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内不是那种穷奢极侈的风格,两列卫兵排开,四周散落着些立灯,头顶是夜纪元特有的大型琉璃吊灯,没有铺金镶玉,反而是光滑的白灰基调大理石打造出一股生硬的冰冷气息。
他抬眸,望进了一双漫不经心的深瞳里,它的主人站在尽头,一身漆黑的制服穿出了冷硬的肃穆,眉梢好似染上入夜的白霜,是化不开的疏离,她的背后,是象征白昼的赫莫拉女神像,神圣不可侵犯。
“尊贵的客人们,幸会。”
女子的声线是独有的冷,并非刺骨的寒冰,而是冰沙的程度,似乎摇一摇就会化。
阳临川就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自然而然地躬身还礼,“克莉丝汀秩序官,幸会。”
身旁的两位使臣也随之行礼,而后,国师就开始宣读和谈书内容,只不过两位主角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褚颜站在洛琳娜身旁,看她的表情从无聊到烦躁,顿感大事不妙,连忙拍拍她手肘,示意——
执政官大人让您好好招待。
洛琳娜索性双手抱臂,食指不断地敲击手肘,脸庞都结上了冰碴子,但她突然觉得后脖颈一凉,好像有一道视线牢牢地锁住了她,她环顾四周,依旧没有找到刚刚那股不舒服感觉的源头。
奇怪。
而阳临川则是在神游太虚,从小的教育都是要有礼貌耐心,纵使是被恶语相向也要微笑,但没想到这陪伴十多年的教养要随着一纸婚书来和未婚妻相处了。
两方人都在笑里藏刀地交锋,盖章、签字、立下契约,听完枯燥的祷告,终于是到了最后的交换信物环节了。
洛琳娜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七点,外面黑透了,在国师、占卜师、银庭审判官以及礼官的见证下,洛琳娜从褚颜捧着的红宝石盒里拿出一枚戒指,看都不看一眼就随意地套上了对面那位的手指。
此刻,觉得已经大功告成的洛琳娜都想插上翅膀飞回研究院,阳临川却握住了她的手腕,斯斯文文地给她戴上,动作有些慢,但有一种庄重的虔诚。
洛琳娜觉得这样磨磨蹭蹭的行为是对“时间就是生命”这句古语的侮辱,再度想功成身退的时候,又被褚颜拉住,操碎了心的监督者比着口型——
小姐,你该说些什么的。
说些什么?
洛琳娜不是个注重所谓仪式感的人,不喜欢承诺,不喜欢拘束,理所当然没有记那些肉麻的场面话,一时有些词穷。
阳临川倒先开了口解围,嗓音很温柔,模样都好像有了些莫名其妙的深情款款,“从前素不相识,今后生死不弃。”
“我不喜欢谎言。”洛琳娜的神情有些疲惫的厌恶,笑容也像溶入水体里的颜料,消弭殆尽,恶劣地低语,“但可以给你我的承诺——”
全场的寂静里,只有她微冷的嗓音响起,说不上有多郑重,却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若非死别,绝不生离。”
阳临川脸上的笑意不散,洛琳娜眼底的暗光不灭。
他在试探着迷惑,她在郑重地撒谎。
他们看不穿对方面具下的脸,他们摸不透对方皮囊下的骨。
神圣的赫莫拉垂下柔和的目光,见证长夜后最盛大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