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是他!就是他!
我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此时,好巧不巧,一粒弹丸飞驰而来,正射入我的口中。
“咕咚”,我如张合的鱼,将那粒“含笑半步癫”嗑了下去。
这一幕时常被我忆起。
从此之后数年,开启了我的噩梦之旅……
对于一个穷打工的,深圳的夜生活足够贫瘠,包围自己的是茫茫如海的孤寂与无聊。
除了爬山,工业园周边不时会有各种演出,此时我正翘首注目,观赏着一场有史以来最精彩的表演。
不外乎歌、舞、各种杂耍,中间老插播广告,说到底是为了吸金,不过见过大嫂的你不一定见过二嫂的,戏法人人会变,手法各不相同。
今夜有一位中年男子,一位小女孩,中年男人表演硬气功,刀砍肚子,喷火,踩凳子等节目,女孩表演软功,全身柔若无骨,如一条柔软的蛇,一根软软的面,随意地揉圆搓扁。
时而让我不忍直视,时而让我惊呼连连!
专业的获得了国际大奖的也不过如此吧。
正当我张大嘴巴,正巧不巧,一粒弹丸飞驰而来,正射入我的口中。
咕咚,我如张合的鱼,一下子将那粒“含笑半步癫断”嗑了下去!
他中间卖药,但任你说的天花乱坠,几乎没人去买,那汉子依旧乐呵呵的,不急不躁。
灯光下,那条身影有几分熟悉,但却一下子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我一直呆到散场,汉子收拾家当,装入厢货车,呼啸而去,留给我一缕漫天粉尘。
他的去一如他的来。
夜凉如水,一弯新月如一把镰刀,收割着各种旖旎。
往回走的路上,方感觉腹底有一点异样,像灌进去二两烧刀子,火烫火烫的。
我也没有在意,回宿舍寻梦去了。
哪知道到了后半夜,沿腹部向四肢,烧灼的疼,起初仿佛冬日枯草点燃了,随后便如岩浆滚滚。
额头上冒出黄豆大的汗珠,呻吟声扰得宿舍里的人无法安睡,同舍的小侯真心不错,为我端水递毛巾,嘘寒问暖。
一直折腾到天亮,才勉强起身,去医院检查。
结果并没有查出什么,医生只是说吃坏了肚子。
回到公司,办理了急辞,还被砍去当月一半的工资,也没有功夫去计较了。
次日,我的头皮突然开始发痒,头发大把大把的脱落。
说实在的,以前由于压力山大,脱发是常态,浑没当回事。谁知这次就像待收的麦地里开进了大型收割机,不消数日,一根不剩,整个人成了光头李进,头顶几百瓦的灯泡,光可照人。
然后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都开始发痒,脱皮,真正的燕山雪花大如席。好像万千条虫子,在皮肤下涌动、噬咬,万蚁钻心。
于是,我辞了工作,找了一间极偏僻的地方,租了一个单间,深圳多山,虽然山不大,临山腰人迹罕至处有一座旧楼,仿佛久经沧桑的老人,租一单间,除了买吃的,几天几夜呆在屋里,后来储藏一些耐放的蔬菜,甚至干脆买一些真空包装的熟食,饿了便胡乱吃一点。
去卫生所,开了管皮炎平,随着全身蔓延,一股脑地从药房买了百十管,营业员误以为我是二级批发商,对我热情似火。
从头到尾把自己涂抹成一具木乃伊,可丝毫没用,蜕皮来势更加凶猛!
整个头皮全部脱落之后,我赫然发现头顶覆有一层粉红色嫩皮,几近透明。像新生婴儿娇嫩的肌肤。
一周后,我惊奇地发现,原来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居然长出了一层茸茸春草芽。
一月后,一头黑亮的长发代替了干枯丛生的杂草。
随着六月飞雪,全身的皮肤脱落,我像蛇蜕皮,蝉脱壳,代之以一层初生婴儿般的皮肤,和一层茸茸春草般的细毛。
第二个月,我听见皮肤下如春天融化的雪山,溪流潺潺。我的全身像一口夏日的池塘,池底的污泥连同杂草,连根拔起,一股脑地向外倾泻,同时又不断地有新雨灌进,沁凉如雪。我仿佛看到池中有莲蹿出,渐渐地覆满池面,菡萏花开,蜻蜓点水。莲叶何田田,珠滚玉润。
我不敢照镜子,因为五十多岁的我,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岁!
是什么引起的这种沧海巨变?苦思冥想,我想起了那日凌空飞来的弹丸!径直飞射入口,直入腹底的泥丸!
那么,那个玩杂耍的汉子究竟是谁?
这些草台班子,都是开一辆小货车,或者是大些的面包车,全部装备和演员,包括吃住都在车房里,在全国各地游走。好像印度的吉普赛篷车队,过着欢愉的流浪生活。今天在这,明天就不知道到哪了。
茫茫人海,又去哪里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