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顾知知电话又打不通了，许尽把头埋在膝盖上，后知后觉地哭了起来。
过去10天了，他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又被人做了什么。
可对穷人来说，这种事其实再正常不过了，他以前在贫民窟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自己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许尽拿出今天听课做的笔记，其实在课上他基本上都听不懂。
当初为了听课，在学校二手书店买了相关的书籍，平时有空就会看。
大学的书晦涩难懂，这些书显然不是写给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人看的，许尽看到不懂的地方会拿出手机搜索。
他还买不起终端，最便宜的终端二十多万一个，买一个可以用一辈子。
等许尽能挣到钱的时候都猴年马月了，不知道他到时候舍不舍得去买终端。
睡前他搜了一下当时试药的机构，已经搜不到了，网络上也没有任何关于试药副作用的消息流出。
在联盟，只要手续齐全，有具备资质的科研人员，背景干净的生物公司，都会征集志愿者做试药，因为风险大，所以都会给予丰厚的报酬。
当时许尽去的公司看起来很齐全，地段也好，根本不像黑公司，可现在怎么也搜不到了。
过了两天，裴裕珩再次出现在食堂2号窗口，这时候食堂人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不少学生望着他犯花痴。
许尽又没有好脸色地问：“请问需要什么。”
这态度对比上一个来打饭的学生简直是天壤之别。
裴裕珩好脾气地笑着点菜：“虾饺皇、蒸牛肉、蒸肉丸、一盘西兰花。”
许尽小声嘟囔一句：“吃这么多。”
alpha因为身体条件最好智力也发达的原因，能量消耗大，吃得相对多些。裴裕珩拿完这些后，还去卖粥的窗口点了一份艇仔粥。
有胆大的学生走近裴裕珩问：“裴教授不去教职工食堂吗？”
裴裕珩礼貌摇头回应，笑得恰到好处：“我口味比较清淡。”
许尽腹诽：他去教师食堂谁给你们发福利啊，看到他两眼就放光。
各个窗口陆陆续续在收摊了，许尽看那人还在慢条斯理地吃饭，来得晚吃得慢，真是没眼看。
等大家收得差不多的时候，那人终于吃完了，但是并没有急着走，而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很薄的活页笔记本，走向许尽。
裴裕珩斟酌了一下如何称呼对方，许先生太过疏离不适合道歉，直接叫名字又奇怪，于是选了个折中的叫法：“许师傅，现在有空吗？”
两人隔着窗四目相对，许尽眼里的不耐烦都溢出来了：“没空。”
其实他已经收好东西了，直到下午开餐，应该都没事。
然而裴裕珩忽略了许尽的没空，他友好地递出笔记本，封面写着“学习计划”四个大字。
裴裕珩开口：“前两天看到许师傅去听了经济学院的课，我按照食堂的休息时间和经济学院的课程做了份计划表，如果你想听可以去听这些课。”
听到这话，刚才还不耐烦的许尽眼睛立马就亮了，但又不太好意思转变太明显，还是装得硬邦邦地说：“你什么意思？”
裴裕珩并不恼，他好像永远都能保持微笑：“上次冒犯到你，可以给我一个赔礼的机会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许尽摘下手套，心情颇为郑重地接过笔记本，看着上面工整的几个大字，轻声说：“谢谢你。”
裴裕珩轻笑，又问他：“现在有空了吗？”
许尽不好意思地点头：“有。”
两人找了食堂干净的位置，裴裕珩直言：“如果想要学懂课程，不系统地学习是不行的，所以我做了这份计划，比较适合你的时间和书。”
许尽一直觉得自己只要够努力，听的课够多就行，但尽管有空就会去听课，但因为基础太差，不会外语，很多能学到真东西的课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裴裕珩问：“可以问一下你是喜欢经济方面的课程吗？”
许尽声音极小又很坚定地说：“我想多挣点钱。”
裴裕珩：“想多挣钱？你知道哪个行业最挣钱吗？”
“金融？”许尽不确定地回答，又想到自己试个药10万，“生物？”
裴裕珩都摇头，然后说：“金融行业是顶峰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了，许同学，现在最挣钱的是机甲行业，也包括生物机甲。”
生物技术行业排第二，毕竟除了beta没有人能离开和信息素有关的任何物品。
说完，他想到面前坐的人就是beta，又补了一句：“无意冒犯。”
许尽知道他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我知道。”
裴裕珩又补充道：“所有制药公司的钱都流向了机甲行业。”
许尽似懂非懂的同时，又觉得这位裴教授说话不接地气，大概是因为平时面对的都是聪明的学生。
看着许尽蹙眉，裴裕珩发觉对方大概不太懂，机甲虽然赚钱，但不管是操作还是制造，都需要过硬的技术。
“好了，言归正传，我告诉你需要的书籍和学习顺序、方法，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接下来裴老师尽心尽力地讲解了一个多小时，考虑到许同学的文化水平，裴老师讲得很通俗。
而许尽确实是一位好学生，他听得非常认真，也全部听懂了。
许尽点头如捣蒜，真诚道谢：“谢谢裴教授，我能问您是经济学院的老师吗？”
这时裴裕珩才想起什么，失笑道：“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裴裕珩，在机甲系任职。”
讲完最后一部分，裴裕珩抬手看了眼时间，问道：“许师傅，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我最近在找一个人，就是第一天冒犯你的原因，你很像我要找的人，但我可以确定他是oga。我想问你有兄弟吗？”
刚还在对裴教授感恩戴德的许尽一噎，感情是为了找那晚的他，所以现在来找他。
许尽直视裴裕珩的眼睛，眼神幽怨：“裴教授，我是孤儿。”
一句话堵死所有未尽的话。
裴裕珩一怔，对方用眼神在抱怨，裴裕珩知道自己又冒犯人了，急忙道歉：“非常抱歉。”
“没事。”刚才眼睛还在发亮的许尽，此刻兴致突然就降下来了。
裴裕珩看在眼里，只觉得是自己戳到对方的痛处了，不过既然许尽没有兄弟，那他对冒犯对方的补救也到此为止了。
他转移话题说道：“两点十分，我要去上班了。”又提醒许尽，“今天下午你先不用去上课，理一下笔记本上的内容，去二手书店看看有卖这些书吗？”
许尽并不热情地送裴教授到门口，回到餐桌凳子上坐着，回想刚才的话，裴裕珩那晚看到的，比许尽想象中更多。
但也很朦胧，至少认不出许尽，只确定是oga，人总是会被最简单的事情蒙蔽，幸好那晚他彻底变成了oga，不然对方早认出他来了。
许尽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裴裕珩这么执着于找他，他不信这种地位的人会对他负责，不管对方想做什么，许尽都希望自己的生活不要被打扰，他还想娶老婆，不想被当做老婆。
许尽拍了拍脸，将所有想法都拍出脑子，路过的女同事笑他：“小许，怎么自己打自己呢？”
旁边又有人八卦地问：“你怎么和那位教授认识啊？看起来很熟的样子。”
许尽急忙解释：“上次值班认识的，他看见我在学习，好心帮我做了一个学习计划。”
还是先去二手书店买书。
幸运的是，裴裕珩说的这些书，书店都有，许尽现在浑身充满了干劲，唯有工作和学习，能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从那天起，裴裕珩没有在这个食堂出现过，按理说许尽应该高兴，可他心里空空的。
他按照裴裕珩的方法学习，去蹭课能听得懂皮毛了，明显感觉到进步。
这也让他对裴裕珩的讨厌逐渐减淡，他想再当面道谢，可对方不再来食堂的话，他根本找不到人。
这样也好，至少他们不会有任何交集了，他的日子也会回到正轨。
晚上许尽又接到顾知知的电话，对方听起来状态很好说自己很快就能回来了。
裴裕珩的钱包里有一张卡片，上面画的，是那天在沙发上看到的景色，他本想用这幅画去找人。
但想起那双含情的眼睛，这幅画在他钱包里躺了一个月，没有第二个人再看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