎么办?”
自家弟媳老家来自D省的娄山村,是正儿八经的内陆人。而按照资料,曲珮熙不仅和丈夫在香港居住,更是从小在国外长大,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就算是顾姝君见多识广,也想不出会有什么交集。
这件事提了嘴,自然也就很快过去了。
招来服务员把剩下的食物打包,收拾干净,顾姝君笑眯眯道。
“所以我今天不就来找你了嘛。”
“上次在妈那儿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代言非得让你来做。本以为又要掰扯许久,好在还没等我去找黄老板,他反倒自己想通了。”
“想通的原因说来也巧,正是因为吃了你做的那份红薯芝麻脆条,听到让你来拍,他二话不说就定了下来。还专门托我问问你,能不能用他家的峰山二十四香做道菜,到时候将步骤也一并印在包装上。”
“大伙将东西买回去,按照包装上的步骤就能做出一道美味,既美观又实用。”
顾姝君滔滔不绝讲了半天,服务员询问剩下没几根的芋头条还要不要,她才发觉最重要的事情还没来得及问。
“要的,帮我分开打包。”
就算只剩最后一根,顾姝君肯定也要打包回去的。
有的食物打包是为了防止浪费,而弟妹做的菜品,打包就单纯是舍不得了。
吃不完,晚上睡觉前躺在床上都会后悔。
服务员将瓷碗用塑料袋装好,系了个节递给顾姝君,向服务员道了声谢,她这才问道。
“不知道你明后两天有没有空,暂定拍摄的时间就在最近。要是你忙,也可以将日期往后推推,反正一切都以你为先。”
要是顾姝君早上来问,说不定苏楚箐时间上还真赶不及。
“明天我要去考证,估计抽不出来空,但是后天我却是调休放假,姐看这个时间行不行。”
全国烹饪大赛下周就要正式开始。本该是半年一次的一级厨师资格证,有苏钧之部长和徐福谦会长背书,为了方便苏楚箐这类参赛选手顺利参加比赛,商业局便直接提前到了比赛前,也就是明天上午。
通知发的突然,曾经理刚才在后厨,给苏楚箐讲的便是这件事。
三二一级厨师资格证,听起来好像只是前头数字的变化,但难度却是成倍增加。
为了不给苏楚箐太大的压力,像前几次那样,曾经理不仅许诺带薪考试,更是给她多放了两天假,让她考完后好好休息再过来上班。
一连三天的假期,可让徐富谋眼红羡慕了好久。
“那行,就把时间定在后天。到时候我去城南接你,反正也不过是拍两张照片的事,估计一个上午就能完成,用不着太多的时间。”
知道苏楚箐后天有时间,顾姝君自然高兴。
工厂的生产线已经给黄老板空出来了,最终的样板不确定下来,空闲一天都是在浪费钱,既然人和时间都已经安排到位,顾姝君拿起手提包,直接从鳄鱼皮口袋里掏出厚厚一沓大团结。
不仅是大厅吃饭的其他顾客,就连苏楚箐自己都被姐姐的豪气吓了大跳。
时刻盯着大堂情况的周蜀英,眼睛更是都瞪直了。
这么厚一叠,那该是给了多少钱?
她看得太过认真,因而就连偷偷从育才饭店后门混进来的吴丽丽,走到她身后都没看见。
“周婶。”吴丽丽贴近周蜀英耳朵小声喊了句。
“妈呀!”
周蜀英魂都快吓没了,拍着胸,心有余悸地见着来人,咬牙切齿地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吴丽丽张望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到她们这边,才扯着周蜀英的手臂往角落里走去。
“我来自然是有事,专门跟婶子商量……”
另一边,拿出大团结的顾姝君拉上手提包的拉链,将大团结全部推到苏楚箐面前。
“数数,总共是八百元,算是拍照片给的定金。剩下的一千两百块,等拍完后,财务走账我再给你送过来。”
苏楚箐奇怪:“之前说的不是八百吗?”
怎么一下子就从八百涨到了两千。
顾姝君笑着看她一眼,站起来背上包,“之前是之前的价格,你是我妹子,我肯定要帮你争取到最高价。”
其实两千元的报价顾姝君还嫌报少了。之前谈到钱就要扯皮的老狐狸,听见是育才饭店的苏师傅来拍,黄松华眼里都放光,哪里还能注意到广告费是多是少,千叮咛万嘱咐,让顾姝君一定要将人请来。
“我过来一是为了来看看你,二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既然都说清楚了,顾姝君厂里还有其他工作,自然也不可能待太久。
“哦对了,上次你遇到的那个菱角骗子,警察同志审完案件后,将你姐夫被骗的钱还回来了,你姐夫专门让我向你道声谢,这是他的谢礼。”
顾姝君有从包里拿出个盒子,递给苏楚箐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嫌弃。
“反正我觉得不好看,你要是不喜欢,就找个师傅融了,打个自己喜欢的款式。”
苏楚箐打开盒子,果不其然,里面躺着个价值不菲的金镯子。
三元一斤的菱角,换来三十元一克的黄金,顾屿衡姐姐和姐夫不仅有钱,在苏楚箐眼里,更是快要变成散财童子了。
“谢谢姐和姐夫。”
“不写,要不是你指出那菱角有问题,你姐夫不知还要往家里买多少。”
说起这个,顾姝君就来气。
“反正时间确认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离下午上班还有段时间,赶紧趴着睡会,”顾姝君边往外走,边打趣道,“瞧你眼底的黑眼圈,昨晚看我弟寄回来的信熬的吧?”
啧啧。
以厘米为单位的信纸。
一直等顾姝君启动桑坦纳的发动机,引擎排放出灰色的尾气,小轿车沿着街道向前。后视镜里育才饭店和门口站着的年轻女人越来越远,顾姝君双手握着方向盘,还是暗自觉得好笑。
顾屿衡啊,顾屿衡。
“平时不张嘴,这不挺能说的吗?”
……
苏楚箐之前低调,大家只知道她嫁了个好男人,却没将她与城北的顾家扯上关系。
直到她嫂子过来这一趟,整个育才饭店这才意识到,苏师傅哪里是手艺好这么简单,简直算得上是少奶奶出门体验生活。
之前与她讲过、亦或是没讲过话的饭店员工都开始反思,生怕自己有丝毫得罪过她的地方。
但就算如此,就算怀揣巨款,苏楚箐还是像往常一样,笑脸盈盈,没有任何架子。
开火,下菜,炒制……香味渐渐在后厨飘起来。
苏师傅平时什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短暂的别扭过去,见苏师傅都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锅炉灶火之间,心中坦荡的员工受她带动,也渐渐恢复如常,开始晚餐的准备工作。
而至于那些心中有鬼的人——
刚和吴丽丽在外面说完话回来的周蜀英,手掌心里紧紧握着那袋绿色粉末,有些叶子没有被完全研磨碎,扎进皮肉里,像是握了整把坚硬的钢针。
她怕被人发现,猫着腰,做贼似得从后门进去。
因而没有注意到,握着半块凉掉馒头在啃的瑞三,歪着脑袋躲在育才饭店后门的花坛里,以至于她和吴丽丽交谈的全过程,都完完整整地倒映在那双清澈懵懂的眼眸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