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钟声回荡在雨里,赵建和同学们坐在课堂里听……
一边看同学们惊慌地收拾自己的东西,赵建一边在心里奇怪着。
合格的钟声,应该是洪亮而悠远的,不说深沉而庄严,起码得有点耐人回味的绵长才行。
这钟声,怎么跟上课铃似的?
又或者就像……就像到饭点了敲猪槽子一样。
大有一种“噹哩个噹……噹哩个噹……咣噹……”的韵味。
正狐疑间,大门外突然跑进一个人来。
那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进了院子后直接就奔着周秀才去了。
一只看似不轻的船桨,在泥地里划出了一条深深的顺水沟。
赵建吓了一跳,老头儿扮相不错,颇有一种画中走出来的神韵。
可这直勾勾的样子,怎么像是来找周秀才寻仇的呢?
正想着,身后传来了钱柱国诧异的声音:“爷爷,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爷爷没有理会孙子的问题,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喘了口粗气后,焦急地说道:“周村正,又闹水鬼啦!”
一边说,一边把赵家这几口人依次看了一遍。
周秀才把捧在手里的茶壶放了下来:“铁桨,别着急,慢慢说……在哪个方位发现的?”
虽然周秀才说着稳定人心的话,可语句却并无一丝舒缓之意。
说完后,人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赵建看到,自己的父母也放下了手里的活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卧龙滩。”钱爷爷说完后,接过柳尚红手里的大碗,一饮而尽后,吐着舌头把碗递了回来,“大夏天的,烧的什么开水……”
周秀才接着问道:“卧龙滩?那也不是你管的地方呀?
“是谁发现的?”
“吴……”钱爷爷欲言又止,瞄了一眼吴鸾台。
周秀才凝眉思索过后,果断地说道:“钱铁桨,你现在马上回去和乡亲们会合。”
钱爷爷转身出院儿,周秀才对着小课堂里的学生挥了挥手:“今天的课就到这了,都散了吧!”
跟着,周秀才又郑重嘱咐了一句:“都马上回家,谁也不许在外边逗留!”
赵建看着紧张兮兮陆续离场的同学们,心中暗想:都闹鬼了,谁还不知道回家?
还逗留?就算给发豆油,人家也得赶紧跑回去找地方躲起来呀。
远处的钟声还在紧一阵慢一阵地持续着。
随着钟声停止,街上的人多了起来。
一个个的精壮汉子,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步履匆匆的样子,真的像是急着去领豆油一样……
几天来,赵建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连天渡的人口密度还真不低。
平时可真没发现有这么多人。
“爸,他们干什么去?”
赵卫东看也不看赵建所指的那些人,和柳尚红一起把赵建拉了起来:“没听说闹水鬼了吗?
“他们去帮忙了。”
赵建一边被动地随着父母走回屋里,一边奇怪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去?”
“我?”赵卫东愣了一下,“我这腿脚不行。”
赵建一边看着父母开始移动他的那张大床,一边暗忖:你一个壮年男人,再怎么腿脚不好,也比钱柱国那个一根黑头发都没有的爷爷强吧?
床铺移开,推走了床底下的一堆杂物,一个地道口露了出来。
赵建来不及多问,就和赵郡一起,被老爹老妈给怼了下去……
头顶的木板又被盖上了,地窖里一片漆黑。
赵建正摸黑寻找着边界,赵郡开口了:“哥哥,火柴在这里……”
摸索着点燃了蜡烛,越建把小妹妹搂在了怀里。
这是个什么破地方,看赵郡熟门熟路的样子,估摸着闹水鬼的事儿还时常发生。
“赵郡,水鬼是什么东西呀?”
“哥哥,见着了就得死了,我哪见过?”
“咱们经常这样吗?”
赵郡愣愣地看了赵建两眼,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哥哥,你真成傻子了呀?”
眼见着在小孩子这里找不到答案了,赵建开始安慰起赵郡,努力说服她自己还是挺聪明的:“哥哥没傻,哥哥是装糊涂呢。”
“你骗人!以前都是你哄我玩的,现在你都不和我玩了。”
赵建愣了一下,一边给赵郡擦泪水一边自顾嘀咕了一句:“我负担这么重吗?还得负责带娃?”
赵郡抬头看了一眼,认真地说道:“哥哥,我听他们俩背着你说,让你带着我,你就走不远;走不远,就不会有事。”
赵建愣了一下,为了自己不出意外,父母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可是,就算时时拿赵郡来坠自己的脚,也没耽误自己从树上掉下来……
赵郡终于止住了哭声,赵建一边摩挲着小脑袋安抚着她,一边开始四下打量起来。
这个密室,够大!
几乎是和他卧室等大的空间里,床铺、饮食和各种用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本闲书和笔墨。
要知道有这么好的地方,早就跟父母申请入住了。
舒适凉爽还安静,不比上边强多了吗?
这环境,亲切接待个访客……比如周翩儿,也方便啊!
过了许久,赵郡在安静的环境中睡在了他的怀里。
耳听得通风口处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赵建赶忙把赵郡放到了床上,搬了个凳子站了上去。
侧耳倾听,是周秀才和老爹老妈的声音。
赵卫东的语调,略有些急:“周总管,这次翟大人来的时候,你可一定得正式提一下了。
“就这么几条小破船,哪是这帮恶鬼的对手?”
周秀才的声音:“卫东啊,我一直在向上头反映,昨天还发过报呢。
“上头说一个小渔村拥有太过强大的实力,会被人怀疑。”
赵卫东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你说这帮鬼子怎么偏就选了咱们这里呢?
“眼看着就大功告成了,让他们这一搅合,就怕是会功亏一篑呀!”
周秀才说道:“卫东,我明白你的心思,一旦出了差错,先掉脑袋的是你和尚红。
“等翟大人来的时候,我就再试一试吧。”
柳尚红插了一句:“周总管,你就别等他来了,现在就回去发报吧。”
周秀才应了一声后走了,夫妻俩又回到了赵建的房间守着了。
只是,除了偶尔走动的声响外,两夫妻再没言语。
赵建回到了床边,盯着睡着了的赵郡发起呆来。
平时没觉得老爹在连天渡有啥地位呀?
自己去周秀才那里问个问题,老爹都得一瘸一拐地非得把借来的鸡蛋给送去几个。
可是,为什么周秀才说一旦连天渡有事,我爹我妈得第一对掉脑袋呢?
就因为他们不是村长吗?
不对!听意思掌握发报技术的村正也不是村正……
老爹老妈都叫他周总管,自己可是听得真真的。
水鬼,似乎也并不是鬼。
赵建又想起了紫魈洞……
连天渡的人,为什么都喜欢说“鬼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