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是我们的造物主,执掌梦境与虚无的权柄。”CPU恭敬地说道。
封鸢思索了一下,道:“既然你活了这么久……那你见过祂吗?”
CPU又惊得差点掉进了鱼缸里,好容易才稳住身体,战战兢兢地道:“这,这我当然没有,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织梦者,自我诞生之日起就一直沉寂在意识海深处,很少离开,更别说,别说见到无上的神祇……我也不敢见啊,我能见到您也是因为您的允许……”
“那你是怎么知道虚空之王的存在的?”
“这些认知是我与生俱来的,”CPU道,“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知晓。”
封鸢喃喃道:“知识遗传……”
CPU没有听懂,但是它知道这时候最好还是不要问为好。
封鸢沉思半晌,道:“你还知道什么?除了虚空之王,你还听说过其他的‘王’吗?”
这一次CPU真的掉进鱼缸里了。
封鸢无奈道:“你是不是眼睛太大了身体不协调?怎么总把自己掉进去。”
CPU挥舞着触手缓缓爬上来,这一次它学聪明了,将两条触手伸长,吸盘牢牢地盘踞在鱼缸的玻璃壁上……要不是眼前这位总是说一些让它惊恐无比的话语,它不至于被吓得站都站不住。
“所以到底有没有听说过——”
“没有没有没有,”CPU骇然道,“真的没有,您放过我吧,这不是我能涉及的层次。”
“真没有?”封鸢低下头,挑了挑眉。
CPU沉默不语。
封鸢:“吃了你应该能长生不老——”
“我说我说我说,您何必这样吓唬我……”CPU小声道,“您本来就是长生种,吃不吃我都不会对您的存在造成任何影响。”
“你先说。”封鸢道。
“我听说过【永恒之王】,祂又被尊称为【审判之主】,但我只是知晓祂的尊名,仅此而已。”
“永恒之王……”封鸢沉思道,“这和你刚才所说的永恒纪元有没有什么联系?”
“人类种族中有永恒之王的信徒……在众神时代,人们要依靠众神赐福力量来保证城邦不被暗面所侵染,我就是那时候注视过城邦,人类种族相关的很多知识和了解都是那时候知晓的。”
封鸢缓缓地点了点头,半晌忽然道:“你被虚空之王的梦境创造,迄今为止已经存在了几万年……那你应该不是无限游戏节点衍生造物。”
CPU小心翼翼地询问:“无限游戏是什么,听起来好像是一种玩的东西……”
“那我那天在副本里钓鱼,你为什么会被我钓上来?”封鸢疑惑道,“你不是在意识海——等等,意识海又是什么东西?”
“呃……”CPU愈发如履薄冰,“您是在我问,意识海,是什么吗?”
封鸢抱起手臂:“不然呢。”
“意识海是意识层的最深处,那里往往存在着
无数凶险的意识造物,而在深处而去就是暗面了……
封鸢听了个一知半解。
他虽然能够与这条鱼交流㈧[(,但鱼却不能很好的解释某些名词的具体含义,如果真的如它所说,他获取这些东西的途径是信息遗传,那它根本就不需要有理解过程,也就无法向别人阐释其原理,因为在它的认知里,这些认知就是它的本能。
封鸢放弃了向他的鱼打听情报,转而去思考另外一件事情。
CPU不是无限游戏节点衍生造物,它是一个“生物”,一个这个世界独有的,实际存在、拥有生命的生物……那么它为什么会被自己钓鱼钓上来?
无限游戏的副本都是有边界的,但是《沉睡乡》似乎没有,而且那片灰色的海洋,似乎与“意识海”是连通的。
天知道“意识海”究竟是什么东西。
封鸢决定放弃思考,结果一回头,看到系统这只猫不知道怎么回事,两只爪子交叠置于身前,猫猫头搁上去,脸上也是一副思索神色。
封鸢:“你想什么呢?”
猫深沉地道:“我在想永恒之王。”
封鸢:“……你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系统责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在想,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
封鸢:“你不是刚才听你二弟说的吗。”
“当然不是!”系统大声道,“宿主,你不要打岔,我在很认真地想。”
“好好好,那你慢慢想,我去睡觉了。”
次日一早起来,系统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封鸢专门过去把它叫醒,系统睡眼朦胧之中听见封鸢恶魔低语:“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系统:“……”
它垮起个小猫批脸:“没有。”
“早说让你别想了。”封鸢漫不经心道,“你上次还说觉得言不栩脸熟呢……行了,我上班去了,你继续睡吧。”
走到门口,脑海中又传来CPU的声音,它似乎犹豫了很久,支支吾吾道:“老板,我能不能,回去看看?”
“随你。”封鸢道,“想回去就回去呗,我之前还以为你是游戏副本的衍生造物,既然不是的话,你要不想在这呆就回去呗。”
“啊?”系统忽然惊醒,“小C要回去了吗,可是它回去我就没有鱼了……”
“抽空去花鸟市场再给你买一条。”
“可是花鸟市场买的鱼又不会说话,”系统低下头,“也不能陪我玩。”
“你这要求有点离谱了,而且鱼本来就不会说话,CPU也不是鱼。”
而CPU的眼睛(只有一只)瞪了非常大,大到封鸢觉得那颗混沌的眼珠子都快迸出来了,它震惊道:“您真的愿意……让我回归意识海?”
“不然呢,”封鸢耸了耸肩,“你又不能吃。”
“……”
“想回就回去吧,记得和你大哥好好道别……我先上班去了。”
封
鸢想走路上班的想法被坏天气否决,只好去坐地铁。他住的地方到公司的直线距离不算远,但如果要坐地铁就得转线绕一下,总的来说虽然时间上要比走路快,但却很心累,尤其是到公司时比平时早了十分钟,梁总熟练发动阴阳怪气技能:“原来你能早上班啊,我还以为你们那不踩点犯法呢。”
“踩点显示了我对上班的尊重。”
封鸢说着,一抬头看到顾苏白的桌子没有变化。他昨天没回来,而现在这个时间就是他平时上班的时间,他也没有来,封鸢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消息还是没回。
“顾苏白是去集团开会了还是去坐牢了?”他嘀咕道,“消息也不回了。”
梁总随口道:“等他回来你好好谴责一下他,你可是他的衣食父母,没有你这几天产研的活谁干?”
“就是。”封鸢一边答应着,心中划过去一点疑问……这家伙,不会又进游戏了吧?
也不至于啊,上周日他们才刚从副本里出来,间隔期可以有五天,现在还不到他再进去的时候……正在疑惑之际,顾苏白来了。
“这不就来了,”梁总招呼道,“封鸢刚才还问你怎么没来,关心你呢。”
顾苏白对封鸢十分了解,张口道:“他那是关心我吗,肯定是我不在没人干活。”
封鸢语气平和:“知道就行了,干嘛说出来。”
“对了,”他看向顾苏白,“我给你发的消息你怎么没回?”
“你发消息了?”顾苏白疑惑。
“我问你下午茶要不要给你留,你没回我我就放冰箱了。”
“我怎么没看到……”顾苏白一遍翻找手机一边道,“我不就去了一天,就算没回消息你也——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去集团开会去了几天?”封鸢问。
“一天啊。”
封鸢转头叫梁总:“苏白去集团开会几天?”
梁总头也不抬道:“这都要问,不就是大前天——不对,昨天还是前天去的?”
梁总放下鼠标,满脸困惑神情:“是哪一天来着,我怎么忽然想不起来了……”
封鸢忽然心中一跳。
他起身大步走到梁总桌前,低声道:“老板,会开完集团有抄送你会议记录吗?”
“啊?”梁总看向他,“应该有吧,但我没注意。”
“能不能给我看看。”
梁总打开信箱,将信件拉了一圈,道:“没发,估计还要等段时间,集团的效率一向不高。”
随意看别人的电脑屏幕不太礼貌,但封鸢此时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乘梁总不在意的时候偷偷瞥了一眼……信箱的最近的收件记录停留在大半个月前。
他又问:“那集团会邀是什么时候发的?”
“上个月就发了。”梁总道,“这种大会议一般都要提前一个月通知来的。”
果然。
不等封鸢回答,梁总又笑哈哈地补充:“我本来还想让你去
,结果一想上次你和小诗去集团的路上就出车祸了,吓得我怕你和小诗对去集团开会有心理阴影,所以才让苏白去的。”
是的,封鸢和小诗去集团那次半路出了意外……但那真的是意外吗?
而顾苏白,他真的去集团开会了吗?
封鸢回到了座位上,顾苏白戳了他一下:“你怎么了,忧心忡忡的。”
“没什么,”封鸢状若随意地道,“你们开会都说了些什么内容?”
“能说什么,不就是老生常谈的那些问题——诶梁总,怎么又见这个投资人,上次不是见过了吗?说他看好西城区那个矿洞改造项目,但我们不是黄了……”
“又有点死灰复燃了,”梁总答道,“老板还在等政策那边的回复。”
“行吧。”顾苏白从桌子上的书架里抽出一个文件夹,见梁总接电话匆匆忙忙地走了,偏过头小声对封鸢和小诗道,“我看那个矿洞的项目成不了,老板都专门派了一个勘测组过去实地考察了数据,设计方案给了三套,结果到现在合同还没签,肯定不成。”
“说起来,”小诗端着水杯子回忆道,“我忽然想起,这个项目要改造的矿洞,不会就是西城独明桥那个吧?”
顾苏白点头:“是啊。”
“真是!”小诗似乎大惊失色,“那个矿洞不是发生过大爆炸,那会我还上中学,整个平水都有震感,后来还有流言说……”
她压低声音:“说这是异教徒搞出来的,当时传的沸沸扬扬,还实行过一段时间的宵禁,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顾苏白“啊”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我怎么不记得有什么爆炸,你记错了吧?宵禁令我倒是记得,那段时间不用上晚修,又不能出去玩,在家天天被我妈揍,印象深刻。”
“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记得?”小诗觉得不可思议,转头看向封鸢:“你记得吗?”
封鸢:“……我也不——”
有一说一,他刚来这个世界二十几天,小诗上中学的时候那少说也十年前了,对他来说有点过于遥远了。
“你也不记得?”小诗先是疑惑,而后斩钉截铁地道,“肯定是你们的记忆出了问题。”
正好梁总回来了,她又去问了梁总和另外一个同事,结果得出的结论与前相同,梁总笑道:“你说的是宵禁那会你们还小,但我已经上大学了,肯定不会记错,没有你说的那回事儿L……别听什么传言,哪来那么多异教徒?”
封鸢心想那还是挺多的,光我就遇上两回了。
但当所有人的观点全都与自己相左时,人就会或多或少产生自我怀疑,小诗摸了摸头,似乎也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很是疑惑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封鸢在网上搜索他们所说“宵禁”、“爆炸”,自然什么都没有搜到。
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存在神秘学,异常事件多发,所以网上的信息流通监管貌似很严格,刚从副本里出来的时候封鸢也在网上搜过“无限游戏”、“主神”
等词条,结果一无所获。
话题就这么揭了过去,除了封鸢之外,他们好像谁也不记得去集团开会这回事。
但这反而让封鸢愈发陷入疑惑。按照之前言不栩的说法,如果出车祸那天司机和小诗遗忘当时的记忆是因为他的介入,更改了事件的原定轨迹才导致出现的结果……那顾苏白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封鸢自己可绝对不会拦住顾苏白去集团开会。
而且如若往前回溯,类似的情况并不止这一次。他和小诗也是要去集团开会,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出了车祸;小诗前一天说要去她妈妈家,结果不仅没有去,第二天反而全然忘记了这件事;还有他和小诗在警察局时,交警一开始说要给他们检查身体,最后又说不用了……
这个世界的警察需要具备基础的神秘学知识,那天出车祸后在事故原因不明、当事人又全部丧失记忆的情况下,警察是有理由怀疑可能存在神秘因素介入,这样他们大概率会咨询或者通传神秘事务局,那么当时警察所说的“检查身体”,应该就是要等神秘事务局的人来做相关检查,可这项重要流程最后却竟然不了了之了?
如果只是单个事件还有可能说巧合,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在影响他们与外界联系……
封鸢掏出手机想要试试打电话,然后发现自己除了这几个同事和家里的猫和鱼之外,竟然没有其他认识的人。
言不栩倒是勉强能算一个,可是言不栩——
封鸢忽然意识到,言不栩似乎……他极有可能,是一个“外来者”。
他“噌”地站了起来。
顾苏白被他吓了一跳,抱着鼠标往后一躲,警惕道:“你干嘛?”
“我去一趟三楼。”
封鸢丢下一句话大步走了,顾苏白疑惑:“他去三楼干什么,三楼不是产研吗?”
小诗想了想,道:“产研新来了一个架构工程师,好像之前和鸢总认识。”
“认识?”顾苏白愈发疑惑,“他不是说在这边没有认识的人吗……”
……
封鸢走出电梯,到了三楼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言不栩的工位在哪,于是掏出手机给言不栩打电话,结果这家伙说他没来上班。
封鸢:“……如果我没记错,你入职才第三天,就请假?”
言不栩含笑地声音传来:“我出外勤。你有事找我?”
“对。”
“不着急的话我等你下班?”
封鸢答应下来。
于是接下来的半天他都有些心不在焉,鼠标光标在电脑桌面上乱晃,他沉寂半晌,在脑子里叫系统:“你对现实维度,有多少了解?”
系统懵逼:“没有了解,在宿主你出来之前,我根本没来过现实维度。”
封鸢倒是见过“现实世界”,但却不是这里,而是他记忆中的地球。
他是个“外乡人”。
晚上去见言不栩时
封鸢依旧皱着眉,言不栩一看见他就道:“你怎么了?”
封鸢暼他一眼:我怎么了。?_[(”
“你看上去特别生人勿近,”言不栩说着叹了一声,“还好我们是熟人。”
封鸢:“……”
“难得你主动找我,”言不栩饶有兴致地问,“要说什么?”
封鸢开门见山:“顾苏白昨天去集团开会,我们总集团在……塔林大区,他实际上去了三天,但他自己却只记得一天,而且我每次问起开会内容,他就会忽然转移话题,然后完全忘记我们说过集团开会的事,其他人也是这样,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影像他们。”
他将其他的疑点也一一道出,言不栩面上的笑意渐渐隐去,眼底浮现出冰冷而捉摸不透的微光,这是封鸢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类似神情,犹如海面上漂浮的、藏去棱角的冰。
他道:“你也发现了?”
封鸢问:“发现什么。”
“帷幕,”言不栩道,他抬手指了指远方,“有一道无形的‘帷幕’,阻断了这片区域和外界的联系。”
“这里说的阻断是各种意义上的,”他看着封鸢,继续道,“现实层面、意识层面,甚至是因果层面……”
封鸢忽然问:“你是来调查这件事的?”
“不是,”言不栩却摇头,“我是来追白夜信徒的行迹的,发现这件事算是偶然。”
“那你——”
封鸢没有说完,言不栩就打断了他的话,他声音还温和,语气却不容置疑:“轮到我提问了。”
见封鸢皱眉看他,他又补充了一句:“就当是为了公平起见。”
封鸢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言不栩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一个范围内所有人意识、行为和认知都受到影响,你是怎么发现‘帷幕’存在的?”
封鸢沉默了一瞬,道:“那你呢,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你这样很不好。”言不栩似笑非笑地揶揄,“我告诉了你很多事情,但我对你却一无所知。”
封鸢竖起手掌:“你先说。”
言不栩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眼底那种冰刺一般的光直直注视过来,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人在此刻却压迫感极重。
封鸢不为所动,但他道:“你说了我肯定说,我用我的猫发誓。”
言不栩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忽然再次笑了起来,语气轻松地道:“我做了一个梦。”
封鸢:“……啊?”
“我梦到了‘梦境之灾’,似乎有未知的存在在注视这件事,”言不栩耸了耸肩,“我猜是祂的注视消除了‘帷幕’的影响。”
封鸢:“……”
好家伙,原来原因在他自己这。
什么未知存在,你的未知存在就站在你面前看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