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第一次见到谢席聿,他还是如同此前一样,只不过会故意询问她的名字。
就像他们像陌生人的第一次认识。
她一直以为,是他故意逗她玩的。
之后他们结婚了,一切都好像在越来越好。
可领证那天过后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停折磨她,陌生而冷漠。
谢席聿看向她总是带着厌恶,恨意,还有难以言说的伤怀。
谢席聿从来不让她去祭拜他的父母,哪怕是上炷香。
她以为谢席聿是生气,气她当初恋爱时毅然决然因为梦想选择出国异地。
又或是谢席聿误会她,误会是她伤了顾意和的双腿。
可原来是这样的。
她跟谢席聿早就回不去了,哪怕再爱也回不去了。
他还是很爱她,就算是失去之前所有记忆,可她宁愿不爱。
至少不爱,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犹豫。
她一直不明白,此前爱得那般死去活来为什么一夜便可以毁于一旦,互相折磨。
现在有了答案,可这个答案就如同插在胸口处的利刃。
他说他们在一起五个月。
原来是把她忘记了,真的忘记了。
难怪生父入狱却查不到真正缘由,难怪身边所有朋友都在说她对不起谢席聿。
而谢席聿说,她欠他一辈子。
沈秋晚想到谢席聿父母那慈祥怜爱的笑容忍不住捂住胸口处,锥心刺骨痛不可言。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她除了道歉却再也想不出其他,想不出该如何赎罪。
谢席聿站在门外,攥紧的手已经泛白,喉咙间肿胀酸痛,充斥着一股腥甜。
他后悔了。
后悔刚才对她说的所有话,后悔自己不该那样欺负她。
可轻飘飘的一扇门,彻底隔绝两个人。
哭到崩溃之时,沈秋晚倒在地上粗粗喘息。
眼睛慢慢失焦,此前半生所发生的一切都如同走马灯重现。
梨花被风吹散如同一场大雨,谢席聿站在那笑得格外耀眼朝楼上的她大喊:“谢席聿此生非沈秋晚不娶!”
少年的爱那般热烈纯真的感情,足够占据轰动整个青春。
他们在一起十年,而不是短短五个月,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
爱人如养花这句话没错,是谢席聿拯救了她发烂腐朽的一生。
可她好像把谢席聿的人生毁了。
意识渐渐消失,耳边是各类嘈杂声,直到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才慢慢安静。
沈秋晚恍恍惚惚听到谢席聿的声音,像之前每一次那样,温柔,耐心,眷恋。
他在一遍又一遍喊着她的名字。
沈秋晚,晚晚,真是好听。
告白时他说:“这梨花是随手摘的,不过你愿意做我女朋友的话,以后我每天都给你送。”
可梨花树生得那般高。
求婚时他说:“我们晚晚啊,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被爱的人。”
可所有人都弃她如草芥。
有人问过她,爱怎么形容。
她当时满是骄傲幸福回答道:“谢席聿。”
爱是用谢席聿的名字来形容的。
沈秋晚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开头甜蜜至极但以悲哀结尾短暂的梦。
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中午了,谢席聿不在身边。
她木讷的像是彻底丢了魂,查房医生走进来的动静才将思绪扯回。
医生的话她难以听清,因为左边耳朵好似又摔到彻底坏了。
医生见她状态不对只能嘱咐身后的护士几句走了出去,只是临走前那眼里有些惋惜。
沈秋晚跌跌撞撞的走出去,搞不清缘由就是单纯想逃离。
还没走出多远,听到了医生对护士的叮嘱。
“三十六床的沈秋晚刚流产,要多注意。”
沈秋晚愣住,如同炸雷之下的水鱼,惊慌失措。
她下意识摸上自己平坦的腹部,好似之前真的有过一个生命。
她好像是快两个多月没来月经了,只以为是推迟,毕竟之前从未准过。
而下一秒,迎面走来的是一家三口,小朋友肉肉的脸格外可爱。
所以她跟谢席聿是有过孩子的,差一步就可以跟他们一样,幸福美满。
可就算有,谢席聿也不会要的。
他说过,绝不会跟她这样恶心的人有任何结果。
杀人诛心,好似也不过如此。
她两只深陷的眼睛空洞无神,透着一股子麻木绝望。
哭得多了,到现在连眼泪什么时候掉的都感觉不到。
冬日阳光不算暖,照着玻璃透下来阳光也格外冷清。
沈秋晚一步一步走上楼梯,朝着天台走去。
到一半时,像是有什么挽留着她。
她犹豫着,最后按下了备注妈妈的电话。
久久忙音过后终于接了。
“妈妈,我想回家。”她压着声音,努力不发出哭腔。
那边犹豫几秒,有些歉意:“晚晚,妈妈跟叔叔最近要带妹妹出去旅游过生日可能不方便。”
她抬手擦去眼泪,苦笑着点头:“没事。”
手机扔在墙角摔坏黑屏,这几乎是她最后的留恋。
天台的风很冷,如同刀子刮上裸露肌肤。
当她踏上去那一刻身后传来许多慌乱的脚步声,可惜她听不到。
转头时,看到了双目猩红崩溃嘶吼的谢席聿。
“晚晚!回来!”
“我错了!回来!”
“我求你了!回来!”
他毫不犹豫跪下,哭得撕心裂肺伸手想抓住她。
他想说,只要你活着,我跟你离婚,我放过你。
可这些话,卡在咽喉,伤在心肺。
沈秋晚面无表情的侧身回来,瘦弱的身躯在这高楼上摇摇欲坠,像轻薄的羽毛。
阳光照下来了,像是噩梦结束预告,可她整个世界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艳阳天。
她苦笑着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留不住。
“谢席聿,对不起。”
沈秋晚看向谢席聿,眼里满是心疼不舍以及愧疚。
这对她跟谢席聿来说,是个死局。
活着只会将她跟谢席聿硬生生绑在一起,互相折磨,不死不休。
看着仇人女儿在眼底下生活,她无法想象谢席聿的煎熬。
哪怕那样的父亲,从一开始就是她的耻辱。
她要谢席聿活着,好好活着。
至少别因为看到她而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一直被失去亲人的痛苦折磨着。
那一年初遇,暗巷里躲着的,是被父亲赶出来的她。
流氓混混拉扯她时,因为说不出话的无力和崩溃差点将她杀死。
直到他逆光出现,朝她伸手。
“跟我走。”
那短短三个字,烙印在她的心里一辈子。
可惜了。
现在,这条命,就当最后的赎罪。
“谢席聿,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