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多久,爷爷才稍微冷静下来,他举起手破口大骂:“就因为你是仙人?你就可以无条件欺负我们?”
“你最好给我等着,我们刘家肯定会抗争到底!”
爷爷说罢,有点重心不稳地往堂外走去,整个人看起来气愤又无助。
实际上有人曾经对我说过,你爷爷当时能做什么?就一个皮匠,可他之所以敢去直面她,就是因为当初雪狐发誓不会伤害爷爷。
然而就算它食言,我们刘家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爷爷回到家,第一时间把父亲叫来,并且给了他和妈妈不少钱,逼迫他们马上离开玉龙村,并且发誓今生不再回来。
父母开始拒绝,爷爷说明了当时的情况,父亲在得知不走只会让大家一起受害,也只能含泪带走妈妈,离开玉龙村。
爷爷看到他们走了,这才把我抱到了山上,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把我再次带到那破旧的寺庙。
其实我一直不了解这寺庙到底有什么特别。
爷爷为什么执意将我带到这里,为什么他知道这里能让我搏得一线生机。
爷爷带我再次上来后,才在寺庙搬出了一块牌位。
天下三百六十行都有祖师爷。
没有拜过祖师爷的人无法得到古法传承。
刘家曾经拜过“皮匠鼻祖比干”,才能几代人都在皮匠这一行占据一席之地。
爷爷缓缓从旧木箱中抽出那张刻着古怪符号的牌位,目光如炬般凝视许久。
终于,他猛地一咬牙,将牌位倒插入底座。
随即他接着拿起那把旧脱皮刀,一刀狠狠割下自己的左手食指,鲜血顿时如泉般涌出。
他举着血淋淋的手指,向着牌位深深磕头:“不孝徒刘楚,今遭大难,不得已重拜祖师,遇劫不怨,遇祸不恨!”
磕头声未落,祖师牌位下方突然爆发出一串子火苗,熊熊烈火迅速吞噬了整个牌位,将之化作一尺高的火柱。
我爷爷依旧直挺挺地跪着,双眼紧闭,仿佛通过这火焰与祖师沟通。
待到火焰逐渐消逝,只留下余烬中的黑炭,他这才缓缓抬头。
我爷爷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他一边低声啜泣,一边对着木炭连连磕头,即使额头破裂流血也毫不在意:“祖师爷,我刘家世代崇拜祖师,如今只剩这最后一线香火,请祖师爷开恩,开恩呐!”
皮匠有一正一邪之分,刘家祖训:不得拜邪门祖师。
可现在比干留下的本领,无法救我,爷爷只能冒险拜邪门祖师,去给我争取活命的机会。
倒插祖先牌位后,我爷爷已经被逐出师门。
然而祖师没显灵。
邪祖没有答应爷爷的请求。
我爷爷意识到,雪狐可以夺走我一个人的人皮,那么再剥一个易如反掌。
我爸妈即便逃离此地,也依然和刘家无法断绝,后果可想而知。
他不能救我,那么刘家香火就断了。
爷爷不断磕头,直到地上都是他磕头流下的鲜血,最终坚持不住昏死了过去。
之后的七天,当爷爷醒过来后,竟然抱着我来到了深山之中。
当时他不知道是不是愤怒极了,竟然不断引诱山中的狐狸到外面来,并且趁机会把它们截杀,脱皮并关于山顶寺庙门前。
死掉的狐狸扔到了后山下,整片山上的泥土当时都被血液染红。
村里人,本来想劝说,但发现爷爷完全控制不住的屠杀狐狸,就再也不敢过问。
那段时间,村里人就发现爷爷只对那些狐狸下手外,也没看到他做了什么,但就在他带着我回到村里后,我的身上就多出了一层层雪白的嫩肉。
那层嫩肉竟然比少女的还柔嫩。
只是白得有点不对劲儿。
村里人还议论说我那身上的皮可能是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
爷爷叮嘱我以后出外必须要带雨伞,我自是答应。
平时我都非常谨慎,但有一次我因为匆忙想着跟村里的张子玩,结果忘记带了,之后我发现自己的皮肤都红肿了起来,还好像在冒烟,我赶忙跑回了家里。
皮肤一直红肿着极其痛苦,过了几天才逐渐消去,之后我就每次出外都带伞了。
爷爷告诉我,那是因为我的皮肤不能被太阳光直射。
也就是这一次,我才意识到村里人的说法不是空穴来风。
我带着试探问爷爷:“我这身皮不是来自死人的吧?”
爷爷说:“当年,我另投邪祖,对方没有收我,但却在梦中跟我说了让我杀五十只狐狸,用狐狸的心血泡开后留下的雪狐皮,把内部一层薄膜剥离后,往你身上贴……”
只有技艺极高的皮匠,才能找到那一层薄膜,当时只要爷爷稍有不慎,我就真的要去见祖师爷了。
再说当时爷爷是没有一根手指头的,能成功也一部分是运气所然。
那就是第一次赌命。
第二次则是发生在我十三岁那天。
爷爷说,我那人皮还在雪狐手里,十三岁这天,她会再次来找我。
只要爷爷这时跟她沟通,把皮替换回来,那我这辈子就能安然度过。
可是我爷爷就一个皮匠,根本不是雪狐的对手,能跟她对话已经是莫大的造化,如果她不愿意换回我的皮,并且要取走我的性命,那爷爷根本无法阻挠。
因此,第二次才是真正劫难的开始。
如果她不愿意替换的话,十八岁时,她肯定还会再来找我。
因为我十八岁时,她不再动手剥我的皮,那皮就会跟我融为一体。
那我们的皮就互相替换了,因果自然就因此解开。
不过雪狐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放了我?
爷爷还得带着我再次赌一回。
至于邪祖,他没有提及第三次怎么赌。
他原话是:如果你们第二次都没有通过,那之后的事,也不必多说。
我当时就好奇了,问爷爷:“祖师不会是怕雪狐了吧?”
爷爷一阵惊恐伸手就把我的嘴巴捂紧:“这可不能乱说,万一祖师怪罪……”
我不敢再说什么,但心里却依然觉得祖师就是怕了。
不然他直接出手不就完了?
可爷爷似乎对祖师爷的话极其笃定,当时距离我十三岁生日近在咫尺了。
就这样我焦虑地熬到了生日当天,爷爷给我做了不少菜肴,但不知为何把我床的方向给调转了,床头多出了一根红绳。
得知雪狐要来,我当然睡不着了,但那天我竟然没过片刻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