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侯府小院子门口。
姜武将长剑从地上收起,走近姜春水身前,长话短说道:“大小姐,事情有点蹊跷。”
“武叔,此话怎讲?”
姜武斜眼看了一下四散的侍卫,压低声音道:“我刚听说世子被崇侯派往了京都,走的很是匆忙。”
崇武说的世子就是姜春水的未婚夫,崇侯世子崇虎。
“消息准确?”姜春水听到这话,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确凿无疑。”姜武肯定道。“这消息是世子的管家阳林放出来的。”
崇虎封地在樟树村,以出产樟木出名,樟树村牧(村长)叫阳林,是崇虎世子的管家。
“村牧不在封地,来崇山城做啥?”姜春水听得越加慌张,细思极恐,手心冒汗,后背发凉。
姜武说道:“不仅仅是村牧,老夫听说樟树司马也奉军令进城了。以老夫看,崇侯有悔婚之意。”
姜春水咬着白洁的牙,心里却不那样想,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她撇开心中担忧,不想继续去推断这些烦心事,担心弟弟下落,问道:“武叔,你说辞行,准备回去?可是我早已飞鸟传书,现已过去三日,父亲应早已知道三弟失踪之事,应会派人前来一同寻找,你何不多等会。”
姜武答道:“大小姐,你应知老夫素来性急,老夫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也帮不上忙。思来想去,决定前往银瓶山联络虞人,寻找三郎的下落。”
他说的三郎,就是姜春水的胞弟,姜季,外号姜老三。
&34;虞人?&34; 姜春水喃喃自语着这个名字,眼神有些迷茫,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她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宛如少女般羞涩。
回想起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姜春水仍然心有余悸。
当时他们遭到了不明身份之人的袭击,随从们伤亡惨重。若不是武叔当机立断斩断车架,让大家舍弃马车改为骑马逃跑,恐怕连她自己也难以脱身。在那场混乱中,众人失散开来。
次日,她与崇侯的迎亲队伍会合后赶回原地,却只看到丫鬟小红趴在河岸边上熟睡。这个机灵的丫头竟然幸运地躲过了一劫,想必是在慌乱中藏身于河畔才得以幸免。
然而,令姜春水忧心忡忡的是,尽管事发地点就在黄河岸边,但经过方圆数十里范围内的搜寻,仍然没有发现弟弟的下落。
据说,崇侯已经派遣人手将这一带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一无所获。唯一没有涉足的地方便是黄河东岸的银瓶山脉,那里是虞人的圣地,与外界相对独立。
这时,姜武回应道:&34;没错,我打算前往河东的银瓶山寻找线索。临行前,咱们族长也特意叮嘱过我,如果遭遇变故,可以前往虞人山寻求援助。&34;他的目光坚定而充满决心。
姜春水看着姜武的伤口绑扎处,担心道:“武叔,那你的伤可好些了?”
姜武手持长剑,甩了甩胳膊,表情坚定道:“老夫武人一个,皮糙肉厚,所受都是皮外伤,止住血既无事。那晚倒是头脑刺疼难忍,那狼嚎着实厉害,休息了几日,精神已经恢复正常,请大小姐放心。”
姜春水咬牙切齿,低声道:“我们前面推断那晚狼嚎乃是犬戎巫术。犬戎在极西之地,与我们间隔百里,平素毫无瓜葛,为何偷袭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姜武迟疑会,说,“大小姐,那晚我们寡不敌众,之所以逃脱,老夫分析此中缘故,敌人目标应该就是三郎,或许只有找到三郎才能晓得来龙去脉。老夫今日前来,是有个不情之请,请大小姐准予。”
“无需客气,武叔,你直说。”姜武是姜春水母亲娘家随嫁过来的四个侍卫仅存的,其他三个都在数十年的战斗中阵亡。
姜武从小看着姜春水姐弟长大,视如亲人,还是弟弟的启蒙武术教练,姜春水也视其为叔辈。
“希望大小姐将那把吹箭管赐予在下。老夫听说虞人封闭,若无信物,绝难接触,非请入山视为敌人。有了信物,老夫才能前往银屏搜索三郎下落。”姜武说到这里,看向大小姐。
那把吹箭管是虞人特制的,上面有根红缨。提到那把族人皆知晓的吹箭管,姜春水怔怔发呆,无言以对。
那是个春天,万物复苏、百兽发情的季节。
他是一个挺拔俊朗,头缠黑布,发插鸟羽,口角时常含笑的壮汉。
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居然拉住自己的马缰,询问道:“请问这位美丽的姑娘,梁山城如何走?”
自己当时气得给了他一马鞭,结果被他徒手拉住,从马上掉了下来,第一次倒入陌生男子的怀里,鬼使神差失去了初吻。
最后两人滚落马路边,拳脚相加,那男子单手让着自己,互有胜负。
第二次见面,就是在梁山城祠堂,经父亲介绍,才知道他叫虞梨树,是虞人大长老的弟子,强大的巫师,是过来送信的。
虞梨树走之前,约了姜春水在梁山最高的梧桐山见面,但是姜春水没去,不是不想去,是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情何以堪,虽然她性格开朗。
结果,虞梨树独自在梧桐树等了三天,都没见到意中人。
后来,那死鬼半夜翻窗户,闯入姜春水闺房,两人互述衷肠,情到浓处,正应了那句“良辰美景奈何天”,中途丫鬟小红夜游进来,坏了当时气氛,两人擦枪却没能走火。
临走时,那死鬼留下了一把吹箭管作为纪念,承诺等他数月。说是如有事,可携箭前往银屏,必烧香相迎。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两人的事闹的很大,变成全城人饭后谈资。毕竟大家平常娱乐活动也少,吃饱了没事干就好干那事,好聊那事。
他们的故事真是一见倾人,二见倾城。
听父亲讲,虞人是一群深居银瓶山脉老林的猎人,信奉娲神,他们的格言是:蛙神造人,人造王冠。
虞人与大商信仰的鬼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据说虞族里男丁人手一支吹箭,狩猎战斗,寸步不离身,除非送给心爱的姑娘。
姜春水思绪万千,从怀里掏出一把三寸长的竹制吹箭管,略有不舍的递给姜武,说:“你拿去吧。”
姜武心情沉重的将吹箭管接在手上,迅速藏在袖里,吹箭管还是暖烘烘的。
姜武心里不由叹息,有情人却未成眷属。大小姐其实心里一直念念不忘那虞人,否则咋可能随身携带着,一刻不离身,只是那虞人一去不复返,毫无音讯,总不能空凭一个吹箭等一辈子吧。
“大小姐,你保重。”姜武一看时候不早了,想着宵禁前出城,便辞行道。
姜春水斜视了一眼背向自己的崇侯府内卫,看是放松,其实还是严防自己外出,心里烦躁,对姜武说:“武叔,我知你决定的事情绝难更改,那你多保重。寻到三弟,及时告之。”
“大小姐的宽宏大量,老夫铭刻在心。师傅寻找徒弟,那是天经地义。”姜武抱拳辞行,说完,看着姜春水。
姜春水看他欲言又止,问道:“武叔,还有事吗?”
姜武叹了口气,心想这女娃儿了,出生贵族生活富足,婚姻却是身不由己,说道:“大小姐,不带句话过去吗?”
“带话?”姜春水明悟,内心纠结了一会,苦笑道:“武叔,母亲的命运就是我的命运。过去的就过去了。”
人生只若如初见,奈何秋风悲吹箭。
“那老夫告辞了。”说罢,姜武叹息,转身,一刻都不停留,想到自己的徒弟下落不明,恐夜长梦多,健步离开崇侯府。
姜春水目视姜武渐渐远去的身影,转身对一旁无聊发呆的侍女叫道:“小红,回去。”说完,也不管踢爆的崇侯府门,先行回院子里去了。
崇一江听到姜春水喊回去的声音,紧张的心情一松,目送她身材高挑、前凸后翘的妖娆背影,想到一些最近的传闻,和旁边士兵吹牛评价道:此女火辣身材,火红头发,火爆脾气。
此话后来不知道被何人故意传播,变成了“三火夫人”,此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