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盛烨出城与祁钰汇合,祁钰才能同盛烨一齐出辽,一行队伍浩浩荡荡,车水马龙,祁钰头戴幕篱扮做盛烨买的伶人,改名换姓,名月娘。
一路上盛烨与祁钰同乘一辆马车,祁钰的伶人装扮和平日里很是不同,着一身杏色衣裙,挽一个双平髻,半头青丝披散肩头,银钗发饰,似一个温婉贤淑的世家贵女,抱着古琴,头带幕篱,微风吹起,容颜半遮半掩,娇颜似月,远远看去,引人无限遐想,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
除了盛烨,岑莹魏宁他们外此行队伍其余人只以为祁钰是王子在辽国相识的红颜知己而已。
马车内,盛烨看着祁钰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扮相,心头微微一动,靠近祁钰坐着。
良久,盛烨开口道:“此行回都,你的真实身份不便暴露,遂以伶人身份同我一同归国,待回去以后,你可再行恢复身份,对外称你从岐山寨逃跑而出,这样便打消了姜王对你的疑虑可好。”
“殿下计划周到,属下佩服。”祁钰带着幕帘,盛烨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清脆如莺鸣的嗓音,他想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祁钰的声音很好听,想起浔国太子的那句“情根深种”,盛烨忍不住嘴角上扬。
“现在在马车里,你可以摘下幕篱了,没人会发现”盛烨想看看祁钰,半月相离,心陷情渊。
“寒冬将至,戴上可以御寒。”虽然这样说着,但祁钰仍然照做,毕竟带着幕篱与人交谈有点不礼貌。
盛烨这才看清祁钰今日妆容,淡妆柳眉,朱唇不点而红,粉面桃腮,杏眼翘鼻,好一个娇俏佳人,少女安静如秋波,坐在盛烨身旁,好似在想什么事情,盛烨见此,心中悸动,欲抬手勾去祁钰颊边碎发,还未及触,祁钰开口道:
“殿下此去回都,将欲何为?”
盛烨闻言,心中思忖良久,他知晓祁钰言外之意,父王日渐衰老,年少四处征战,兄弟相斗,争权夺位,积劳成病,遂此时各王子的势力也将蠢蠢欲动,行争位之事。
盛烨并非谦恭良顺之人,对父亲的感觉也并不深,自出生起,他从未得到过一个父亲对儿子该有的温情,除了督促他前进和布置些任务外,盛烨几乎没见过父亲夸奖或问他饮食起居,而他也认真扮好一个好儿子该有的角色,即克恭克顺,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可并不代表他不想站在那高位逐鹿天下,琉岳大陆分崩离析已久,几年一战,四方势力割据,互相制约又互争互斗,意图吞并彼此。想到这,盛烨了然,这夺位之争应该开始了吧,遂对祁钰道:
“大哥品质高洁如琼枝玉树,二哥为王后之子背后多世家豪族相助,我既无背后簪缨世胄,也非大哥那样高风亮节,这条道路,只怕很难。”
“可殿下有自己,殿下难道忘了吗?您本身就出类拔萃,不论是文韬武略还是攻心计谋,属下觉得殿下可胜您二位王兄。”祁钰认真看着盛烨道。
盛烨怔然,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平日里若非装疯卖傻,只怕二哥早就忌惮他了,想到这,他瞬间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路不在王都,而在边境,唯有武装才是王权至理。遂道:
“此行归都,我将请命去边疆历练,经姜珞一事,有两种情况将会发生,非此即彼,也或许两者皆有,其一是辽姜两国已生嫌隙,将不日开战,其二是辽姜两国假意隔阂,借剿匪之名兵临昱国边境欲合力攻打昱国。可不管是哪种情形,边疆之行,必要有人去,我可向王上自荐。”
“殿下此言甚是,属下愿为殿下死士,随殿下去边境,尽我绵薄之力相助,还请殿下准许。”祁钰单膝跪地道。祁钰想她是时候出去闯荡一番了,这是个机会。
闻言,盛烨心头一暖,他认为祁钰和他的想法一致,认为他二人两情相悦,遂忍不住嘴角上扬道:“我意欲娶你为妃,你可愿意?”
话毕,却见祁钰不语,皱眉长思,盛烨见此内心忐忑,她在纠结,难道,他理解错了?她并非倾心于他,是他自作多情了?不,他想,他要亲耳听到,也许她是纠结身份之差呢,可父王也已然立母亲为妃了,所以他不惧,那她呢?
良久,祁钰展眉斩钉截铁开口道:“属下愿为死士。”
“你可是觉得身份不妥,没事,我没有出身偏见,你若为妃即可脱奴籍,不入慧营府,掌王子府,且此生只你一人,不会再有别人。”盛烨急道。
“属下志不在后宅,愿为死士。”祁钰面无表情依然是前面那句话,她觉得不能和盛烨绑在一起,终有一天二人会刀剑相向,反目成仇的,她不能困在后宅,否则十几年努力,毁于一旦。
闻言,盛烨想起自认识祁钰来得所作所为,了然道:“你想为兵为将?”
“对啊,你坚持要做死士,而昱国对征兵性别不限,三年以后若是不死,即可脱奴为兵,这是你一早便计划好了的吧。”
“是,殿下。”祁钰面不改色道。
“你可知死士要干些什么?”盛烨略带愠怒道。
盛烨没等祁钰回答继续道:“首先,你须服用父王给的特制毒药,每三月可获得解药一颗以做压制,除了父王没人有解药,其次,你须对我的命令无条件服从,不管是以一敌百,还是以貌诱敌,不论死生,最后,若是不能按时服用解药,毒发之痛如万蚁噬心,生不如死,你可还坚持。”
盛烨此刻极度希望祁钰能够知难而退,可见祁钰面色,平静无波,未见丝毫恐惧之色,盛烨想,祁钰这个人好像没有什么怕的,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兵为将后又要做什么,她以后又要与谁互许终生呢,想到这,祁钰接着道:
“做我的死士,不能与别人成婚。”
祁钰想,她父亲就是在死士期间和母亲成婚的,看来昱王为人还挺通情达理的,而盛烨那点小心思谁都能看出,不过,这要求正合祁钰的意,于是她便道:
“殿下之命,属下谨遵。”
盛烨脸色极其不好,他难道感觉错了,祁钰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不,也许是她太小,不知道情为何物,他第一次对自己感到自卑,被骂奴隶之子时他没有自卑,被二哥诋毁辱骂时也没有自卑,可就在今天,他对他的容貌和能力产生了质疑,她不喜欢他,他在她面前就只是高高在上的王子,只有尊敬,没有爱恋。不过他想,没有关系,三年如影相随,他一定会让祁钰对他倾心,想到这,盛烨眉头一舒,斜靠车窗,双手环胸,闭眼假寐,内心计划如何攻略祁钰。
祁钰觉得这个小屁孩还挺开朗,想到上一世自己孙子因对女孩子告白被拒绝一个高中生都学会离家出走借酒消愁了,真是难管教,太没出息了。但转念一想,盛烨毕竟生于王室,且容貌绝佳,他有自信的资本,可祁钰觉得除外灵魂年龄差,自己也不可能与一个势必会成为敌人的人谈情说爱的,还有一个最最最重要的原因,她的计划算上了整个琉岳大陆,以及海外之国,算上了以后的千秋万代,甚至算上了自己的生命,这样的局必定使她无暇情爱,正所谓鸿鹄志在千秋代,浮沉惘我无限春,君子死志,境在忘我。
昱国使团成功通过辽国边境,进入昱国,祁钰趁此换回身份,对外称盛烨为月娘找好归宿送其离开,祁钰趁看管松懈,逃出生天,于辽国边境与盛烨汇合。
祁钰换上平日里穿的红衣便服,扎一个高马尾,干练飒爽,英气十足,和月娘时的装扮相比又是另一番风味,盛烨想他之前怎么没有发现祁钰容颜,可飒可媚,百转千遍,都只是她,终于,他忍不住拉起祁钰的手,大步进入客栈。
岑莹他们也观察到盛烨对祁钰的日渐亲昵,兰馨略有不快,但也释然,随殿下于训练营近四年,殿下的英姿飒爽,温文尔雅,风姿卓绝都被她记在心里,当然,这样一个人物,谁又能忍住不肖想呢,她想盛烨喜欢祁钰也在意料之中,祁钰其人智多近妖,又武艺不凡,她也佩服,他们二人强强相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想罢,兰馨便放下了,她没有执着,她觉得盛烨和祁钰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就好,盛烨幸福就好,想到此她便释然一笑。
岑莹一脸姨母笑,嘴角都能裂到耳根去,魏宁见此,疑惑道:“他们二人郎情妾意,你傻笑什么劲,你看你露出的大白牙,笑不露齿,淑女一点,淑女,懂不懂。”
岑莹转头没好气道:“你懂什么,看见他们成双入对,我开心到都能飞起,你看他们都容貌绝佳,站在一起多么养眼啊”说着便四十五度仰头看天,双手合十,偏在脸侧,笑得一脸荡漾。
魏宁见此猜到岑莹又在想不和谐画面了,他不止一次发现岑莹爱看才子佳人的话本,就连送生辰礼物都要求他找些好看的画本子给她而不是金银玉饰。魏宁无语,心想迟早有一天岑莹脑子得看坏。遂拍拍岑莹的肩膀道:“别在异想天开了,我看祁钰对王子就没那个意思。”
岑莹闻言皱眉道:“你懂什么,这是爱情来临前的欲拒还迎,暧昧期长的爱情才回味无穷,唉,我说不如我借给你几本书好好看看?”说着岑莹靠近魏宁,狡黠一笑。
魏宁一怔,耳根微红,结巴道:“不,不了,你自己看吧。”说完便脚步轻快逃之夭夭。
“哼,没品。”岑莹脸色一变道,说完,便转身回房。其余人或住客栈,若是住满则露宿街头,或宿于马车。
使团行走半月余后便到达属霁,祁钰他们六人随盛烨回宫复命,其余人于晋阁交接出使工作和来回事宜。
此行三个任务圆满完成,至于辽姜两国日后如何,就看是否有人去边境震慑,那两个情况最好第一个发生,否则,他二国若是不守盟约,一对二,难度系数极大,或许还要千里迢迢暗地出使浔国请其趁火打劫骚扰辽国边境,打破二国合作。
此行入宫,盛烨便要说明此事,并趁机提出领兵去边境震慑,必要时待战,而在进入昱国边境时,盛烨早已料到有此一遭,便已遣人快马加鞭送信到国都请其父王先运粮草至昱辽姜三国交境处临运,并命其守将张成加强戒备,训练兵马。
盛烨的未雨绸缪,祁钰看在眼里,看来生于王室,对政斗国争之远见是天生的,祁钰心想也许在不久的将来,盛烨会是她很强的对手,到时争锋,谁又是赢家呢。祁钰看着前面盛烨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