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乡是关中古镇,位于渭城、华县交界处,西距临潼华清池约50公里,是关中东路重要的“水旱码头”。
赤水街南面约三四华里便是麦涨塬、长寿塬,塬接秦岭。以北约5华里便是渭河拐弯处,有码头数处,车船穿梭于渭水南北。
连接西京-潼关-豫省的“西潼公路”横穿赤水街而过,陇海铁路在北面约一华里处与西潼公路并行,赤水火车站位于赤水街西北不足1公里处,车站东面约400米有一座横跨赤水河的铁路桥。
赤水河南北流向,是渭城、华县的分界河。河床窄处三四十米,宽处可达百米,两岸有沙土夯筑的堤坝,高约一丈,不过冬季河面早已经断流干涸,部分河段可见一处处冰冻。
赤水河上有一座著名的清代石桥——桥上桥,把东、西两边分属两县的街道连成一个赤水街。以东相距不足4里是遇仙河,两河从南面的秦岭发源而下直入渭河,一西一东将东赤水街夹在中间。
中央军沿赤水河东岸南北部署,主要兵力有46军28师,教导总队的两个团和军士营、特务营、炮兵营等直属队,还有中央炮兵第6团配合作战。
教导总队特务营早在几日前已对东南军赤水河以西防线进行渗透侦察,把东南军的阵地和兵力部署摸得清清楚楚。
宋鸿飞的军士营和总队炮兵营一部进驻赤水街东北约2公里的辛村,沿村西遇仙桥东岸河堤布防。炮兵营的1个山炮连和平射炮连布置在村北,炮口直瞄西面约2公里三涨村的几个炮楼,这些炮楼原本是地主大户为防土匪所建,现在已被东南军利用。
三涨村西北紧邻渭河,位于赤水河入渭口的东岸,西岸就是东南军赤水河防线的北端支撑点淹头村,可谓是淹头村的前哨阵地。
东南军105师原本就在临潼、渭城、华县一带驻扎,现又增调兵力严加布防。105师是由东南军卫队旅扩编的独立加强师,下辖3旅9团,近乎军级的编制。
从12日白天开始,105师依据赤水河西多丘陵、坡塬的有利地形,在赤水河以西约15公里处,北至渭河南岸的淹头村,南至塬头的张岭子村,以张岭子村东的张家岭为核心阵地,沿南北构筑坚固防御工事,挖了一条蜿蜒五六里,宽12丈、深1丈的主战壕。战壕东侧架设铁丝网和各种工事、障碍,阵地外埋设地雷。
12日当天,105师炸毁了赤水乡东、西两边陇海线上的遇仙河、赤水河两座铁路桥,并拆除了赤水河至华县的铁轨,以阻断陇海铁路线。105师扼守赤水河防线,切断了陇海铁路和西潼公路要道,严阵以待,阻击中央军西进。
20日开始,东南军105师与中央军在赤水一带交战,枪炮声不断。随后,105师退守赤水河以西的既设阵地。双方以赤水河为界,两岸河堤高地成为对峙的前沿阵地。
东南军设置于张岭子村周围高地以及长闵村的炮兵阵地,不断向赤水河以东颜麻村和赤水街北侧的中央军阵地猛烈炮击。中央军炮兵六团在坡头村遇仙河岸的各个炮兵阵地,也持续猛轰东南军张岭子、蔡郭、忠王村一带的阵地,双方展开激烈的炮战。
20日下午,桂率真来到军士营阵地,检查军士营的阵地部署和战备情况。
宋鸿飞道:“我营的前哨阵地已延伸到遇仙河西岸河堤以西,西北方1公里外的三涨村有东南军1个连的兵力,依托几个地主防土匪的炮楼为支撑与我营对峙。”
渭河自西向东蜿蜒而来,在淹头村北边、三涨村西边这里拐了一个弯道又向北而去,赤水河挨着三涨村的西头汇入渭河。三涨村西南约1千米就是淹头村,淹头村东面、东北距赤水河弯道西岸约200-300多米。
桂率真趴在遇仙河西岸堤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又仔细对照地图,说道:“三涨村是东南军赤水河防线最北端——淹头村阵地的前哨,也是唯一嵌入赤水河东岸的据点。你营的任务是端掉这个前哨,伺机拿下淹头村!”
“2团、1团在你营以南,同时策应行动。此战的目的是将我军支撑阵地稳固前推到颜麻、赤水街、坡头、北会东方一线以西赤水河东岸!山炮连和平射炮连配属给你营,打掉三涨村这几个炮楼!你营做好战斗准备,把详细作战计划报我。”
宋鸿飞道:“是!”
在兵力的部署上,宋鸿飞把3连、1连作为主攻、辅攻部队,分别加强了机枪连的一个机枪排,主攻方向在东北、正东。廖建楚的学兵连从东南实施佯攻牵制,警戒三涨村西南淹头村的敌增援,并以部分兵力作为全营的预备队。
营属迫击炮连和步兵炮排由他亲自指挥,总队配属的山炮连和平射炮连在营后方的遇仙河西岸布置阵地,山炮连按预先标定目标射击,平射炮跟随攻击部队向前推进,瞄准直射敌炮楼。
“都注意了!一点两面,小群多路攻击,‘三猛’战术!”宋鸿飞对着几位连长大声道,“我营刻苦训练了这么久,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就看这第一仗了!”
几位连长高喊:“是!”
廖建楚听完宋鸿飞部署,就有点不高兴了,嘴里嘟嘟嚷嚷:“凭什么他俩当主攻,我连警戒牵制?营长,这不公平啊!”
宋鸿飞佯怒道:“这次攻击步炮协同要求高,主要攻击方向是东北方3连,正东的1连做辅攻。你连里有很多学兵,作战经验和步炮协同的训练也较少!”
廖建楚似乎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又叫道:“3连老张是玩过炮兵,我不和他争。但凭什么他1连老王也能当辅攻?他那两下子协同不一样是半斤八两!”
1连长王景雄一听也有点急了:“哎哎,我说老廖你说什么呢?我1连老兵多,战斗力就是强!你别跟我瞪眼,你比营长还高明不成?!”
“学兵的任务是先学习怎么打仗!”宋鸿飞似乎真的怒了,“你哪来这么多凭什么,再凭什么我让你到后面看着别人打!”
廖建楚嘴里刚想说“不给学兵上战场又怎么能学会打仗?”,但他一看宋鸿飞脸色,只得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心高气傲的他确实对宋鸿飞很服气。
张谊和1连长王景雄看到廖建楚吃瘪,都在吃吃地偷笑,宋鸿飞一瞪眼:“笑什么!你俩要是打不好,就滚到总队农场喂猪去!”
两人赶紧憋住,不敢再笑了。
张谊豪情大发:“营长,我要是打不下来,你就把我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宋鸿飞骂道:“扯淡!你那大夜壶留着自己用吧,我用不着你这么大的夜壶!”
“是!”张谊只得讪讪地道。
这下子其他几位连长,包括总队炮营山炮连和战防炮连的连长们都忍俊不禁了。
“行了!都回去做好战斗准备!”宋鸿飞道。
“是!”众人异口同声。
从傍晚开始,宋鸿飞就令3连、1连的几处前哨警戒阵地不停地用扩音喇叭高喊:“105师的弟兄们!你们的炮楼已经被我们的大炮瞄好了,为了避免没有意义的伤亡,你们赶紧撤出,退回到西岸去!一旦开火,炮火无情!赶紧退回到西岸去!”
“营长,这么喊话是干啥啊?”张谊和王景雄不解的问。
“干啥?心理战术,扰敌心理!”宋鸿飞故作神秘道,“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上之策!”
宋鸿飞又道:“其二,我们的目标是拿下他们这个前哨阵地,毕竟都是国军同胞,提醒他们机灵点吧,血流成河并非此战本意。”
张谊和王景雄若有所悟般点点头。
宋鸿飞又道:“等着吧,等对方心烦气躁时就是起作用了。”
起初,任凭军士营前哨喊了半天,直喊得口干舌燥,东南军守军却根本毫不搭理。
东南军守军连长到前沿查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中央军光喊,没见发炮,搞不懂对方意图是啥,只当是中央军的扰敌战术。于是守军连长逐级上报到营、团。
军士营当面是105师第1旅第3团,团长林大木得到报告后,对着地图思考了很久,也分析不出什么所以然,心想看来中央军只想把我团嵌入赤水东岸的这个据点给拔除掉,以减轻翼侧压力,料中央军对进攻西岸坚固阵地也没别的想法。
团、营又逐级指示下来:加强戒备,注意观察,注意敌骚扰战术!
于是,三涨村的东南军守军就该干嘛还干嘛。
没想到,对方喊得更起劲了:“赶紧退回到西岸吧,你们已经被瞄准了!注意,已经被瞄准了!一旦开炮,灰飞烟灭!”
中央军呱噪呱噪喊了半天,东南军守军士兵也听得烦了,有的兵直骂:“咋这么呱噪呢,要打就打!”
东南军守军连、排长们一琢磨,不行,一直让他们这么喊是光长他人志气啊,得反击!
“叭!”“叭!”“叭!”几声枪响,东南军士兵开火了,军士营前哨的扩音喇叭赶紧缩了回去。
紧接着,东南军前沿阵地上叫喊声也响起了:“中央军弟兄们!别磨磨唧唧!你们飞过来呀,有本事你们就飞过来呀!”
军士营前哨阵地上几个兵在嘿嘿偷笑着,立即回应道:“东南军弟兄们,你们的盛情难却!我们很快就打过去了!你们可要小心咯!”
宋鸿飞得到报告,倒有点兴奋了,说道:“不错,有效果了,继续喊!每趟换哨都给我轮着喊!谁能把对方隐蔽的机枪火力点给喊暴露出来,给嘉奖!但是喊什么话要注意了,都是国军,不能侮辱人格,也不能影响团结!”
于是当天夜晚,军士营前哨警戒阵地不时响起令东南军士兵烦不胜烦的扩音喇叭声,就这样喊了一整夜,只喊得守军士兵心烦气躁,吃、睡不香。
要是不理它吧,那就显得有点示弱了,并且也实在刺耳呱噪。要是反击它吧,对方早准备了多个扩音喇叭,你一搭理它,对方一个个像吃了蜜蜂屎一样更欢乐更来劲了,换着人来使劲和你对喊,实在搞不过啊。
军士营轮哨的士兵仿佛不甘落后于他人似的,纷纷以天南海北的各种口音和方言,各展其能,表演才艺,小曲、俚语、山歌、戏剧都来了。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说学逗唱,嬉笑怒骂,尽情地展示。
后方阵地上的人都听得忍俊不禁,最让军官们意料不到的是,以往前哨警戒可是苦活险活,谁都不愿意干,这回竟然好多人抢着去!
宋鸿飞也万万没想到,军士营真是卧虎藏龙啊,竟然有这么多文艺骨干分子和口技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