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章拓上红泥, 曾家礼仔细对准白纸上的‘育才饭店’和1983年10月5日,按下印章,然后拿起印有公章的介绍信, 从头到尾,细致确认无误后, 在印泥上吹了口气, 才将信纸递出去。
“二级厨师资格证考试就在明天, 市商业局那边我已经提前问过了, 你拿着这封介绍信,直接过去就行。”
曾家礼拇指摩挲食指指尖,那里有刚才不小心蹭到的印泥, 红色的颜料渗进指甲缝隙和松弛的皮肤褶皱当中。
“你也不用太有压力,”曾家礼嘴上宽慰着, 实际上心里清楚,都是话都是讲给他自己听的,耸了耸肩, 曾家礼故作轻松, “但以你的手艺, 后面跟着的两轮考试,应该也算不上难。反正江师傅和邱师傅都在, 要是有不懂的, 你就多问问他们。”
苏楚箐从曾经理手上接过信纸,迅速阅览了关键信息, 说了声好。
考试地点还是在市中心的商业局, 半个月前才刚去过, 苏楚箐还有些印象。就是时间订的有些亏, 正好是她放假的时候, 要是晚上一两天,还能又像上次那样,白得一天的假期。
昨晚婆婆刚打电话过来,喊她和顾屿衡去他们那儿吃饭。
好在听曾经理的意思,特等证书之前的等级考试,流程差别不大,现在看来也只能等上午考完试下午再过去了。
“烹饪比赛的事,你大概都知道了吧?”曾经理又问。
苏楚箐点头,全国厨师协会在这届比赛上可谓是下了大功夫,不仅规模大,铺天盖地的宣传也让人叹为观止,就拿早晨宋家萤带来的这期《A市日报》来说,首页报纸名称旁最引人注目的报眼板块,上面就刊登着‘首届全国烹饪大赛’的比赛信息。
但苏楚箐不知道的是,现在还不过是本场赛事预热前的开胃小菜,等一轮轮比拼逐渐进入白热化阶段,各色鲜美菜肴同桌共竞,到时候才会真正迎来华国厨界的空前盛况。
提到《A市日报》,已经将介绍信叠好收起来的苏楚箐,视线落在曾经理办公桌上零散的报刊杂志上,压在最上面的报纸赫然已经被裁剪出半块。
“您这是在干嘛?”
“哦,这个啊。”
曾家礼兴致冲冲地将裁好的报纸翻了个身,背面赫然是——
‘苏楚箐大厨:蜜汁东坡肉,传统美食的改良创新’
“早上去商业厅等廖主任的时候,我看这篇文章些的很好,很有深度,就想着回来将这篇文章框起来,挂在墙上,食客过来吃饭都能看见。”
实际上是曾家礼得知小苏师傅连带着育才饭店一同上报后,特意出门跑去报刊亭花钱买的,“就是没有把我们‘育才饭店’这四个字放在标题上。”
曾家礼摸着下巴小声嘀咕,“有些可惜。”
“但等赢下比赛,报道肯定少不了。”
等着赶紧报完账下班的李丽娟:“…………”
嘴上说着不要有压力,实际上压力给的最多的就是你吧!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出心里话的曾家礼,捂唇轻咳几声,“总之,你好好考,发挥出你的真实实力,其余的事不用操心。”
苏楚箐本就对这场比赛无感,毕竟来育才饭店也只是为了多做几道菜而已,参加也行,不参加也行,反正不打扰她获得系统的奖励积分。
但经过周围人的渲染,也渐渐让她正视起了这场号称‘华国名厨汇聚一堂’的隆盛赛事。但比起曾家礼担心她会产生的恐惧心理,苏楚箐更多的是对即将到来厨艺切磋的兴趣。
毕竟她是师傅唯一的徒弟,得了‘天下第一厨’的真传。要是害怕炫技,被她师傅知道了,估计要从另一个世界赶过来敲她的脑袋。
做了这么久的家常菜,苏楚箐想,也该找个机会试试宫廷小点、肥浓佳肴,她的拿手好菜。
……
从曾经理办公室出来,前厅已经没剩下什么人,吊顶整排的白炽灯已经关了,太阳的余晖从紧闭的红漆木窗荡进来,打烊的育才饭店像是比这座城市提前入夜。
寂静的有些冷清。
苏楚箐已经提前换好了衣服,背着包,跨过还未上锁的门沿,便看见路边树下等着的顾屿衡。
高大的梧桐树下,泛黄干枯的树叶挡住了光线,被切割成碎片的阴影安静地落在他的黑色大衣,白净纤细突显青紫血筋的手握着一片完全失去营养补给的落叶,他低着头,落下来的发丝在额间留下浅淡的阴影。
听见声音,顾屿衡抬头,看见从育才饭店出来的苏楚箐,这才将松开手。
秋叶随着指腹张开的方向滑落,与其他落下来的梧桐叶片一起,飘飘荡落在树坛台内。
顾屿衡推着二八杠过来。
苏楚箐本想着下班接上知晏知微后,去供销社转转,这个月发了工资,虽然家里什么都不缺,但就算看看不买,购物的氛围也能让人高兴,但现在看来计划有变。
“稀奇事,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了,”苏楚箐取下斜挎包,打量四周,“孩子们呢?”
隔壁刘婶吐槽李叔为了实验家都不顾,没想到自国庆头一天看完文工团表演后,顾屿衡也突然忙起来了,半夜归家都变成了常有的事。
谁下班早谁去接孩子,苏楚箐和顾屿衡虽然没明说,但心照不宣。
按照平时顾屿衡的课表,他正常下班走到托儿所,知晏知微也正好下课,接上两个孩子顺道等苏楚箐一起回家。要是顾屿衡没来,说明学校里有事耽搁,需要苏楚箐过去。
其实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不过要让知微知晏在托儿所多玩会。
“送爸妈那里去了。”
顾屿衡从苏楚箐手里接过包,放进前面的车篓。
苏楚箐没多想,毕竟明天本就要去公婆家吃饭,还以为是宋恂初和顾尚忠想俩孩子了,提前把他们接过去。
轻车熟路地坐上顾屿衡的后座,苏楚箐调整身下天蓝色的坐垫。
之前的二八杠后座就是钢筋铁架扎成的平面,坐上去硌屁股,顾屿衡也觉得不舒服,每次来接她前,都会用些东西垫着。之前都是用的家里多余的毛巾,上次被送东西过来的宋恂初看见,回去专门做个了塞满棉花的屁股垫过来。
坐稳了,苏楚箐才箍紧他的腰。
“市商业局改了资格证规则,我明天要去参加二级厨师考试,可能去爸妈那儿要晚一些。”
前头骑车的顾屿衡点头,“好。”
平时要是孩子不在家,都是顾屿衡骑车带她回去。在后厨忙碌了一天,好不容易有个陪她讲话的人,苏楚箐坐在后头吹着风,反正不着急,俩人就慢慢悠悠说一整路回去。一般是苏楚箐讲的多,顾屿衡话少,但也会认真附和。
像今天如此沉默,太反常。
二八大杠转了个弯,骑进独栋区。家门就在前面,路上没人,苏楚箐握着他腰间的手指轻挠,“怎么了?”
本来还在稳稳当当沿着直线行驶的二八大杠,猛地往旁边撇倒。好在顾屿衡立马禁锢住捣乱的指尖,小臂用力单手把稳车龙头,车身歪歪扭扭摆了两道半圆的大弯,才重新回到正轨。
手被顾屿衡握在掌心里的苏楚箐,却丝毫没有始作俑者的自觉。
“怎么感觉今天你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反正没剩下几步路,不是防着她,而是防止自己,顾屿衡从车上下来,推着车往家走。
“接到安排通知,我要出门一段时间。”
……
得知顾屿衡突然收到外派的消息,苏楚箐最开始还是挺高兴的。
毕竟这说明《文青八零》里,属于顾屿衡的剧情开始逐渐有了改变。
按照原书剧情,这次的外派任务是原书男主科研生涯发生重大转折点的关键事件。军方要求研发的最新武器,在预发射阶段出现了难以弥补的失误,是原书男主以研究员的身份在一众院士中挺身而出,提出改进措施,力挽狂澜。
有这次的经历背书,齐焕华回到燕京大学后平步青云,半年就从三级研究员破格提拔成为工研院副教授。
看起来是男主齐焕华的实力所归。
但正是因为苏楚箐看过原书的全部剧情,站在了上帝视角上才知道,齐焕华弥补失误的手段,正是顾屿衡早在五年前就提出的方法,具体的改进措施已经被他写到了论文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发表。
《文青八零》的作者为了设计苏爽的桥段,就直接将本该是顾屿衡的荣誉,生硬地安在了原书男主身上。
就连原书里的路人甲都会感叹一句。
“可惜顾教授因家事没过来,不然研发早就该结束了,哪里会出现后面的事。”
但现在原身‘苏楚箐’的壳子里换成了看过全文的她,自然不会让那些拖后腿的‘家事’发生。
反正苏楚箐护短,齐焕华要升官发财,他自己想办法,心安理得拿别人的东西算个什么事。
但苏楚箐也没高兴多久,毕竟《文青八零》里几章就能写完的文字,放在现实生活中,可不是简单的‘半年后’就能一笔带过的。
盘腿坐在床上,看着顾屿衡将整齐摆放的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然后又一件件地重新叠好,棉质衬衫将行李箱的最后一寸间隙填满。苏楚箐没忍住,“明天早上就要走吗?”
开始收拾下装的顾屿衡手指微顿,“嗯。”
“大概要出去多久?”
苏楚箐没抬头,将顾屿衡卷好放在行李箱最边上的领带,扯出来一截又丑巴巴地塞回去。
顾屿衡好几次想脱口而出,不会太久,这次项目本就是在五年前的基础上的再次重启,如果不出意外,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
但最后都被他忍住了。
从苏楚箐手中接过被她蹂躏地不成样子的领带,顾屿衡叠好,然后又从箱子里挑了个布料偏软、不容易出现折痕的领带,和之前放在这里的对调位置。
“时间要看项目的具体进度。”
看来不是短期的事。按照原书剧情,就算预实验一遍成功,也是来年后的事情了,苏楚箐不知道顾屿衡的加入会不会带着发展一并改变,但是这毕竟是保密项目,不能说太多。
下垂的脑袋肉眼可见又抑郁了几分。
明明是好事,以顾屿衡的能力,这是他实现个人价值,报效祖国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苏楚箐在心里一遍遍强调,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早知道就不问了。
没去前纠结错过了剧情,离开又嫌时间太长。
苏楚箐在心里唾弃自己,又不是天选的男女主,哪能有什么既要又要。
但……
好不容易与他相处融洽了几分,苏楚箐早已习惯被她称之为‘家’的位置有这么个人的存在,怪不得【空间院子】升到三级的礼物解锁的是洗碗机,当时她还嫌弃没用,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房间里的两人都很沉默。
顾屿衡收拾着行李,其实他的东西很少,也不是第一次经历长期外派,该带些什么他心里有数,本该迅速就完成的工作,他却主动放慢了步调。站在床边叠衣服,视线好几次不经意地看向她。
以往叽叽喳喳话很多,遇到什么事都会从头到尾讲一遍的她,这会儿一声不吭。
从床的另一边下来,趿着拖鞋,苏楚箐吸了下鼻子,“我去做饭。”
再在房间里待下去,苏楚箐觉得自己是真的舍不得顾屿衡走了,洗碗、拖地、整理院子,那个不是顾屿衡主动接手的活。苏楚箐虽然是从古代女官穿越成80年的普通人,但说实话,和顾屿衡生活的日子,就算和皇宫里比起来,也不知道舒坦了多少倍。
眼看低头走路的苏楚箐就要撞到脑袋,原本还温吞整理的顾屿衡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合上行李箱,他快走几步,手堪堪抵在苏楚箐额头前。
心里想着事,苏楚箐自然没注意到自己走偏了,直到额头啪地抵在顾屿衡的掌心。她皮肤本就白,突然撞上的印子就格外明显,还不等后退两步,苏楚箐扬起下巴,满腔的不舍,毫无防备地荡到顾屿衡的心坎上,像是蚊虫在胸前叮了口。
酸的发胀。
顾屿衡的视线从那双水润润的眼睛,落到迅速泛红的前额,满腔想要说的话,最后都落在触碰苏楚箐额头的掌心。
依旧是挡住冲击力的那只手,在苏楚箐看不见的地方,没有丝毫缓冲抵在门沿上的手背,出现一道明显的红痕,但顾屿衡却是抵在她脑门上,帮她揉了揉。
“今晚我来做饭吧。”
苏楚箐想说不用,关键他给出的理由还不容拒绝。
“外派都是吃食堂,与其饿肚子,不如苏大厨教我,速成一道手艺。”
“…………”
向来正经的顾屿衡,正儿八经的打趣,苏楚箐怎么会听不出来。果然是《A市日报》,就连顾教授也都看到了那篇报道。
“先放油,小火,让油沿着锅壁滚一圈再加入鸡蛋。慢些,对就是这样,按照这个速度倒下去就行。”
苏楚箐靠在厨房门旁边,手里握着冰袋,眼睛却是半刻也没从灶台上挪开。冰袋是顾屿衡给她包的,但苏楚箐却觉得,比起冰敷连皮外伤都算不上的额头,倒不如给顾屿衡敷手。
怎么会有人热油下鸡蛋的时候,崩这么多油点点出来。
虽然开头略微需要些技巧的炒鸡蛋,让苏楚箐龇牙咧嘴。但好在后续倒入剩饭、调味、翻炒,理论性较强的步骤,顾屿衡也渐渐得心应手起来,等到酱味浓郁、色泽匀称的酱油蛋炒饭冒着热气出锅,苏楚箐在一大一小两碗米饭尖尖上,洒上些水嫩翠嫩的青葱。
竟久违地感觉因为别人的手艺感到诱人。
将还没融化完全的冰袋,盖在顾屿衡被溅出来的滚油烫到的手背上。苏楚箐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筷子上的浮灰。还不等顾屿衡将蛋炒饭端到外面的餐桌,就在灶台上夹起米饭送入嘴里。
昨晚的剩饭因为过夜的缘故,米粒挥发多余的水分,通过高温翻炒,来自华国东北部的细长大米,颗颗分明,白米饭的松软和韧性,通过二次加热,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常见的蛋炒饭有两种做法。
一种是先提前将蛋液和米饭混合,搅拌均匀后下入融化的荤油当中,这样炒出来的饭粒能够保证每一粒都被蛋液包裹,饭里有蛋,蛋里有饭,但缺点却是极其容易粘锅糊锅。所以苏楚箐教给顾屿衡的是炒制蛋炒饭的第二种做法。
打散过的蛋液里加入小搓的食用盐和适量的白开水,油锅四到五分热度时沿着锅壁缓慢倒入蛋液。等黄灿灿的鸡蛋微微凝固,就可以加入提前准备好的米饭,锅铲搅拌翻动的过程中,蛋和饭渐渐融为一体,等到锅中的色彩由淡黄转变为金黄,最后淋上半盖子的生抽。
顾屿衡原本拿起来的是老抽,好在苏楚箐眼疾手快拦下他,要是一盖子老抽下去,估计他们俩今天晚上还要在家找找,剩下有什么可以吃的。
加入凉水的炒蛋水润松软,精确到克的调味不咸也不淡,作为没有配菜的主食来说刚刚好,被酱油的浓郁滋味完全包裹的饭粒混合着同样变成颗粒状的鸡蛋碎末,煎蛋的香气与米饭的香甜相互融合、交织,最后都落入到酱油留给舌尖的咸香微鲜。
“好吃。”
苏楚箐咽下最后一点碎米粒,拿起水杯,咕噜喝了两口温水。
什么都好,就是油放的有些多。
顿了顿,苏楚箐其实不想打击某位初学者的自信心,但,
“你箱子里还有多余的位置吗,”权衡之下,苏楚箐觉得比起糊嗓子的硬夸,还是活下去更重要,“腊肠霉豆腐,通通,你全都带走。”
酱油蛋炒饭顾屿衡吃了大半,最后剩下的苏楚箐实在吃不下去,都贡献给了知微养在院子里的老母鸡。
夜里,苏楚箐背对着顾屿衡,隔壁刘婶家都安静了好久,她睁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终于在她又窸窸窣窣翻了个身,同样没没睡着的顾屿衡叹了口气,伸长臂膀将陡然僵硬的她箍进怀里。
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苏楚箐莫名的情绪低落终于找到了缘由,抵在胸前的双手握着他的睡衣,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话语里带着抽气的鼻音。
“怎么不能等国庆过完了再去……”
光洁的下巴抵在她毛茸茸的头顶,顾屿衡喉结发紧。
之前长时间的出差,他会提前将知晏知微送到爸妈那边去,留在家中的最后一个晚上,屋里永远只剩下他自己。反正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过来的,他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和舍不得。
但鼻尖皆是她的温软暖香,顾屿衡克制住亲吻的冲动,心里一团乱麻,他捋不清这种情绪,也从未感受过,只得抱紧点再抱紧点,寂静的深夜里,低沉的嗓音一遍遍叮嘱。
“我不在家院子门要记得关好,见义勇为也要量力而行,不要让自己受伤,要是觉得累,就把知晏知微送到爸妈那里去,我会尽力,尽快回来。”
柔顺的发丝缓缓再指尖滑落,将苏楚箐完全抱在怀里的顾屿衡,绕过她单薄的脊背,带着浓烈热意的掌心,轻而缓地抚摸着她头顶的发丝,无声且温柔地安慰。
握在胸前的拳头渐渐放松,苏楚箐闭着眼,仿佛每一寸肌肤都要染上他的身上清爽的皂香。无数次在睡梦中习以为常的动作,苏楚箐却是第一次,清醒且主动地回抱住了他,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两颗心脏同频震动。
“我没有想让你留下来的意思,国家需要你,人民群众需要你,这本来就是你的工作、你的事业。我不懂你所学的专业,也听不明白深奥拗口的专业词汇,但你的努力钻研,自我来到这个家起,都是看在眼里的,你有这次机会,我为你感到高兴。”
苏楚箐的声音,瓦着嗓子,听着却有些发闷。
“独自在外,你要注意身体,少熬夜,多喝水,我和知晏知微,都在家里等你。“
顾屿衡想要捧起她的脸,却被她执拗地往怀里埋的更深,双人的呼吸声在寂寥无声的黑夜里交织,最终,隔着散乱的发丝,苏楚箐的额头落下轻柔的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