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鸢看着言不栩,言不栩也看着封鸢。
封鸢在第一届封鸢与言不栩对视大赛中惜败言不栩。
他有点尴尬的错开了目光。因为他本来的打算是听到言不栩的答案后根据这个答案瞎编一个类似的,现在这个计划落空了。他万万没想到,言不栩和他能够发现端倪的主要原因竟是他自己。但他不能实话实话,也不能凭空胡编乱造,于是陷入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令人头秃。
“我也不知道那位存在是什么意思,”言不栩摊手,“但祂为我指引了白夜信徒的行踪,我从那帮异教徒的口中得知了不少线索,倒是对我有不少帮助……我觉得祂可能和苍白之夜有仇。”
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封鸢在心中否认三连,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得顺着言不栩的话僵硬点头:“有可能。”
他好奇道:“既然有帷幕存在,你是怎么进来的?”
言不栩似乎颇为奇异地看了他一眼,缓慢道:“我好像没有提起过,我是从别的区来的。”
“哦,”封鸢道,“你是来调查的,我下意识就觉得你之前应该不在这边。”
言不栩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再追究这个问题,坦然道:“我猜测我在来平水大区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帷幕’的存在,但我失去了这段记忆……我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进来了,但很好猜,无非就是从别的维度穿透过来,重点是我来到这里之后,我的记忆却是从遇到你那时候——”
他说着倏然停顿住,眉梢一挑,倏而不再言语。
他蓦地想起他来到平水的第一天晚上,除了遇到白夜信徒和封鸢之外,还有“遇到”了另外一位存在。
一位哪怕他只是匆匆一瞥、未窥全貌,也差点心智坠落的存在。
祂出现在白夜信徒出现的地方,祂离开后白夜信徒也不见踪迹……而几天后,言不栩的在梦境里见到那巨大的虚影,依照祂的召示,所前往之地又与白夜信徒有关。
这两次奇诡的遭遇所指向的,是否本就是同一个?
倘若真的是同一位存在……
言不栩骤然心中一凛。
或许正是祂在初始的那天夜里因为自己匆匆的窥视而注意到了自己,才会有后来的梦境和对“帷幕”影响的干预,言不栩才得以拥有“真实视角”,能够察觉“帷幕”存在的真相。
而祂的每次出现都和白夜信徒有关,那么祂引导自己看到丢失的记忆……发觉现实被隔离……再到“帷幕”的存在——难道,“帷幕”也和白夜信徒有关?!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抑制不住,他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至于那位存在为什么要这么做……谁知道呢,言不栩想,他一个人类,怎么知道暗面阴影是怎么想的,搞不好祂真的和苍白之夜有仇。
封鸢看着他的神情几经变化,虽然这种变化都非常细微,但如果仔细观察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他虽然不知道此时的言不栩经历了怎样的头脑风暴
,但他却看得出言不栩必然是想到了什么,而正如他所预料的,言不栩接上刚才的话,慢吞吞道:“我觉得,影响我认知到‘帷幕’,在梦境里引导我前去找白夜信徒的那位神秘存在,可能也在暗示我,‘帷幕’和白夜信徒有关。”
封鸢:……啊??_[(”
不是,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封鸢瞳孔地震,一时间抬头四顾心茫然,谁?谁在暗示你“帷幕”和白夜信徒有关?
你在说谁?
他震惊地看向言不栩,心道你说的这位神秘存在他今天下午才知道“世界隔绝”这个事,怎么能在昨天去暗示你,而且你怎么就推断出“帷幕”和白夜信徒有关了?!
过程呢,依据呢,逻辑呢,这推断从何而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自己不想干活找个合适的人外包出去而已!
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不得不说言不栩为他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思路,“帷幕”到底是否和白夜信徒有关,这不重要,反正言不栩也只是猜测,是猜测就有可能出错,出错了也情有可原再换一个调查方向就行……这个或许错误的方向只是一个方向,但是——
能拯救此时进退两难的封鸢。
他低声道:“或许你的猜测是对的。”
言不栩看向他:“嗯?”
封鸢在外衣口袋里摸了摸,掏出那天在那几个异教徒身上抢来的罗盘——他这几天一直把这玩意带在身上,以防备下一次与异教徒的偶遇,但是偶遇了好几天没有偶遇到,却不想在这派上了用场,他就说,见义勇为是会得到回报的。
言不栩的眼眸微微一动:“这是……”
“我不知道。”封鸢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是我送顾苏白回去的那天晚上在他家附近捡到的,而在我捡到它之前,我看见了报死鸟,后来你告诉我,报死鸟和白夜信徒有关。”
“你……”
“在我捡到它的这几天里,我慢慢感觉到周围的不对劲。尤其是今天早上顾苏白来之后,我觉得他们的记忆是不是都出了问题,再联想之前的一些细节,所以才来找你问的。”
一开始封鸢确实没有意识到。
因为他自己才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一个月,对这里的一切知之甚少,而他自己所拥有的力量似乎也能造成这种效果,这在某些时候迷惑了他的认知。但那天在游戏大厅和言不栩交谈之后,他意识到他所拥有的力量对喜现实所产生的影响是基于他本人的意志而产生的。
比如顾苏白进入游戏那天夜里,他下意识地想让司机脱离危险,所以司机脱离危险后完全忘却了这件事。车祸也同样如此,只是车祸当时司机和小诗二人之一还触发了无限游戏,在他的力量影响范围内,连《公约》的规则力量都被扭曲,司机和小诗脱险,他却被误认成了游戏玩家。
但是,再说一遍,他绝对,绝对不可能阻止顾苏白去集团开会。
也不会阻止小诗去她妈妈家,车祸那天他更是根本不知道神秘
事务局的存在,也就不可能去阻止神秘事务局工作人员的到来。
这来自另外一种,不属于他的、未知源头的影响。
至于这种影响是不是来自白夜信徒他也不知道,但是暂时就当是吧……大不了他去调查,调查出了再给言不栩托个梦把这个误会解除了,再让他继续调查:]
让封鸢自己干活?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只能找个跑腿的外包出去这样子,哪怕差点捅出篓子他也不会改变想法的。
他更不会,因为无法回答言不栩的质问而从此避之不及,冷眼看着那么小的孩子成为异端邪/教的祭品。
没让他遇上也就算了,遇上了就都通通进监狱,监狱要是关不住?呵呵,他家挺大的,塔楼尖顶挺多的,正好缺几个挂件。
言不栩忽然笑了一声,垂眸看着他手里的罗盘,道:“这就是,我问了你五六七八遍的结果?”
封鸢极坦荡地道:“我又不知道你是谁,就算警察相信你,我哪里知道你是不是和警察同流合污?”
言不栩都要被他气笑了,语气微嘲:“你知不知道,随身带着这个东西有多危险?”
封鸢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言不栩首先考虑的竟然是他的安全问题……难道他那天晚上非得要送他回去,真是因为怕他再遭遇危险?或者至少其中一部分原因是?
啧。
而言不栩还没有停止嘲讽:“随便捡一个没见过的东西就敢带在身上,你是真觉得自己胆子大还是命太长?你的小学老师难道没教过你不要在夜晚乱捡东西吗?”
封鸢心道那还真是对不起了,我小学老师没教过……但他此时决然不会和言不栩抬杠,只能干巴巴开口道:“好吧,我错了,下次再捡了一定上交。”
“你以为报死鸟的眼睛是地上的石头,你想捡到就捡到?还下次——”
封鸢只得打补丁:“那就没有下次。”
而言不栩却仿佛才意识到什么,忽然偏头看着封鸢,足足盯着他看了两秒钟,才道:“你刚才对我认错了?”
“对啊,”封鸢平和地道,“错了就认错,有什么问题吗。”
言不栩笑了起来,之前凝滞在眼底冷光烟消云散,笑意如云霞般漫上来,映照得那双眼睛熠熠生辉。他随口道:“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很固执的人,从不改变自己的想法。”
封鸢道:“没有,我这个人很好说话。”
言不栩点头:“嗯,很好说话。”
也不知道他从现实维度追到无限游戏也没有问出几句真话是谁。
也不知道……刚才的对白里,又藏着几句真假莫辨。
封鸢微微皱眉指着罗盘:“你刚说这是报死鸟的眼睛,是什么意思?”
他记得那群异教徒也说过类似的话。
“白夜信徒——我说的是真正的,苍白之夜的门徒,他们不会说话,也不会发出声音,因为他们认为世界是无声的。”言不栩将罗盘拿起来,指着上其上镶嵌的一枚像是石头的珠子,道,“报死鸟是他们用以传递讯息、沟通的渠道,他们将随身携带报死鸟的羽毛,将它的眼珠放置在罗盘中央,引导他们前行。”
封鸢忍不住吐槽:“报死鸟这个名字也太不吉利了,还引导他们前行……去哪?墓地啊。”
言不栩却“嗯”了一声,点头道:“他们认为,世界本就已经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