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莳的手不知在何时就撤离了, 林氏是陆相的人,或许回去就可以问问她。
筵席过后, 她与陆相分开, 独自去东宫见太子。
太子脸色红润,精神也好了很多, 见到楚染后忙去迎,锦袍玉冠, 也是俊秀少年郎。楚染笑着拉他一道入内, “且与我说说, 太子妃的人选可定了,可有难事?”
太子选妃与公主找驸马不同, 前者无关情爱, 讲究的终究是利益联合。半年来太子处境日益稳固,就算恒王对外再是如何仁善,也无法撼动。
“我有陆相撑着, 又有外祖父,这次刘章又为我所用, 不如避其锋芒, 选一大儒之后, 也好让陛下放下警惕。”太子笑谈,屏退宫人,自己亲自煮茶。
殿内烧炭, 又有地龙, 热意往肌肤里钻去, 楚染觉得舒服,“也可,你看中哪家?”
“周老太爷的孙女,二房的嫡女周卿卿。”太子声音坚定,神色亦是凝重,自有一股凛然的气势。
楚染微一挑眉,“这是你与陆相共同的决定?”
太子诧异,“关陆相何事,我自己定的,陆相不知情,想来也不会反对。恒王名声愈好,陛下心中也会猜疑,无论是子还是臣,陛下都不希望有人名声越过他。我如今不缺什么,倒不如修身养性,娶老太爷家的孙女为退,她性子也甚是贤惠。”
“可是二房长子刚刚娶了新阳,如今妹妹又为太子妃,岂不是让周家推至风口浪尖上,殊不知适得其反?”楚染反问,她对周卿卿是否贤惠是不知,但是如此抬举周家也会让人生疑。
太子嘴角含着一抹笑,给阿姐沏茶,烟雾缭绕,衬得她一双眸子滟光迷离,低声道:“阿姐忘了,周家二房不过是区区四品官,周老太爷官威重,说到实权,并无多少,陛下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也是林氏探听出来的。”
陛下早就看好周家,长房是不行,毕竟明妃入宫了,二房官位不高,也没有什么威胁,如此一来,就合陛下心意。
其实还有一人,陛下也看好御史大夫家中的姑娘,只是那姑娘性子刁蛮,太子喜欢小司勤,恐她被欺负,就选定脾气温和的周卿卿。
楚染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她一听是必陛下的心思,就暗自思量一番,道:“我明日去见见周卿卿,再问问陆相。”
“阿姐变了,晓得张口闭口就是陆相,你且回去问吧。”太子笑得狡黠,他也是乐见其成,陆相是一良人,定会护住阿姐。
楚染心思不定,嘱咐太子几句后,就出宫回相府,想起明日去周府,就让人备些礼。她不是贸然过去的,以去看新阳的名义去看周家姑娘,到时可随机行事。
这些对外之事,阿秀更为清楚,问过一声后就下去备礼。
楚染累了,吩咐后让人去周府走一趟,给新阳传话,免得明日过去唐突。她想休息的时候,阿秀匆忙跑过来,“殿下,老夫人来了。”
还未曾脱衣躺下的楚染惊得又坐起来,“她来做什么?”
阿秀摇首,“奴也不知,一月多前老夫人匆匆回侯府,就没有回来过。”
“这是回来住了,你带着人去送她回院子,我睡会。”楚染猜测老夫人回来也不是善事,等睡过一阵再理会。
她不去理会这些,躺回榻上休息,养足精神再说。
阿秀硬着头皮去迎老夫人,院子都是干净的,每日都会有人打扫,老夫人回来为没有觉得不适,她手中掐着佛珠,眼角高低,吩咐她:“陆相回来后,让她过来。”
阿秀应下了。
冬日里天色黑得快,哪怕时辰还早,外面都是一片漆黑。屋内炭火旺盛,暖意融融,楚染一睁眼就看到陆莳在翻着书,路途艰辛,也不见她疲倦,反而眉眼微展。
烛火下的人姿态婉约,天然美色,如岩上孤竹。
“陆相可去见老夫人了?”楚染好奇,老夫人掐着时辰回来,她只当人不回来了,未曾想到厚脸皮地走回相府。
屋内传来声音后,婢女鱼贯而入将膳食摆上桌,一眼看去,红色的樱桃肉,青色的蔬菜,颜色搭配得都很适合,让人食欲大开。
陆莳先入座,楚染就跟着过来,挥挥手让阿秀退出去,目不转睛地看着陆相:“可要我帮忙,公主本就刁蛮,不在意这些名声。”
楚染在宫中多年,虽没有龌龊的心思,但对付龌龊的人,还是迎刃有余。
睡过一觉后,眸色唤起光彩,似水晶般泛起光泽。
陆莳未曾计较,并未做声,夹了块樱桃肉放在她的碗里,楚染干巴巴地咬了一口,“你怎么想的?”
“殿下随意就好。”陆莳沉静,神色比井中的月光更清更淡。她清冷多年,不在意这些,可转而一想,如今不是她一人,还有殿下,她一人做主就让殿下难做人。
楚染纠结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淡淡一笑,面若胭脂陆莳观之,冷淡的神色如薄冰破裂,不知怎地想起破冰那夜。
于□□上,楚染总是半推半就,吻住她耳垂时,她终究软若春水,依在她怀里,如水波澜,悠悠漾漾。
楚染不晓得她在想着不正经的事,吃过晚膳后,阿秀将离开几月的账目拿来。非她搅乱,而是白日里实在找不到陆相,殿下又不搭理,她也没有办法。
账目给陆相,楚染却拿起来观看,奇怪道:“陆相当时离开侯府,可分了家产?”
阿秀不是侯府的人,分家后才伺候着陆莳,听到这句话后仔细想了想,狐疑道:“离开还会有家产?陆相是女子,只怕没有的事。”
“没有便没有,作何紧张。”楚染俏皮一笑,眸光却是晦暗不明,烛火下似有流光跃动,上下沉浮,又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陆莳去了书房见幕僚,阿秀就在旁跟着楚染,有甚问题都好及时回答。
楚染翻着账目,几近亥时才看到一小半,几月来挤压得有些多,叹道:“陆相都已不在府里,怎地还有这么多账目。”
“您与陆相走后,老夫人办过花宴,立冬那日又请人来吃酒,每和十来日都会有小宴。”阿秀忐忑。
楚染垂下眼,依旧去看账目,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看了许久,虽有些许麻烦,可相府奢靡的生活还是问题。
她奇怪道:“老夫人在侯府也是这样?”
“这倒不是,以前几月都不曾办一回宴,都是生辰时才会这般。”阿秀答道,办生辰办宴就不同了,那是要得礼的,如今这些小宴,夫人都是空手过来的,就算得了礼也是老夫人自己的。
楚染不会这般斤斤计较,只是看了这么多让人头疼的数字也觉得犯困,索性不去管,道:“庄子里有进账吗?”
“有,明日拿来。”阿秀道,都是分日子送来的,不知陆相何时回来,外面的会晚过几日。
楚染道:“那我晓得了,这些且放下,明日再看看。”
她困得不行,吩咐过后就去洗漱安寝。待陆莳回来,都已过子时,见到桌子分成两份的账簿,低声道:“殿下看过了?”
“殿下犯困,就看了一些,其余留着明天。”
陆莳颔首,脱下外袍,阿秀走近接过,低声又道:“老夫人来催过两回,奴不敢告诉殿下。”
“无妨,且下去吧。”陆莳摆摆手,趋步走近榻前。锦帐低垂间,温暖去春,淡淡的香气缭绕不散,醉人心脾。
榻上的人习惯将自己裹得严实,哪怕透不过气来也不肯松一松。陆莳俯身将被子往下挪去几寸,碰了碰她紧抿的唇角,温和一笑。
屋内沉静如海,只闻浅浅的呼吸声,陆莳躺下后就去触碰楚染,她身上是热的,抱着暖炉睡觉,冬日里身心都是暖的。
指尖滑过楚染柔滑温和的脸颊,暖意在心头萦绕,陆莳靠着她,冰肌玉骨隐约可见,她抿唇间贴过去,“阿染,阿染。”
楚染不知是否听到声音,低低轻吟一声,迷糊着眼睛,见到陆莳后并未奇怪,反习惯性握住她的手,迷糊一句:“你冷吗?”
迷糊间也记得陆莳身子冷,她脸色泛着桃色,水润光滑,贴近陆莳后就不动了,沉沉睡去。
陆莳不动她了,免得扰她好眠,看着她一同入睡。
一夜好眠,楚染醒得也很早,身旁都已无人了,婢女伺候她更衣,穿戴好后陆莳又来,竟还未曾去上朝。
楚染今日一袭红色裙裳,裙摆上以珠花为绣,如繁华落定,若烟若雾,层层叠叠荡漾成绚丽的光晕。
陆莳视线微微一晃,移不开眼,风致韵味天成,她朝前踏了一步,眸光幽亮地凝视她:“殿下今日去哪里?”
“去周府。”楚染想起太子的事,走近陆莳,压低声音道:“陆相在可知陛下在考虑周家二房的嫡女与御史大夫的女儿,太子看中前者,道是贤惠,我今日去看看。”
陆莳眸色泠若寒池水,“太子未曾与我说。”
她无端冷了颜色,楚染转喜为忧,“可是不妥?”
“殿下可知太子为何选周家的?”陆莳眸色不改,拉着楚染在小榻坐下,还有片刻时辰,自可教教她如何行事。
楚染听她话音就知事情不对,全数将太子的打算说出来,“他道是林氏传话,两人里择一,他不好反对,就想选周家的。”
“殿下与太子双生,心思没有相通了?”陆莳忍不住讽刺,见她今日被太子哄得盛装出行,戳了戳她脑门,恨铁不成钢:“周家姑娘是闺阁女子中性子最为温顺,选她不过是为了那个小司寝。”
楚染被她戳得脸色发烫,“选妃与那小司寝有什么关系?”
“太子喜欢那个小司寝,自然在迎娶太子妃后为她提位分,宫人位分低下,受着他的宠爱会不招人妒忌?若太子妃是心恶之人,小司寝的日子多半不会好过。唯有性子好的周氏女,才会善待她。”
楚染顿悟,“太子未曾与我说,只当是退而避之。”
陆莳无奈摇首,点醒她:“太子对你可并不是知无不言,他有自己的打算,岂会让你知晓。”
楚染眉眼一蹙,委屈又恼恨,太子不在眼前,不然定揪来打一顿,她叹息道:“他既喜欢,我也只好替他去看看。”
瞬息就不恼了,眨眼间又是一阵欢喜。陆莳不想同她理论,起身就走时,余光扫到她的红色裙裳,又顿足:“换身衣裳。”
“不好看?”楚染不明白了,这身衣裳是阿秀拿来的,她摸了摸珠花,信了陆莳的鬼话:“不好看就换一身。”
陆莳颔首:“那就换。”
被莫名唤来的阿秀也是迷茫,殿下这身极衬她,这般鲜艳出挑的颜色,寻常人是压不住的。殿下肤色好,艳若桃花,哪里不好看。
再者这身是陆相让置办的,怎地不好看。
她糊里糊涂地去取衣裳,红色艳丽,就挑素净的,碧水一色,层叠的波澜下一支白梅,清幽淡雅。
楚染觉得哪里不对,“你是不是拿错了,这倒是陆相的衣裳?”
阿秀摇首:“这是陆相给您做的。”
“换上。”陆莳接过,示意阿秀出去摆膳食,又道:“你见过新阳后,莫要提及此事,免得她会透露风声。”
都知新阳是藏不住事的,楚染知晓她的意思,点头应下,更换过衣裳后,发髻也是要重新梳的。陆莳也未曾喊婢女,自己选了选钗挑簪。
陆莳五指穿过她柔滑的长发,正经而淡漠。
楚染看着铜镜里认真的人,忽而觉得哪里不对,陆相神色淡漠或许什么事都没有,神色越正经,就会愈发古怪,她摸着发髻上的簪子。
梳妆好,楚染小口喝着薏仁粥,平日里都是这几样,清河的庖厨与郢都城做法不同,口味偏甜,海棠糕甜而不腻。她吃得香甜,陆莳嘱咐道:“你莫要提及太子,另外新阳公主处,你多加在意,周家二房未必就这么简单。”
“二房有古怪?”楚染顺口道,“二房长子腿脚不好,是断无嫡子的,娶了公主回去,也是摆设。”
陆莳抬眸,对面人精致的眉眼懒懒得扬起,如小猫儿吃食般一点点喝着粥,漆黑的眼里映着她的面色,在认真等着她的回答。
“我不知,寻常人会答应娶新阳?”
楚染托腮,画妆后后娇慵鲜艳,唇角微抿,比起素面时更多了几分好看,她想不出答案,陆莳就要去署衙。
近日里陛下都不早朝,有事去章华台禀告,陆莳刚回来,也不知怎么回事。
“你怎地还不走?”楚染看着外面的天色,这才想起早就过上朝的时辰。
陆莳道:“陛下有旨,不用早朝,臣去署衙就可,你晚些去的时候,记得警惕些。”
“晓得了,又非洪水猛兽。”楚染摆手,示意她快些走,自己心里还是多了几分警惕,吩咐阿秀去准备马车。
阿秀照旧留在府上,出主苑的时候,老夫人扶着婢女的手亲自过来了,瞧着公主的打扮,怪道:“公主怎地不多休息,这是要去哪里?”
阿秀脑壳一疼,先回道:“殿下去周府见新阳公主。”
“姐妹之间走动也是常事,只是老身有些许话要问殿下,不知公主可有时间?”
老夫人站在台阶下面,拦住了往外走的路。
楚染凝望老夫人的站姿,好笑道:“问我做甚,老夫人不如等着陆相回来再问,我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干,你找我怕是无用。陆二爷在清河做的事,我也不知,您或许可以去问问侯爷,他无故被打,也留着一条性命在,下次再口无遮拦,只怕命都没有了。”
“你什么意思?”老夫人眼睛一翻,精神很足,手中的佛珠扣得很紧,怒目看着楚染。
楚染淡笑,“您想知道二爷的事,我告诉您罢了。”
老夫人一身狐狸毛的狐裘,站着发抖,婢女递给她一个手炉捧着,气势又大了些,“公主话说不明白,今日就莫要离开相府。”
“老夫人开甚玩笑,我是公主,并非囚徒,如何就不能离开相府,倒是老夫人有子袭爵,日日住在相府也不觉给侯爷丢人。陆相是您女儿,您若来,也甚是欢迎,只是您这般为这二爷着想,旁人知晓如何看二爷,您拿着相府的银子去给二爷修葺府邸,也甚是可笑。”
“这都是相府的事,我本不想管,老夫人却带人拦着我的路,既然想说说,我们就说一说。陆相不在,就去请侯爷夫人过来,免得到时候说我这个晚辈不尊敬您这个老人家。”
楚染言笑晏晏,也不去管老夫人灰败的脸色,吩咐阿秀:“老夫人不想走,就去拿账簿,顺道去请侯爷夫人。”
“皇家公主果真刁蛮。”老夫人气得颤抖,狠厉的视线扫过阿秀:“你是相府的人,竟听一外人的话,拿的是谁的银子,简直不像话,等着陆相回来再收拾你。”
言毕,带着婢女嬷嬷离开,迫不及待地回院子去了。
楚染不与她计较,吩咐阿秀:“今日起后院的人出入要登记,另外拿了什么也要造册,没有命令不准放人出去,采买一事盯着点,看到不规矩也记下来,莫要惊动。”
她不在乎这些小事,被人三番两次的挑衅,莫不觉得她好欺负。
****
周府未曾分家,偌大的周府住着许多人,面积没有相府大,住的人却多了很多。
今日阳光不大,懒洋洋地洒下来,风一扫过,反觉得更冷了些,新阳站在门口,跺着小脚,见到远处来的马车后,喜不自禁,小跑着过去接人。
新阳跑过去,伸手去扶住下马车的楚染,粉脸带着巧笑:“阿姐,你可算回来。”
笑意未变,小脸瘦了些,楚染捏着她的脸,奇怪道:“怎地变瘦了?”成亲半月就见消瘦,她眸色不改,向府门口看去,大房夫人明妃的母亲在候着,却没有看见二房夫人。
楚染的性子不好,却也忍着,记得陆莳的话,牵着新阳的手拾阶而上,“我从清河过来,带着庖厨,给你做了很多点心,待会就送到你屋子里去。”
新阳小眼更加亮了,挽着她的手笑说:“清河的吃食与这里不同吗?”
周大夫人带着婢女一道行礼,见姐妹二人情深,眼角一扫就道:“弟妹病了,就不好过来迎接殿下。”
“无妨,我来看新阳的,她没病就可。”楚染道,她牵着新阳的手说着清河的吃食,最后说起脂油饼,“脂油饼喝着鲜美的羊肉汤,冬日里真的很舒服,对了,我带了一块鹿肉,可以烤着吃。”
“阿姐烤?”新阳将人请入周老夫人处,入府总要见一见老者,这是礼数。
楚染瞥她一眼:“我又不是你家庖厨。”
新阳吐了吐粉色小舌,入了周老夫人的院子后就松开她,里面的老夫人站在廊下候着,一见人就亲自过来迎,楚染趋步走近,“老夫人莫要多礼,我是来玩耍的,您莫要多怪。”
周老夫人不敢托大,将人迎入屋后,奉茶才坐定。
“从清河回来,带了些小玩意,今日过来送就当借花献佛。”楚染让婢女将礼物带上,见到对面坐着的周大夫人,顺势让婢女也送了对镯子。
屋内还坐在几位庶出的夫人,楚染初次这般隆重得上门,礼物备得全,一一送了过去,唯独没有提起周二夫人。
周大夫人在后宅多年,一眼就看出缘由来,亲自接过来手镯,“清河多玉,这般的玉质也是上成。”
楚染淡笑不语,这些都是连城从私市上拿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送出去也不觉得心疼。坐在她一旁的新阳捧着茶在喝,小声道:“阿姐,你好像漏了二夫人。”
“莫要多话。”楚染小声斥责一声,捏了捏她的下颚:“你想得倒是多,怎地将自己弄瘦了。”
新阳摸摸自己的下颚,看着周遭一眼,道:“阿姐去我那里坐坐。”
“正好,就不叨扰老夫人休息,也顺便去看看二夫人。”楚染站着起身,看了一眼大夫人,后者会意,笑着跟过去:“妾身给殿下引路。”
周大夫人不敢越过去,就跟着两人后面,楚染牵着新阳的手:“最近可吃了什么好东西,我带了石榴回来,用冰镇过的,没有坏。东宫都没送,就给你了。”
“最近没有吃什么,周府规矩多,不给随意吃点心。”新阳丧气,这里与宫廷差不多,想要吃什么还需上下打点。以前在宫里还有阿软,府里一点都不自由。
“规矩?”楚染诧异,她微微顿足,看向后面的大夫人。
周大夫人知晓新阳公主是单纯良善之人,不想傻乎乎地就被新平公主套了话去,她讪笑道:“府里都是分开的,妾身也不知晓。”
新阳公主是不受宠的,不然也不会嫁给一废物,二夫人嫌弃她非白壁,更加怠慢她。这些大夫人是知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不敢在新平公主面前捅破。
楚染不傻,瞬息就明白过来,巧笑道:“也无妨,府里住不习惯,就去别院里住,我有个别院靠近宁王叔的院子,你过去还可以去宁王叔处讨些酒饮。”
新阳不解,“去别院里做什么?”
“去吃好吃的。”楚染压低声音,照旧带着她去见二夫人。
入二房院子的时候,见到周卿卿,她穿着也极为素净,一身青衣,低眉顺眼,楚染不敢多加打量。相貌尚可,太子妃不需貌美,只要性子好就成。
二夫人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笑着要起身行礼,楚染按住她:“夫人莫要多礼,倒是我唐突了。”
“殿下见谅,妾这身子着实不好,卿卿一直照顾着,倒也难为她。”二夫人垂眸,不敢去看着楚染。
新阳听到这话后就站在外屋,没有进来。楚染扫了一眼屋内的摆设,中规中矩,方才这话就是在说新阳在她病时没有照顾她。
她没有接话,新阳单纯又听着明妃的话才嫁过来,皇家公主本就不是寻常女子,榻前伺候是不可能的事,也真是敢说。
“周姑娘辛苦,府内的婢女都不听话,不在跟前伺候,反倒累得姑娘辛苦。”楚染这才放眼去打量周卿卿,从进来后就不见她说话,看着性子好,未必就是真的。
青衣淡薄,身材纤细,看着也有些憔悴,她故作叹息:“周姑娘身子也差了些,回头拿着我的玉令去请御医过来看看。”
周二夫人眉梢一喜,开口感谢:“劳烦殿下了,卿卿还不谢过殿下恩典。”
“夫人休息,我去新阳屋内坐坐。”楚染起身就走,太子的眼光只怕不行,周卿卿未必就是性子好,未曾开口说话,无声的举动就在暗示新阳对周二夫人不好。
这样的女子迎入东宫,只怕太子也是日日焦头烂额。
新阳的院子也是不大,庭院里打理得尚可,屋内摆设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楚染尚算满意,先道:“太子之前提过你的公主府,就算偏僻了些,也比住在这里好。”
“我也想着搬出去。”新阳挥挥手示意跟着的婢女退出去,几个嬷嬷在廊下站着,屋内摆着楚染带来的礼,大部分都是吃食。
新阳馋着石榴,让人去取了盘子,自己用手拨开石榴,剥了几颗红透晶莹的石榴籽肉放入嘴里,慢慢嚼着。
楚染不和她抢,自己替她剥,片刻后盘子里就被装满了,小山一般,新阳拿着勺子,慢慢舀了一大勺送到口中,酸酸甜甜的嚼着,而后快活地眯起眼睛,“阿姐真好。”
“不是阿姐好,是石榴好吃。”楚染戳破她,趁着无人就问道:“周卿卿性子如何?”
新阳不知内情,嚼了两下就道:“她不太爱说话,每次看见我都会行礼。”
“还有呢?”楚染追问道。
“没有了。”新阳摇摇脑袋,又挖了一大勺吃下。
楚染扶额,“你与她没有说过话?”
“说甚,她不与我说话。”新阳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说来也奇怪,她几乎不来这里,见礼后就不再说话了,性子沉闷了些。”
“哪里是沉闷,是人家看不起你,小傻子。”楚染道,她几乎想撬开新阳的小脑袋瓜,也不知明妃如何想的,竟将她放入这潭浑水里。
新阳不在意,吃了一勺又一勺,片刻就挖空了盘子,“她沉闷与我有什么关系,都是要嫁人的,已经在议亲了。”
“议亲议的是哪家?”楚染不给她剥了,拿了酥糖给她吃,“这酥不甜,你吃些。”
新阳咬了一口,舌尖舔了舔唇角上的碎屑,“不知,周老爷子唤过我公爹,其余的不清楚,多半是高门,不然夫人不会开心。二房的人都很势力,想攀高枝。”
这点与陆相说得几乎相近,楚染明白过来,周家姑娘多半不是性子贤惠,而是装出来的。她又道:“二公子待你如何?”
“他睡书房,成亲半月就见过他两次,洞房那次,回宫一次。”新阳语气浑然不在意,就当这里是宫廷,见不到阿软外,就是没有好吃的,颇为可惜。
她吃了几块酥糖,眉眼一动,“阿姐借我些银子,这里上下打点都是需要银子的。”
“也可,回去让人给你送些过来。”楚染坐不下了,起身就想走,新阳急道:“不吃鹿肉了吗?”
“自己留着吃吧。”楚染摆摆手,大步离开。新阳擦擦小手就跟着过去,在外面遇到大夫人,三人碰面。
大夫人是来送点心的,见人要走,笑问:“殿下不用过午膳?”
“不用了,府里有事,夫人好心了。”楚染见过她后,就将步子放慢下来,随意道:“我方才瞧见周姑娘身子不好?”
大夫人将步子放缓,婢女远远在后跟着,她趁机道:“她性子就是如此,不太爱说话,沉闷得很。”
哪里是沉闷,明明是心思深沉。
楚染颔首道:“那就好,新阳的公主府还未曾建造好,在此期间就劳烦大夫人多加照顾了。”她回身看着婢女,从她手中取过锦盒,递给大夫人:“新阳善良,你多看顾着些。”
锦盒里是十几颗金刚钻,本打算送给二夫人的,既然她不会做好人,她也就不会客气了。
大夫人喜得不知如何是好,金刚钻比金子都要宝贵,更是难得,这小匣子里也是不少,她也不作拒绝,忙答应下来:“这是自然的,殿下放心。”
打点好后,楚染回相府,一入府,就让人去太子传话,周氏女心计深,不能入宫。
信送出后,她翻开昨日剩下的账簿,一一核对后,天色都已黑了,静静等着陆莳回来。
桌上同样摆着几张纸,楚染让阿秀将陆相曾经写下的问题一并拿过来。阿秀照旧做了,两相一对比,发觉问题更大了些。
“老夫人回院子后,可曾说了些什么?”
“也未曾说什么,无非是旧话,要见陆相罢了。”阿秀回道。
话音方落,就见陆莳的身影出现在廊下,她脱下挡风的狐裘,见两人神色都不对,心生怪异:“发生何事了?”
“陆相能安然走到我这里,也算是件奇怪的事。”楚染讽刺道,她把玩着手腕处的玉镯。玉质晶莹,肤色白皙,犹如连绵白雪。
陆莳听着阴阳怪气的话,也觉得有趣,走过去握着她的手腕:“今日去周府如何?”
“只怕皆在陆相算计中。”楚染蹙眉,陆相的手如冰一般,冷入骨髓,她没舍得将人推开,就将手炉放入她手里,这才暖和些许。
陆莳捧着手炉,余光扫过桌案上的东西,楚染的字迹一看就知,“殿下午前就回来了?”
“你已经看到了,相府的事本不愿管,外人与否,也不相干,只是心中一口气散不去。陆相且说说什么是外人?”楚染侧着身子看她,眸色带笑,笑意浅淡,不达眼底。
陆莳花了一盏茶时间才看完,不用对比,就知事态严重了,伸手捏着楚染的下颚,哄道:“莫要小气,晚膳吃什么?”
“别拿吃的哄我,陆二爷的事如鲠在喉,指不定老夫人哪日就会与你说,当日你若嫁给你二兄,哪里有今日这么多麻烦,你且看看那个公主有多刁蛮任性。”楚染学着老夫人的语气,绘声绘色,逗得阿秀笑得不行。
陆二爷的事,阿秀早就知晓,也是在老夫人面前听到的,时间久了,也就不曾在意。
这么一笑,屋内的气氛反温和许多,陆莳莞尔:“莫要闹了,不是大事,先说说太子的事。”她挥手示意阿秀出去,又将屋门合上。
小猫儿在意的就是太子的事,陆莳百试百灵,楚染却不上套了,眉眼间隐着几分冰雪之意,“太子的事急甚,周家都已知悉陛下心意,自己都开始做准备了,陆相莫要说不知。”
对上她清泠泠的目光,陆莳不知怎地有些心虚,“此事还未作定数,再者周卿卿心思重,对太子也有帮助。”
“既然有帮助,陆相为何不早说?”楚染盯着她,目光灼灼。
陆莳斟酌词语时,阿秀的声音响起:“陆相、殿下,老夫人来了。”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