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昨夜这场雨直到天蒙蒙亮才停歇。
温缱被闹钟吵醒，望着天花板懵了半晌才想自己睡在哪里。
昨晚虽然睡得晚，但睡眠质量出奇得好，基本一夜无眠，醒来也不会觉得头痛。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好了。闹钟提醒今天是周一，温缱顾不上回味太多，翻身下床时腿软了一下，差点跪倒在地摊上。昨夜的放纵此时才开始惩罚她一一腰不是腰，腿不是腿，全身关节都像被碾压过似的。始作俑者已不在屋内，温缱换上自己的衣服，洗漱完急急忙忙下楼。
从西山去公司自然比从学校去公司远，她要来不及打卡了。
“急什么?”
谭西平从餐厅出来一把将人薅住。
他衬衫西裤皮鞋，通身利落清爽，气质卓越，温缱很难将他此刻与昨夜床上的流氓联系在一起。
只瞥一眼就挪开，提醒他:“今天有早会的，要迟到了!
谭西平把她按在餐椅里，不急不徐道:“老板都不怕迟到，你一个实习生怕什么。”
温缱被他噎得无力反驳，只能小声嘀咕:“那迟到总是不好的....
她上学可从没迟到过的
谭西平听着好笑，将吸管往她一张一合的唇上一压，懒声道:“迟不了，先吃饭。”
桌上有豆浆，蟹黄小笼包和馄饨，馄饨竟然是南方那种超级薄皮小馄饨。
这下温缱真的惊了，这种中式面点他也会?!
去新东方进修过吗?
谭西平瞅着她瞪得圆滚滚的黑眼睛，越发想笑。
这人眼睛一大，什么心思都藏不住。
一大清早张妈就过来了，说昨天蒸了螃蟹，谭西平也没回去吃，今天就挑了蟹黄，来给他蒸
大概要回去和徐淑云汇报。
这些倒不必细说。
谭西平懒声道:
“高看我了，家里阿姨做的。
温缱这才把眼睛收回去，哦了声，埋头吃混沌。
吃到一半，忽然又瞪圆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家阿姨早上来过.....”
那岂不是知道她在这儿过夜了??
但转念又一想，反正阿姨也不认识她，顶多知道谭西平带女人回来鬼混了，她紧张个什么劲儿。
吃饭吃饭!
谭西平就见她乌溜溜的眼睛左一圈右一圈，前一秒还像做贼心虚，后一秒居然又坦然自若埋头干饭了。好不神奇。
和她面对面吃饭，能让人多吃两碗。
很下饭。
但他又想起在私房菜馆的那一次。
她倒也很有本事，能轻而易举让人一口饭都吃不下。
谭西平忽然觉得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这姑娘像个宝藏，值得慢慢挖掘
吃完饭，温缱本以为是谭西平开车，到了院外却看见驾驶座里的司机。
是之前送她去火车站的那位。
对上司机微微诧异的视线，温缱的脸顿一下子烧起来。
好像是做坏事被大人发现。
"张叔早上好。"
谭西平很自然打招呼。
张叔笑呵呵回应，又转头对温缱打招呼:“温小姐早上好。
果然还记得她。
温缱红着一张脸，讷讷道:“您好。”
上车后，温缱上车后温缱紧
谭西平开始还没注意，后来发现和她说话，他说好几句，她才回应一句，还非常简短，敷衍。
占着车门坐，和谭西平中间相隔甚远。
他眯眼看过去。
之前想和他撇清关系时不就是这样。
发现这架势有些眼熟
谭西平简直气笑了。
那一次给她留电话，电话不打，微信不加，就用一条短信敷衍他。
既然这样就别怪他新帐旧帐一起算
"还疼吗?"
他淡淡开口道。
温缱本来在神游，被他这一句话炸得瞳孔地震，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瞪他。
谭西平迎上她的视线，若无其事接上:“腿。
温缱:......
呜呜呜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差点吓死她，
她刚想说不疼了，就听见谭西平又说:“昨晚不是磕到了吗?”
"!!!"
温缱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确信他就是故意的，要流氓!
昨晚在浴室做的时候她不小心磕到了小腿，但就很轻的一下，根本不疼。他这么说很明显就是故意的。谭西平见她又气又不敢发作的神情，心情略略好了些，拍拍座椅，示意她坐近点。
温缱有心不理他，但又怕他说出什么惊天之语，只能忍气吞声挪过去。
谭西平攥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张叔不是外人，不用紧张。”
既然跟他在一起，这些人总是要见的。
温缱还是有点不自然，但挣了几下没挣脱，只好由着他握着了。
他的手掌比她宽大很多，能完全包裹住她，掌心温热干燥，握起来很舒服，不知不觉温缱也舒展手指与他扣在一起。早高峰的路上很堵，谭西平打电话给宋奇，推迟了早会的时间。
快公司的一个路口，温缱让张叔靠边停车，说要去便利店买东西
谭西平皱了皱眉，还是让她下了车。
温缱在便利店兜了一圈，实在没有要买的，最后拿了一瓶苏打水，急匆匆跑进公司。
电梯里遇到同样晚到的小钟，冲她挤眉弄眼好一阵子，温缱不明所以，刚坐到工位上就收到小钟的微信。“小温温，你不老实哦，真心话大神会惩罚你的!
小钟:“你说你没有男朋友的!”
温缱更不解，问她什么意思。
温缱茫然，她是没有男朋友啊。
如是回复后，小钟疑惑:“可你有草莓印......"
温缱脸一瞬涨红，急忙掩住衣领，见周围同事都在忙自己的事，拿出化妆镜，果然看见领口露出一些暖昧红痕。昨晚谭西平在她身上不知留下多少这样的痕迹。
公司灯光炽白，光线明亮，什么痕迹都无所遁形。
温缱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同事发现，紧急翻出一张创口贴贴上。
遮掩完，看见小钟新的消息。
“不是男朋友，难道是sex partner?”
“小温温你也学坏啦。
还有一串“我懂”的表情包。
温缱回她一个“嘘.jpg”
没有否认sex partner的说法。
虽然她和谭西平都没有提昨晚的事，没有对两人的关系做定义，但她始终记得谭西平说过他不谈恋爱。很早之前他们已达成一致
各取所需。
今天有政府领导来视察，谭西平要全程陪同，中午外出就餐，下午又去参观科技园区，行程结束时已经快到下班点儿。晚高峰堵车，其他人都不打算再回公司。
宋奇请示谭西平时，谭西平想了一下，说回公司。
早会时他看见温缝脖子上好像有创口贴，当时离得远没看太清，后来一直忙也没空间她。
路上谭西平查看手机漏掉的电话，挑一些重要的回复。
比如谭振东的来电。
他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谱儿
电话接通，果然谭振东说是徐淑云让他喊谭西平今晚回去吃饭。
“你和妈说，我晚上有事不回去吃了。
”谭西平懒懒散散道。
“你自己和妈说。”谭振东的声音沉冷，有种不容拒绝的威严
但谭西平对他这位大哥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吊儿郎当道:“妈最相信你了，你说一句抵得上我说十句，我就不去费那嘴皮子了，还是大哥代劳吧。他话音没落，电话已经被挂断。
谭西平对着手机挑挑眉，自嘲般笑笑，随后重新拨一个电话。
“晚上我带个人过去吃饭。
怎么说也是生日，昨晚他那点手艺实属糊弄人了。
饭店那边也叫他好几次去试新菜，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吃完饭再去边上的中环买个包，毕竟人姑娘都开口了不是。
安排妥当，他又翻了翻微信，并没看到温缱的好友申请。
不由皱眉。
之前不加他微信就算了。
现在还不加?
谭西平直接添加她，输入电话，跳出来一个略显熟悉的头像。
点开放大一看，果然是她昨天翻来覆去拍的那盆茶花。
谭西平笑了下，发送好友申请。
这么快就换上了。
[在公司等我]
过了好一会儿，好友申请也没有被通过。
不知是不是没看见
谭西平手指在屏幕敲了几下，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温缱刚给谭西平办公室的绿植浇完水，路过茶水间时忽然听到自己的八卦。
“小温男朋友是上次团建看到的那个吗?
“不说是她导师吗?”
“导师和女学生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呀。”
“可总要遮掩一下的吧?
“人家遮掩了啊，没看创口贴都贴上了吗。
“怎么，你嫉妒人家小温有性生活啊?”
“放屁，老娘也有好吗!
温缱听得脸一阵白一阵红
谭西平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电话，温缱看见来电，心口更是瘀滞，一时捏紧手机任由它响。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收了声音。
出来看见温缱，几个人若无其事地和她打招呼，各自离去，丝毫没有八卦别人的歉意。
公司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茶水间里的八卦谈资。
温缱早就清楚。
况且不止公司，学校也是如此。
本科时她曾被南城一个富二代公开追求了一年，直到毕业，她被有钱人包养的谣言还会被讹传。
她封不住别人的嘴，只能确保自己的安全，尽可能不做出格的事
因此之前在面对谭西平时，她才会反复犹豫，反复自我拉扯，最后选择退缩。
她在公司有名有姓，有学校，有同学，有老师。
她冒不起这个险
电话没打通，只轻微影响谭西平的心情。
他再次通过查找账号的方式，点开温缱的微信头像。看着这张光影模糊，但仔细看，仍然能认出是他朋友圈里发过的茶花照片。猜想温缱通过好友申请，看到他朋友圈后的反应，谭西平心情又愉悦了很多，甚至多了些迫不及待。迫不及待想要看见她。
路上有些堵，回到公司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区只剩几个加班人员。
其中明显没有温缱。
谭西平回到办公室，看到桌角放了
一瓶包装眼熟的苏打水。
谁放的?今天宋奇和陈秘书都跟他外出了，其他人不敢进他办公室。
胆子大了。
谭西平笑了笑，把苏打水捏在手里，再次拨打温缱电话。
这次电话接通了，那边声音却很小，加上呼呼的风声，听不清说话。
“你在哪儿?”谭西平微微皱眉。
不是叫她等着他吗。
“我刚和同事一起赶地铁。”温缱压低的声音传来，“有事吗?没事我先挂了，地铁要进站了。
杂音响了一阵才稍微静下来，大概是找了个能说话的地方
偷偷摸摸做贼一样。
这一下给谭西平气笑了。
有事吗?
他能有什么事?
不就是想和她一起吃晚饭吗，他还能有什么事!
好心情荡然无存。
"没事。”
他冷着一张脸。
但温缱又看不见，听他说没事，“哦”了一声，飞快挂了电话。
好样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
谭西平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几秒，这一口气怎么也顺不下来，冷笑几声，拎起车钥匙直奔京大。
他倒要看看，她晚饭不跟他吃是打算跟谁吃
刚拐进主路，秦沛打来电话，说晚上有个局，离京盛很近，问他来不来玩。
谭西平一开始是想说不去的，他还得去抓人，但转念一想，抓什么抓，他怎么就那么闲得慌。
“地址发来。”他甩过去一句，一打方向盘掉转车头。
爱吃不吃。
没她，他难道就吃不上饭了?
笑!话!
地址在二环某家俱乐部。
早些年京城有几家很出名的俱乐部，出入皆是富贵名流，谭西平他们聚会也常去，后来风声收紧，家里都拘着他们不让去了，再后来一些销声匿迹，一些改头换面成为普通会所，有点钱就能进，鱼龙混杂的，他们很少再踏足。不知秦沛今儿怎么想起来在这儿组局。
谭西平到了门口就开始后悔，但来都来了，泊车小弟也已经过来
他看了眼手机，依旧毫无声息。
冷笑一声把钥匙交出去，提步往里走。
谭家近年虽低调，但在京中的影响力没人敢小瞧。年初换届期间，谭老爷子避去北戴河疗养，说是疗养，实际上是避嫌。后来名单一出来，谭家门槛都要被踩破了。包厢里一半都是圈子里的熟人，
也有一
一些生面孔
听介绍他是谭家二公子，全都围过来打招呼。
谭西平应酬了一番，在秦沛边上坐下。
秦沛今天身边是个清纯美女，二十出头的年纪，水灵灵的，一双杏眼含情脉脉，乍一看有几分眼熟。谭西平闲闲投过去一眼。
秦沛忙挡住:“哎，这个我刚喜欢上，你可别来勾。
谭西平收回视线，懒得理他。
秦沛打发美女去别处，又凑过来和谭西平聊天:“南方姑娘，怎么样?水灵吧，哥们儿真就好这一口。”谭西平拨弄着手机，心不在焉道:“之前的呢?”
“你是说西山遇见的那姑娘?叫什么缱缱的?”
“什么之前?”秦沛琢磨了一下，
谭西平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秦沛长叹气:“那个当然好了，我这个就照着她找的，可惜太难搞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加，我总不能去人家学校堵吧，多没品。”谭西平眉心跳了两下。
心想秦沛这孙子越来越不会说话了。
什么叫没品??
“你还骚扰人家呢?”他冷不丁问。
秦沛不满了:“瞅瞅你说话多难听，什么叫骚扰??我那是正常追女孩好吧。“
谭西平斜飞他一眼。
秦沛摸摸鼻子:“早不联系了，我怀疑她把我拉黑了。
秦沛是很会自我劝解的，“瞧我现在这个，不也挺好，照那个缱缱也不差太多吧，关键是人省心，时不时买个包，人天天秦哥秦哥追着你叫，小嘴甜得抹蜜.....“不过后来我也想通了，那种姑娘咱也招惹不
起，太正经，回头要是散了，给房给车给钱人都不要，其他的咱也给不起啊。”
谭西平懒得往下听。
什么叫不差太多?
秦沛这什么眼神，该去同仁眼科挂个专家号了。
瞎聊一会儿，开始上菜。热菜刚上齐，谭西平许久没动静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按亮屏幕，有一条通知。
[wennn通过你的好友验证请求]
谭西平看了眼时间。
6点48。
很好。
距离他给她打电话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谭西平把手机翻转扣在桌上，端起酒杯，秦沛正在张罗大家共同喝第一杯。
几秒后，手机又震了一下。
谭西平顿了顿，把已经沾到唇边的酒杯挪开。
手机翻过来。
[wennn:你在家吗?我可以去找你吗?]
手机再一次被翻过去。
谭西平面无表情。
当他是有多闲?在家等着她?
她想找就找?
笑话，他很忙的。
“谭二你墨迹什么呢，都喝完了就你还端着呢。
席间有相熟的人催。
谭西平看了眼杯中的白酒，忽然把杯子一放，说
“开车来的，不喝了。
那人当他说笑:“你可别逗了，谁不是开车来的，放心喝吧，这儿有的是司机，实在不行还能叫代驾。不知哪个字眼戳中了他的神经，谭西平直接把酒倒回了分酒器。
这是打定不喝了。
秦沛见他今晚兴致不高，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忙打了个圆场，没有再劝，让人给他换上茶水。
上等的碧螺春，香气四溢，浓绿叶片在玻璃杯里舒展，翻滚，起起落落，搅得水面一刻不能安静。
谭西平盯着玻璃杯看了几秒，忽然抄起桌上扣着的手机，敲出两个字回过去。
“不在。
那边回复很快:“好的”
干脆利落，连个标点也没有。
之后手机又安静下来。
桌上已喝得热火朝天，男人吹嘘女人娇笑，吵得人耳朵疼。谭西平忍了几分钟，耐性全无，抄起手机起身离席。走出会所金碧辉煌的大堂，傍晚凉风扑面，带来浅淡的草木清香，遥遥天际还残存一抹暗金色余晖，日光将歇，静待夜晚来临他加快脚步，边走边打字一
“等着”
“我去接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