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过去了良久,柯天序似乎真的睡了过去,平稳舒缓的呼吸落在钟离湲的脸上,痒嗖嗖的,令她很不舒服,恨不得杀了身旁这男子。心绪杂乱的她注定很难入眠。
钟离湲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当她醒来时,发现都已回到了房间内,并且身子能够动弹了,而身旁的位置已空,那人似乎离去多时了,榻上的那一片血迹不见了踪迹,显然被褥被更换过。
照顾钟离湲起居的那个丫鬟一直守候在床榻旁,见钟离湲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很自觉地将干净衣物送到了钟离湲面前:“夫人醒了,请更衣。”
“现在什么时辰了?”钟离湲抬手触了触昏沉的脑袋,问得非常随意,只觉双眼沉重得打不开。
丫鬟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恭谨答道:“刚到未时。”
“未时?”听了丫鬟的回答,钟离湲心中一惊,她强行睁开眸子向窗外瞧了一眼,果真,日头都已偏西了。她莫名有些懊恼,这全因昨夜无法入眠而起。
“这是?”钟离湲不经意的低头,脑中瞬间一阵骇然,自己身上的衣物竟全不见了,此刻两条白皙的手臂连同香肩皆暴露在薄衾外,落入了她自己的视野中。那个绿豆大小的红色印记还在,她心下一松。
丫鬟面露不解,问道:“夫人有何疑虑?”
“没有。”钟离湲面无波澜,覆在薄衾上的五指却已收作了拳,一股新的怒气在心中陡然而生。
这一切,肯定又是那个无耻之徒干的好事,这分明是故意的,为的便是让人误以为他们之间已有了夫妻之实。而侍候她的那个小丫鬟由于从小便再这崖上,因此并不认识她臂上的守宫砂,便很容易被柯天序制作的假象所骗。
钟离湲越想越觉得可恨,关键是她的身子都被那无耻之徒瞧了个干净,这怎能令她不气!
透过后门,崖外风景无限。钟离湲穿戴整齐后坐在案牍前陷入了沉思,秀眉间携着一丝忧郁。一连过去多日,那一仗早已结束,她不知陆景行他们怎样了,她很担忧,毕竟那日她是亲眼看到陆景行在与孔伯炤交手,那是一个危险的人物。还有,她就这样莫名失踪了,想必他们一定在寻找她。
山林中,一人一蟒还在缓慢而行。陆景行手握两剑,精神有些颓靡,忧心忡忡。
“玄舞,你能嗅到小潺的气息,对吗?”陆景行已是无计可施,心中沉郁之下望向了一旁的黑灵蟒,话问得相当无力。他这样问,也不过是想给自己的内心找点安慰罢了,并不指望黑灵蟒真能如此通灵。他知道,黑灵蟒虽然异常聪明,有一定的灵性,但是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是在陆景行预料之外,黑灵蟒竟然对他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又将脑袋摇了摇,以一种特殊的节奏在吐着红信。
陆景行没能完全理解黑灵蟒的意思,但是心中却生出了一丝希冀,于是试着说道:“你是说你能识别小潺身上的气息?只是如今并不知道她的下落?”
黑灵蟒动了动那张血盆大嘴,依旧很平静地点点头。落在陆景行眼里,他嘴角勾起一点浅笑,话音像是在自语:“那你同样也可识别我身上的气息吧?那既然这样,我们分开去找吧,在山林间,你行动起来比我娴熟。”
陆景行知道让一只蟒去找人似乎不太现实,也许找到的希望不大。但是如今他已急得焦头烂额,实在是别无他法,所以姑且死马当作活马医,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丝机会。况且,正如他所说的那般,黑灵蟒本就属于山林,它在林中行动起来远胜于人,或许这样做,真能有所收获。
黑灵蟒转动着两颗如黑色琉璃珠一般的眼睛,朝着陆景行吐了吐红信,似是在与他告别。它随后转过庞大的身子,向着山林另一边游离而去,在纵横交错的枝叶间很快消失了踪迹。
陆景行不再多做停留,沿着原先想要走的轨迹继续前行,这一路注定只有孤寂与忧愁相伴了。
夜里,柯天序如期而至,而此时钟离湲正倚着后门,面向山崖外那月色萦绕的远景,双腿悬空而坐。清凉的夜风徐徐卷来,她衣袂飘飘,如瀑青丝已被丫鬟绾成了已婚女子才会有的发髻,使她的整个气质都变了,多了一种成熟利落,也更加清冷了。
钟离湲已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下午,直到现在都未曾起过身。感受到身后有人来了,也不去理会。
见主子走来,丫鬟顺势行了个礼。柯天序没有理会,径直来到门口蹲下身子,从背后将钟离湲搂在了怀里,顺势将头埋进了她的脖颈间,深深一嗅,低语道:“这个发髻很适合你。”
丫鬟见状不禁埋头羞怯一笑,脸颊有些发烫,随后非常自觉地出去了。
“你做的那些毫无意义。”钟离湲心中充斥着怒气,语气冷淡。话音落下后她挣扎着想推开他,却被他搂的更紧了。
柯天序自然知道钟离湲话里所指的是什么,于是笑道:“不管如今你我之间是否为真正的夫妻,但是在外人看来,你我已有了夫妻之实,这便够了。待过几日我的伤势痊愈了,便成全你。”
“下流无耻!”钟离湲气愤不已,但没有回头看这人一眼,将这两个字咬得极重。在她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褪去她的衣物也就算了,如今竟还敢如此坦荡地重提此事,实在是没有一点羞耻心。
柯天序对于钟离湲的斥骂表现得毫不在意,相反,见到钟离湲气恼的神情,他心里反倒生出一丝畅意。温热的气息沿着钟离湲的脖颈轻扫,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
钟离湲脑袋微微一颤,想要挣脱,奈何整个身子都被身后的人禁锢在了怀里,紧贴着他的胸膛连脑袋都很难动弹。
当然,这是柯天序故意而为,目的就是想要告诉怀里的人,即使她被解了动穴,但她依旧无法反抗他的任何行为。他要慢慢驯服自己这个充满傲气的猎物,磨去她那一身的棱角。
一阵山风吹来,钟离湲突然冷静了下来,不再动弹。落得这样的境地,她知道再怎么动怒都无用,这些无谓的反抗只能彰显她的幼稚,从而让这个混蛋的诡计得逞,他可是专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如今自己的穴道被解开了,机会就在这几日,钟离湲想要想办法逃出去。只是那个丫鬟的武功不低,实在有些难办。
“怎么?不挣扎了?”柯天序将手臂松开了一些,与钟离湲并排坐下,双脚半悬与崖壁上,一只臂膀揽着钟离湲的肩,所有动作相当从容自然。
面对柯天序的着一系列动作,钟离湲置若罔闻,抬头仰望起星空,皎洁的月光如银绸倾泻,衬得星光都暗淡了。
良久,钟离湲感觉有人抬起了她的手腕,扭头轻轻一瞥,见那只修长的手已撩起了她的薄袖,那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在月光下有些朦胧。
柯天序抬眼看她,语气里夹杂着些许好奇,平静的问道:“这伤疤是怎么回事?”
钟离湲偏过头去,望着远方朦胧的山川峰谷,并没有回答柯天序的问题。她不想再开口多说,她的性子一向如此,更何况如今还是面对这样的人。
“不说也无妨,不过这疤得去掉,我会为你找到去疤妙药的。”柯天序放下钟离湲的薄袖,重新揽过她的肩。
柯天序倒是觉得身边多了个女子,带给了他不一样的奇异感觉,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来形容,虽然这个女子不爱搭理他,但却是一种好的感觉。而且这个屋子似乎多了一缕家的气息,没那么冷清了,也莫名有了一点暖意。
两人默默坐了很久,钟离湲最终收回眸光,幽幽开口道:“报复别人的方式有多种,而你为何选这种?与一个不爱的女子过一辈子,你就真的愿意?这只能说明你性格太过偏激。”
至于身旁人与延陵栈到底有何仇怨,钟离湲没兴趣知道,因此懒得去追问。
“都是女子,与何人度过一生不都一样?何来的愿与不愿。兴许是一人寂寞太久了,我倒是有些渴望能够有一个像样的家。至于报复,那是从小埋在我心中的一根刺,并非你所说的偏激。
要知道,我娶了你,那么六皇子也许将失去一棵大树,这无疑是破坏了他的大计。况且,他那样在意你,能有比这更好的报复方式了吗?”柯天序说得坦然而随意,对于心中的想法不加掩饰。
钟离湲提了提唇角,溢出一丝讥诮的笑:“他在意的不是我,而是我背后的权。他如若真在意我,又怎么会娶我仇人的女儿作侧妃?就算没有你,我也不打算在这几年内回去。别说我对他没有感觉,就算是真的钦慕他,我也做不到与人共侍一夫,他注定成不了我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