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今晚这场雨下得虽不急,但却很持久,从傍晚开始细细密密没停过。
温缝被谭西平从浴室抱出来时,窗外雨意正浓,水汽蒸腾凝成雾,笼着天地,似也笼着人心。她软绵绵地靠在谭西平怀里,被室内溶溶暖意醺出几分慵懒。“我想喝水。”
水杯就在床边小几上,但她完全不想动,抬一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只好仰着脸使唤人。
噪音软绵,眼角眉梢尽显欢愉后的绯色。
哪里还有平日里乖学生的模样。
谭西平只觉刚平复的火气又有复燃趋势,压不住地蠢蠢欲动。他翻身下床端来水杯,喂温缱喝上几口,剩下的也不浪费,倒进自己嘴里。温缱喝完水便伏在枕上想睡会儿,刚闭眼上就感觉热度和重量齐齐覆压下来。
她下意识伸手去挡,却被抓住手腕,拉高至枕上
睡意一瞬全无。
又来?
眼前这男人似乎没有困意,也不用休息,见她睁开眼,吻了吻她湿濡的鬓发,随即把她抱起来,跨坐在自己身上。这一下让温缱格外不好受,不得不撑住他的肩头,止住自己的下落。
遍西平余了余她转起的眉心,语气温柔地命令,“坐下去。”
温缱之前的酸痛感还没完全退去,此时哪里还能受得住,稍稍一坐眼中又开始冒水汽,想要讨饶。
“不行的,我好累了......
谭西平继续吻着她,双手却握住她向下一按。
结结实实坐到底。
声音被堵在唇间,温缱眼尾顿时溢出点点水光,缓过气来,眸中已是春水涟涟。
她不禁后悔,怎么就忘了谭西平在这种事上有多恶劣!
故意让她难受,故意看她羞耻,故意通她骂人。
穿上衣服时衣冠楚楚,脱下衣服后禽兽不如。
她完全想不到他在床上是这样一个流氓风格。
谭西平腾出一只手替她擦掉眼尾的泪珠
,一语双关轻笑:“是水做的吗?”
温缱正酸软难忍时,还要听他调笑,一个忍不住又骂人:“谭西平,你混蛋.....
被骂的人毫不在意,反正今晚被她从头骂到尾。
他真是很好奇,她这张脸究竟是怎么长的?
明明外表看起来温软无害,乖得不行,但内里诸多反骨,竟也会骂人
不过词汇量不足,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
他听都听腻了,她还骂不腻。
谭西平故意笑她:“怎么不叫谭总了?之前不是很爱叫,再叫一声谭总听听。”
温缱的视线因上下颠簸无法聚焦,声音也抖得不行:“你变态。
谭西平闷笑两声,攫住一直在他眼前晃他视线的一团白光,送到唇边,满意地听到一声急急吸气声。骂得好,他就是变态。
他甚至还想更过分一些
比如,想让她穿上在公司时的一步裙。
谁教她那么穿的?
那么窄的裙片穿在她身上,腰是腰,臀是臀,踩着高跟鞋走起路来更是摇曳生姿。
他不止一次看到男同事在餐厅里盯着她看。
光是这么一回想,他就忍不住发狠。
温缱出了一身的汗,不止是汗,最后床单躺不了人,被抱到浴室。
热气蒸过的镜面略显模糊,但依然能照出前后交叠的身影
温缱无意抬头瞥了一眼,被画面激到羞耻心爆棚,一阵阵收缩。
身后男人猝不及防,闷哼一声,缓了几秒才开始报复她
她越是不想看,他就非逼着她抬头,长发被他束在手里,清脆的掌掴声混着令人脸红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威逼。"乖点儿,抬头。”
“看着我。"
他总是喜欢用他那把无限缱绻的嗓音下达指令,又温柔又强势
而要命是温缱对他个样子最没抵抗力,身体比理智更加配合,基本撑不了多久就会如他所愿。
重新从浴室出来,温缝累得睁不开眼。
一挨到床边就埋进被子里昏睡过去。
灯光幽暗,她有点睡懵了,眨巴着眼睛一脸迷蒙。
这一觉没睡太久,八点多被谭西平叫醒。
美色在前,没有不尝的道理。
谭西平又吻了过去,从眼尾一路滑下,吻至锁骨。
再向下可能又会一发不可收拾,温缱立马清醒,忙挡住他的去路。
“现在几点了?”
她抓起薄被掩住自己,开口才发现嗓音哑得厉害。
想到因由,不由一阵脸热。
她从没想过她能发出那些声音。
谭西平眼看着她脸孔由白转粉,不由好笑。
不就是问个时间,脸怎么又红了?
“刚过七点,起来吃点东西。
他说着,忍不住又在那粉云般的颊边捏了一把,笑说,
“你这脸皮薄得像纸。”
他还好意思说!
温缱暗暗瞪他,却也不敢招惹他,推他:“你先出去。”
谭西平实在喜欢她这种有点小脾气又不敢发作的神情,火即刻又被勾出来,倾身就要去吻。
被子被拽下,温缱眼看要挡不住他,急得一巴掌拍在他手背:“谭西平!”
谭西平被她连名带姓吼得一愣,温缱趁机拽过被子滚到床的另一侧。谭西平回过神,一时笑出声来。看来是他先前做过了,逼急了小猫也要挠人。
叫他的大名叫得越来越熟练了。
正想过去抓人,手机响了,谭西平只好放过温缱,接起电话。
是徐淑云打来,问他送明月去学校怎么要这么久,都要吃饭了还不见他人
谭西平这才想起他答应了徐淑云晚上回去吃的。
温缱听见他接电话时喊了声妈,很自觉地
她的衣服还在烘干机里,穿浴袍总觉得不安全,就从衣柜里找了一身运动服,袖子裤腿卷一卷,再用腰带扎一扎,勉强也能穿。肖声下床,走去衣帽间。
穿好衣服出来,谭西平已经不在卧室。
地上的衣物和包装袋也被收拾干净,但床上和沙发上未干的水迹,以
及空气里残存的暖昧气味,无不提醒她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激烈情事。
温缱脸有些发热,打开半扇窗换气才下楼。
餐桌上已经摆放好牛排和红酒,草莓蓝莓车厘子拼了个色彩丰富的果盘,她口袋里的那个柠檬也被放在一个骨瓷小碟中,配了玫瑰花瓣。谭西平正在点蜡烛,巴洛克风格的银质的烛台
花纹繁复精美,很有中世纪欧洲古典气息。
光线调得恰到好处,氛围感十足。
哪个姑娘不喜欢浪漫的烛光晚餐呢
温缱觉得谭西平可太会了,难怪秦沛他们聊天时说他是情场浪子,之前她没体会到,今天才觉得他的确配得上这个头衔。谭西平由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还不过来?”
折腾这么久,他就不信她不饿。
温缱中午只吃了面包,刚才体力又消耗殆尽,此时确实饿得不行,拎着裤腿跑过来。
谭西平睨她一眼:“瞧不起谁呢?”
“你会做饭?”她好奇问。
温缱尝了第一口牛排,就马上在心里对他道歉。
是她刻板印象了,她以为他这样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是不会下厨房的,没想到厨艺如此惊艳。
她吃完一整份牛排,还有些意犹未尽。
谭西平看她小狗般巴巴的眼神,无奈又把自己的一半分给她。
温缱很不好意思:“那你吃得饱吗?
谭西平喝一口红酒,懒声道:“不得先喂饱你。”
他话一出口,温缝的脸腾地爆红,叉起的牛排也不吃了,又羞又恼地瞪着他。
谭西平开始还很莫名,几秒后忽反应过来。
不久前他在床上是说过这句话,但那时是调情,现在真的只是字面意思,他可没往那处想。
接住丢过来的柠檬,谭西平忍着笑:“....是你自己乱想,怎么能怪我,我.是想让你吃饱饭,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温缱哪里肯信,气鼓鼓地涨着一张脸,看都不看他了。
谭西平试图说服她:“我有那么下-流吗,床上的话拿到床下来说?”
结果起了反作用,温缱想也没想:
"你有!''
谭西平抚着额头直笑,这姑娘怎么有些冒傻气。
忍不住又逗她:“那你说说看,我怎么下-流了?”
"谭西平!!!''
“哈哈.....好好好,我错了错了不说了......
吃完饭已经九点半,外面雨声潇潇,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
谭西平在厨房收拾,温缱本来想帮忙的,但万果打来电话,她就避去了客厅。
万果问她今天生日怎么过的,温缱熟练运用春秋笔法,说上午在图书馆写论文,下午把开题交了,晚上和朋友一起吃了西餐。万果不疑有他,聊了一会儿,又讲了好几遍生日快乐才挂断。
收了电话,温缱一转头看见谭西平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你今天生日?”他问。
温缱本来没想告诉他,但他既然听见了,就不好否认,点了点头。
谭西平又看了她一会儿。客厅没开灯,只有过道漫过来的散光,显得他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温缱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走过去问他:“碗洗完了吗?没有的话我来洗吧。”
谭西平却不回答,只等她走近时抓住她的手臂,拉到身前。
“生日都不说一声?”他低声问。
温缱被他围困在胸前,很亲密,也很有安全感。
她犹豫着伸手环上他的腰,没来由说了一句谎话:
"还没来得及说。"
其实是没打算说。
她今天刚刚知道,她其实是一个不被欢迎出生的孩子。如果不是温月华拼死保护,她是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的。别的孩子出生给父母带来的是爱和希望,而她的出生,给温月华带来的是一辈子的伤痛和屈辱。
她没资格庆祝生日。
而这些缘故,她没必要告诉谭西平
就如同他车里下来的漂亮女孩,她也没必要问。
谭西平又问:“想要什么礼物?”
温缱先是摇摇头,最想要的礼物今晚已经得到了,
但看谭西平的眼神,好像她不要点什么都不行的样子。
猜想他们这些有钱人,送女伴礼物大概是常规流程,不要反倒不好。于是她想了想说:
一个包?爱马仕?会不会太贵?
谭西平一眼看出她在睁眼胡说,抬手给她额头一记:“还知道爱马仕?懂得不少。”
温缱捂着额头,学他说话的语气:“瞧不起谁呢?我还知道香奈儿!
谭西平被她逗乐,盯了她一会儿,
一把将人抱起来,径直往车库走。
温缱见他要来真的,有些慌神,扒住车门
谭西平把她塞进副驾,扯过安全带,咔哒系上,居高临下睨她:“不是你说想要包?”
“不是,真要去买包啊?
温缱讷讷:“也不是非要包....."
谭西平理也不理,径直发动车子驶入雨幕中。
雨刷左右摇摆,银色雨丝被灯光照得雪亮。
温缱想起上一次雨夜奔西山的情景,好像已经过去很久,又好像是昨天的事。
人生如果是一场赌局,她这样算不算赌赢了。
毕竟也是得偿所愿。
温缱转头看向专注开车的谭西平,缓缓靠过去吻了吻他的侧脸。
谭西平明显一怔,车速放缓
“怎么了?”
温缱微微脸红:“没事,你专心开车。”
谭西平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没事,才加速跑起来。
后来他们在一起的很多时间里,他总会被她这样类似的
动作击中,以为她在这段感情里是动情投入的。
车子开到长安街,双向十车道宽阔笔直,道路两侧低矮建筑彰显权力与威严。
这就是北京城的心脏,多少双翻云覆雨手在这里随意掌控他人命运。
温缱忽然开口:“我不想要包了
谭西平一直在等她这句话,问:
温缱说:“我来北京这么久,还没真正逛过,今天你带我看一看北京城吧。
“想要什么?''
谭西平转头看向她。
路灯昏黄的光线照进车窗,照在眼前这张年轻饱满的脸上,很清丽的眉眼,似被江南烟雨浸泡过,七分情致三分愁绪。她有一双很动人的眼,尤其是在望着他时。
但此刻,她很认真地望着前方,并没有看他。
大多时候谭西平都确信温缱很喜欢他,他们在一起时,她的眼里看不见别人,只有他;但仍有零星时刻,他会觉得她不看他的时候才是真实的温缱。比如这一刻。
再比如昨日他们隔着马路遥遥对视时。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她突然在这一天改变主意。
但既然上了他的车,就没有让她轻易下去的道理。
这晚,谭西平带着温缱从长安街开到二环,再上了三环.....自西向东,由南往北,一圈一圈缓慢行驶。雨幕中的北京安静而盛大,车流与路灯交织出金色游龙,一圈圈盘踞在这座繁华之都,灯光流泻,高楼夜景在雨雾中更显梦她坐在温暖干燥的车里静静看着。
繁华似触手可及,风雨却不沾衣。
很久以后,温缱回想起北京,与谭西平这一晚的雨夜静游都好像一场梦,一场清醒且无望的浮华梦。她深陷过,也逃离过,但无论如何,她始终感激谭西平。
在她走投无路时,为她遮风避雨,同她夜夜欢愉。
电台零点报时响起,温缱二十四岁正式来临。
车窗外细雨如织,谭西平忽然踩下刹车,探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