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想了想,又把手举了起来:“周先生,咱们不用公元纪年吗?
“嘉靖三年,直接说1524年多好?”
周秀才愣了一愣:“公元?倒是有这么一说……”
一边说一边朝着不远处的小山岗指了指:“洋教堂里的乔治,就是拿公元纪年的。
“但我子虚国是一辈辈的华夏人建立起来的,老朽惯于使用旧历!”
老学究的话,一字一顿,这不免让赵建突然心生敬畏。
他说不清眼前的老秀才是冥顽还是对传统的坚守,总之这硬朗的态度和坚定的语气让他突然想到,我们自己有历法,为什么要以耶稣诞生来纪年?
他和我们有关系吗?
是黄帝历不够悠久,还是夏历(农历)不够实用?
用了洋历法,指导农时不还是得靠芒种、谷雨和秋分?
你见谁说过情人节到了,得栽油菜了?
你见谁说过愚人节该插秧了?
周秀才又开始讲了。
赵建不再插言,努力往心里记着。
周秀才的娓娓述说中,赵建获取了第一波关于子虚国的知识——前朝旧事。
上溯根源,子虚国其实远不止从明代嘉靖年间开始的400年历史。
秦汉时为帝王出海寻找灵丹的人,魏晋南北朝出来避祸的,元明时期为显国威的海外撒金,都是子虚国的人口来源。
或因不敢、不愿归国,或因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有些人就留了下来。
一代代的繁衍生息,逐渐形成了一个国家。
周秀才润喉的空当,赵建问了一句:“周先生,这里一直叫子虚国吗?”
周秀才一个茶叶梗吐到了地上,瞄了赵建一眼:“哪有千秋万代之说?”
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朝代更迭在所难免。
抢了别人的孩子,还能让他叫原来的名字吗?
“周先生,现在的子虚国,谁是国家领导人?”
赵建突然间的一问,让周秀才愣了一下。
赵建赶忙进一步解释,把他知道的处于权力巅峰的职位一股脑都说了出来:“我是说,谁是现在的总统、主席?
“或者酋长、国王、扛把子……”
“噢……你说国王啊!”周秀才向空抱了抱拳,“我子虚国王赵姓,公讳连举,那可是难得的一代明主啊!”
一听这话,赵建当时就张大了嘴巴!
这特么……这个国王原来还是我那边的爹!
幸亏昨天孙郎中问自己“认不认识爹”的时候,他没把赵连举拿出来充答案……
冒认皇亲国戚,这可是有十族都不够灭的大罪!
唉!那边的老爹可能做梦也想不到,他一个受尽了老婆气的人,在这边有人提到他的时候会加个“公讳”。
抬眼看了看高高在上的老先生,赵建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个王朝的当家人,原来还是我本家?”
身后,传来了李尚淑的声音:“同名还不同命呢,一个同姓还想和国王扯上关系……”
赵建忍不住回头斜了一眼李尚淑。
小丫头长得挺好,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不就欠你五百万吗?我又不是没想不给你……”
自顾嘀咕了一句后,赵建自己都懵了。
我这到底是想还钱还是不想还钱呢?
老先生的讲述还在继续,赵建却有点受不了来自身后的干扰了。
做老师的,天生对调皮的学生反感。
现在坐在赵建身后的两名同学,就很过分。
上课不好好听讲,全程都在窃窃私语。
周翩儿把手伸向了李尚淑:“李尚淑,我在紫魈洞那边发现了一种草,可以把指甲染红。”
李尚淑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没两天就得褪了吧?”
发表完意见后,李尚淑突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跑紫魈洞去了,不怕被鬼吃了呀?”
周翩儿暗戳戳朝前边指了指:“是建哥哥跟我去的,我们……没进洞儿……”
李尚淑翻了翻白眼,接着忍受来自于李翩儿饶有兴致且无聊的显摆。
财主家的孩子,缺得了化妆品吗?
还用得着像你那样满山找天然色素?
来自于背后的讨论,却让赵建不淡定了。
紫魈洞?还有鬼?
从李尚淑和周翩儿的表现来看,她们还真是深信不疑的。
两个花季少女,虽然稚嫩,但按理说已经不会再相信“鬼话”了。
难道,这地方还真有鬼?
都穿越了,有两个鬼好像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
不过周翩儿说是他陪着一起去的紫魈洞,赵建倒是喜欢。
有鬼的地方,一定是人迹罕至。
我和她……干啥去了?
难道就为了陪她找一种可以把指甲染红的草吗?
真没进洞?
又想起孙昭阳对自己的示好,看来自己的情感世界还挺丰富……
高兴归高兴,但两个人渐渐变大的声音越发让他不爽了。
这未免也太不尊重课堂了吧?
你不学没关系,关键是影响我这个有庤青年的上进心啊!
你们知道我现在空空如也的脑子里是多么需要知识的吗?
“老师讲课呢,你们俩听着点儿!”赵建回了回头,小声提醒了一句。
“啊?我们也要听?”李尚淑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了一句让赵建莫名其妙的话。
这是什么话?你们难道是来陪绑的吗?
正想着,先生开口了:“你们两个,坐最后一排去说吧,别影响了赵建。
“要不然,就回家去吧。”
这就离了大谱了!
老师这么惯着自己的学生,想不听就不听?
这要是在我的课堂上,怎么着我也得找家长聊聊。
更何况,老师不就是周翩儿的家长吗?
难以想象在这种环境下,自己之前都学了些什么。
突然间,赵建从这些小凳子的摆放上联想到——也许,她们真的是来陪绑的……
正想着,钱柱国和另一个瘦小的男孩子跑进院来。
赵卫东招了招手,叫过那个男孩:“吴鸾台,你爷爷怎么样了?”
那孩子说道:“赵大叔,还是老样子。”
“哟,那得抓紧给他看病呀。”
那孩子低了低头:“郎中说看好得很多钱,我爷爷说一把年纪也活够本了,就听命吧。”
赵卫东眨了两下眼睛,不作声了。
不用问,吴老二的家境好像还不及自己家。
自己家好歹还有点家底子,吴老二却已付不起诊费,因病致贫,在家等死呢。
赵建看了看手边的拐,看来吴老二这份遗产是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