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分钟,李承的脑袋,翻阅记忆的速度飞快。遍寻国内文人不得后,他立即想到延伸倒周边国家。
这就是李承与饶老的不同,他的想法更天马行空。
拥有印章文化的地区实际上很少。
所以,他将主要精力,留在和国、高利两国的著名历史人物上。
这枚虎钮印章的历史,大概三四百年,此时的和国。
这枚印章看似丝国,其实对丝国文化的理解,偏差很大。
所以,李承很快排除高利——李氏王朝与丝国明朝交往密切,他们国内无论是士林派还是勋贵派,对丝国文化了解还是很深的,不会刻制这等“离经叛道”的印章。
而和国,当时正处于杀伐猛烈的战国时期,如果说某位没啥文化的人,刻制这么一枚“四神兽”印章,可能性还是极大的。
现在,嫌疑最大的,就只有和国。
会是和国哪位名人的呢?李承相信,施老虽然“以刁难人为趣”,可他还是有底线的,不会弄一枚不知名人物的印章来考别人的——不知名人物也不会有印章。
如此推算,这人极有可能是和国的著名人物。
因为白虎主伐……李承的目标最终锁在和国人的身上。
这么一捋,他的思路顿时清晰下来。
很快,他找到一位可能性极高的和国人——上杉谦信!
首先,上杉谦信,越后(国)守护代(守护的代理职)长尾为景的幼子,因为出生那年是虎年,他被取名为虎千代,成年后称长尾景虎,四岁丧母,六岁时改名叫喜平二景虎。
他的姓名中,始终带有“虎”字,这与印章
中的白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次,1536年(天文五年),在哥哥长尾晴景继位之后,按照室町时代的惯例——没有继承权的幼子常常被送去出家,年仅六岁的虎千代,被送往长尾氏家庙——菩提寺为僧,法号为“不识庵谦信”。
他法号中的不识庵,与印章刻名相同。
他在和国割据历史上,属于四神兽“白虎”相,与白虎印章,同样关系匪浅。
一综合,李承心中已有答案。
只是,他对这枚印章,很感兴趣,这会在琢磨着怎么从施老手中买下它——过两天,有一位和国客人来江城,这枚印章届时会发挥大作用。
见李承许久不说话,饶老越发得意——一件物品,难倒泰斗老师,又难倒天才弟子,能不高兴么?
“怎么样?小子,鉴定出来了么?”施老的语气中,说不出的开心啊。
李承醒转过来,大拇指搓着这枚象牙印章,很是不舍,似乎没注意到施老的得意,笑着问道,“施老,您的这枚印章,转让给晚辈吧。”
“哟,准备买回去好好研究?可是老夫……不卖!”老头子抚须大笑。
“您老作为国学宿老,收藏一枚和国人的印章,算怎么一回事?”
李承幽幽的一句话,不谛于惊雷,直接将老爷子的大笑截断,如同被卡住脖子的鹅。老爷子瞪大双眼,手指不知不觉中拽断几根他一直引以为豪的长须,“你……你鉴定出来了?”
“老爷子,上杉谦信的东西,真的不适合您收藏!改天我给一定给您淘一枚文宗级别的赏章,才能配您的身份
!”
李承这句话,彻底击破施老的希望,他手指连点,“你……你……还真特喵的怪胎!这也能鉴定出来?”
这枚印章,是他十年前去和国交流时无意中得到的。十年来,他拿出来考验过不下于一百位新老朋友,其中就不乏饶固庵、赵朴初、沙孟海、元白等西泠印社的名家、国学大师,无一人能准确说出。
别人追问他傲娇就是不说——这都已经成为他日常交友的一大乐趣。
熟料,今天竟然被这臭小子一语道破!老爷子惊得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李承哪知道他心中的震惊,依旧想着拿下这枚印章。
前两天和高田时雄通过电话,他准备这周末来江城,将雍正三友盆的事情了结。
高田想要收藏这套三友盆,李承考虑很久之后,没得办法,只有同意他用其它丝国古董,置换属于自己的那一半所有权。
这次交易,显然高田占先手优势。
但是,如果自己有了这枚上杉谦信的印章,说不准能扳回一局——割据时代军神的私人印章,对和国人来说,更有吸引力。
“饶老,我说得是实话。”李承搓搓手掌,有点惭愧——人家拿自己的藏品给你欣赏结果你想收购?
因此他讪讪地笑着实话实说,“和国静嘉堂文库的研究员高田时雄,过几天会来江城。”
“上次去和国,因为时间关系,我拜托他收购一套三只的雍正青花三友盆,大件三件套,绝对是雍正赏瓷中的精品之作。”
“因为当时着急着去羡国,所以我和他议定,这套三友盆的所有权均分。”
“现
在,高田想要收藏那套赏器……东西在他手中,我这不没得办法么?”李承双手一摊,一副无奈的表情,“我希望能拿这枚上杉谦信的印章做筹码,换回这套雍正三友盆的购置权。还望饶老您能成全!”
老爷子刚开始还神情不属,倒是听了后半截,反应过来,问道,“你说什么?和谁置换雍正青花三友盆?”
“高田时雄,静嘉堂的人……”李承心下腹诽,可嘴上依旧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这下,施老听明白了,手指连点,气得变色,“你个笨蛋!蠢货!全套雍正青花三友盆,你怎么就让一个和国人去买?”
“不就是晚去北羡几天么?能耽误什么事?现在,被动了吧!你活该!”
“还有那高田,不当人子啊!狼心狗肺!怎么一点信誉都没有?”
嗯?老爷子这么激动干嘛?李承不明白,被老头子一顿剋懵了,连忙辩解,“不是的……当时在火车上……还有就是,那套东西是麻原彰晃家中……”
不得已,又将自己如何在麻原彰晃的书籍照片中发现这套三友盆的事情,复述一遍。
他饶固庵一辈子压在侠州所有文科类教授的头顶,现在又冒出个怪胎弟子,这运气,让人羡慕嫉妒恨啊!幸亏眼前的年轻人不做研究,否则以他的聪明才智,又要压倒几代人!真的那样,侠州文科类研究,距离姓饶,就不远了!
“算了,这枚印章也别买了!”饶老摆摆手,有些沮丧。
这话说得李承心中一凉,没想到老爷子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振奋起来,“这枚印章,算
我送给饶固庵八十寿辰礼物!稍后,找你师傅要去!”
“这……是不是太贵重了?”李承搓搓手,言不由衷。
饶老一瞪眼,“你不是说帮我淘一件文宗级别的鉴赏章么?”
我去!合着您老还记得这话?
文宗级别啊,还鉴赏章?
文宗,指的是在文科类别中的一代宗师,鉴赏章又要比人名章更多几分灵动和艺术性,两两相合,这得有多难啊!
李承很想说,我刚才就那么一说。
“反正你小子眼光好,老头子我身体也不错,还能活两年!你慢慢淘吧,这笔帐……我记着呢!”饶老将那枚不识庵印章塞进盒中,推给李承,笑得如同老狐狸。
一器两用,即省了老饶的生辰寿礼,又换来一枚文宗级别鉴赏章,还不够他得意的?
心情不错的施老,满口答应帮李承拟定灯光冻上的文字和侧题,连润笔费都没提。
刚好袁衍方收拾停当上楼来,见到这枚灯光冻章坯时,也有些傻眼和激动——能入手一件传说级别的印章石,对一位篆刻大师而言,绝对是件幸运的事。
三人很快对这枚印章的修整,统一意见。
貔貅钮部位,刀工不错,只做抛光,留岁月痕,以增古朴。
四侧壁中,白二壁,琢刻一壁,留猫戏蝶图;另一壁,留侧题“人瑞天年”。
印面文字,留隶书,“天选之堂”,含饶老选堂之号。
……
刚走出施石斋店铺,李承的手机响起。
是吴卫忠,他在电话中提到,有客来店,一名夕羡人,安德海。
这家伙还真不见外,昨晚邀请,今天一上午就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