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钰六人随盛烨入了宫殿,进入书架后的暗阁,仍然是那个昏暗的四壁挂弓,满屋书籍的昏暗房间,若干盏烛火辉光,映的人影晃动。昱王上座,盛烨躬身行礼,祁钰他们下跪行礼。
昱王抬手示意起身后道:“这次的任务你们完成的不错,奖赏已经发给你们的家人了,你们自己的奖赏可以找掌财鉴司符煨领,至于盛烨,你数日前信中所说我准许了,孤已整顿好军队,你可休息三日,三日后领兵出发。”
“遵命,父王。”盛烨道。
之后,盛烨依然是那温文尔雅的谦谦公子样,若不是在客栈的那些天里,盛烨总缠着祁钰问她前世的也就是她梦里的人和事,期间言笑晏晏,少年风华展露无余,祁钰会真以为盛烨是一个内向的仁人君子,不过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才是他该有的样子嘛。
祁钰回到自己的住所,和岑莹他们告别后便回家了,大王给这次做任务的人放了一个月的假,除了祁钰,因祁钰此前自请为盛烨死士,昱王遂使她当面服一丹丸,每三月须回都得解药,负责会承受万蚁噬心之痛,盛烨虽欲阻止,却无奈这是祁钰自己的选择。盛烨此行去临运,祁钰也须相随,近身保护。
可昱王对祁钰另有安排,嘱祁钰两天后就出发,不随军队,快马加鞭至临运,持盛烨令牌提前整顿军纪,威慑散兵。祁钰心想,此去临运途径溪花镇,那里住着一位武医,所谓武医,即是所修所学皆为武艺功法,内力行招所服务,此类人对各类心法倒背如流,擅长治习武者走火入魔之症,该医者是母亲几年前游历四海所识,祁钰想此行正好为她诊治两次因暴怒而意识混沌的问题。
回到家后,母亲正在研究精盐的制作,如今母亲因各种实用物发明而名声大作,昱王封她做司工典使,欲赐其府邸,却被祁钰建议拒绝。
自来这儿后,祁钰出门第一眼便看到前院那颗槐树,那树竟与二十一世纪家里后院的槐树毫无分别,祁钰直觉蹊跷,遂不能离去,总有一天她会找出里面的玄机。
司楣和司玦仍会缠着她讲外面的趣事,眼里的星光完全展露了他们向往外面天地的心情,近些年来,姐弟二人亦随父亲习武,武艺精进不少,司玦仍会找祁钰比武,毫不意外,他肯定输,但看得出来,司玦有习武天赋,仅比她小两岁就能在她手下过上招,于是祁钰建议父亲道:“阿爹,不如把司玦送到军营里找个习武师父认真教导,与同龄人一起前进,这样进步地更快。”
父亲开口:“这也不错,司玦并非奴籍,可登记为兵,不过还是要问问他自己的意思,毕竟军营不比家里。”
“那当然,毕竟人只有在逆境中才能千锤百炼,不断成长,我还是希望他能在武艺上学有所成,毕竟他根骨不错。”没有武艺傍身,不久的将来天下大乱,安能安居。
父亲遂去征求司玦的意见,司玦闻言眼前一亮,他虽然才十三岁,但也明白弱肉强食的道路,若不是齐朝带他回家,他恐怕会冻死饿死在街边,他一直在想若是他有像钰姐姐那样的才能,也不会不能保护父母了,因此他二话不说便同意了,至于去哪个军营,司玦请求同祁钰一同去临运。
祁钰闻言略带薄怒道:“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也许会开战,到时我们自顾不暇,你恐失性命。”
“月姐姐不是说逆境才能助我成长吗?难道是骗人的?”小少年十三岁的个头已经到她下巴了,祁钰自诩身量很高,看来司玦以后也会是一员猛将,想到这,祁钰心中微喜,日后大业,也许又多一名帮手。
祁钰拍拍司玦的肩膀道:“那好吧,不过到时你可要自己保护好自己,生命最要紧,我可能会无暇顾你。”
司玦喜不自胜,开心完后又找祁钰指点他的武功。
祁钰在家待了一天半,第二天下午拿上母亲给的信物,便欲从家里直接去往临运,出发之前盛烨来到奉巷,奉巷多数人不识,父亲欲躬身下跪,盛烨阻止,他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的身份,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祁钰本想写一封推荐信让司玦去军营报道,此刻盛烨来了,她便想若是请盛烨领司玦回去,那教习师父必定对司玦多加照顾,于是便同盛烨说道:
“属下可否求公子带家弟去军营报道。”
盛烨略感不悦,他自王宫回去后就一直没见过祁钰,他知道她回家了,可这就要离开了也没有同他见面告别,她是多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啊,于是道:
“除了这个,没有什么可说的吗?”
祁钰心想,这家伙又无理取闹了,罢了,小孩子而已哄哄就好了。
于是祁钰又道:“祝公子神清气爽,身强体壮,属下在此告别,临运城见。”
盛烨闻言并没有开心,他想和祁钰拥抱一下以解相思之苦,可无奈身旁人太多,他也只好作罢。
而后,盛烨与祁钰去僻静之处转而严肃悄声道:“这是鉴符,你拿上它,到临运后将它戴上以保外人能一眼看见,那里有我的亲信,若震慑不力,可找他们助你一臂之力。”
祁钰哑然看着他,盛烨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看来以后棋逢对手,祁钰突然想若是以后胜了,多少有点胜之不武,她这算是卧底吗。
盛烨看她发呆,以为她在害怕即将面对的艰巨任务,便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道:
“不必担心,那亲信可信,且威望不低,此事易行。”
祁钰此时心里五味杂陈,她在想日后三年,盛烨恐怕会不断在她面前露底,那将来的对峙,他恐怕会发疯吧,被自己的属下背叛一定会痛彻心扉吧。
于是把鉴符还给盛烨开口道:“公子不必告诉我这些,这是您的底牌,不要暴露给别人,王上给的任务里没有别的,那便是让我一人完成,这是我的职责。”
“你不是别人,你是我的影卫,是我的死士,是我的”心上人,盛烨眼神炙热。
“公子慎言”没等盛烨说那三个字,祁钰开口打断,她可不想做一个走后门的人,更何况以后会兵戎相向。
祁钰顿时面露伤感,一脸愁思,心想祁钰果然还是没能接受他,见此,祁钰想安慰他,于是便说:“小人是公子的人,便会不惜一切代价为公子铺一条康庄大道。”
闻言,盛烨果然面露喜色,果然她还是很在乎他的,即便只是友情,他也甘之如饴。
祁钰和盛烨谈论了现在姜辽两国以及边境局势后,便上马扬鞭与盛烨分道扬镳。
途径溪花村时,祁钰驻足两日,神医江晦年约花甲,往来拜谒之人络绎不绝,即使祁钰持友人信物也得守规候诊。祁钰的号正好排在第二天下午,于是第一天祁钰便想在此地附近游玩一番。
溪花村地处丛山脚下,村旁有一宽不知何几平静缓流的大江,用李神的诗形容,便是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鬼斧神工,简直是大自然的绝妙之作,江北山南之岸可见一银杏树林,如黄纱铺地,似仙子衣袂,时值晚秋,朝阳东起,映日江影,晨露雾升,辉影朦胧,祁钰立于舟首,负手而立,抬首观日,衣袂飘飘,如仙似精,偶听渔歌互答,山野闲唱,丛山之间云雾缭绕,鸥鹭纷飞,此情此景,祁钰身在其中,感天地之浩大,阅无尽之虚空,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观飘渺之仙山,叹万物于浩瀚,观此,祁钰忍不住心中感叹当真是旭阳映影两岸峰,扁舟一叶尽独行,冷风拂得衣袂动,壑谷聊赠青天游,水映天,天入水,水天一色,行于江上,如与日月同行,与天人同游。
祁钰此刻在思考人生,她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又是如何来此的,这个世界上当真有神仙吗?祁钰不解,若是神真的存在,那不管是现在还是前世,诸国相斗,侵略战争,死伤无数,弱肉强食,争权夺利,人不如牲,那时神又在哪里呢,神定的规则又是什么呢,难道他们喜欢看相斗相杀的场面,难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游戏。
祁钰不敢想,越想越诡异,希望只是巧合,巧合让她来到这儿,有机会改变历史。
晚上回去,祁钰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仍在二十一世纪的那个院子里,躺在躺椅上,品茶望天观树,这次她清晰地看见了那棵树,那槐树的的确确与奉巷里的槐树样子分毫不差,像是克隆来的,这里面难道有什么玄机。祁钰想不通,梦醒后,祁钰去往江晦那里,先排着,只见江晦住所的确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去了都得排队,祁钰打算最后一个看,她觉江晦风度不凡,于山鬼仙神一事应有所见解,遂欲讨教。
一天时间眨眼而过,到了为祁钰诊治的时候,江晦开口道:“你是慧营府的人”
祁钰一顿,心想这人果然不凡,便道:“的确,这与我暴怒时的症状有关联吗?”
“你功法是否已练到十二级了?”
“对,这是最高级了。”
“那便是这个问题了,很少有人能把玉华心经练到最高层,这功法是很厉害,但也霸道,可你的症状看上去却像是只练了一半功法而入魔之症。”
“一半?”祁钰大骇,眉头紧皱又道:
“那这有什么危害吗?”
“控制好情绪即可,对身体倒没什么危害,但对意识有迟滞效应,你会在情绪极其不稳定时按照内心最渴望的想法按部就班,不能灵活变通。”
“我懂了,就是不能让情绪控制我是吧,那要是想完全治愈并解决要怎么做”祁钰想不能给自己留隐患,以后的路艰险非常。
“你只需找出另一半心经练之即可。”
“多谢前辈,我懂了,对了,前辈您相信怪力乱神之说吗?”
江晦怔然,这是什么问题,但转念一想,十几岁的小娃娃对什么都好奇也是正常的,于是便道:“没有被否定的事就是有可能存在,但是离我们太遥远,所以我不太相信。”
闻言祁钰也想,对啊,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这根本想不通的事,只会给人徒增烦恼,遂欲请辞,赶往临运,却只听最后神医嘱托:“孩子,不管怎样,随心而行,无愧于心就好。”
祁钰怔然,这个告诫是让自己只管向前走,不要后悔吗,但她也从来没有后悔过,这是她的道,无所谓好坏,于是便道:“谢前辈指点,晚辈先行告辞了。”
说完便上马挥鞭,扬长而去。
此时只听晚霞辉映下江晦呐呐道:“蜉蝣之身,逆天改命,年少轻狂啊。”
祁钰到达临运已是五天后,中途在溪花村耽搁了两日,遂快马加鞭,昼夜不息,还换了几匹马,到临运后已是疲惫不堪,盛烨大军应是一个月后到,在此期间,整顿军纪,震慑散兵,不知道一月时间够不够,想到这,祁钰并没有直接去军营,而是去客栈租了间上房,猛补觉一天一夜,以最好状态去军营。
月色朦胧,晚风微冷,临运城内,万家灯火,平凡而温馨,祁钰入睡,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