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湲跃过那张案牍,快速打开了那扇雕花木门,一阵凉爽的山风扑面而来,月色朦胧中,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下面是万丈深渊,她想,就算是死,那又有何妨。
柯天序紧随钟离湲的那道身影而冲出了罗帐,但由于腰上的伤,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没能及时阻止这个烈性女子的冲动行为。为此,他不顾自己的伤口,随着那道残影跳了下去,借由内力俯冲。
夜风清凉如水,明月撒下了一片皎洁清辉,万物隐在朦胧之中尽显宁静寂寥。在如薄雾一般的夜幕中,两道不断堕落的身影在逐渐拉进。
发丝飞舞,钟离湲随意闭着双眸,原本想就这般一直坠落下去,直到浑身碎骨,却未料到有一只手牢牢托住了她的腰身,在同她一起下落。
钟离湲睁开眼,崖壁上倒挂的古松从模糊的眸光中飞闪而去。她扭头望去,隔着朦胧的光辉,那张俊美的脸便顺势落入了她眼中,令她心头一惊,随即挣扎着欲将他推开。
柯天序腰上的伤口在剧痛,他咬着牙,紧绷了一张脸却不曾松手,使钟离湲所有的挣扎都落了空。
又是一棵古松即将从身旁闪过,柯天序奋力在树干上击出一掌,瞬间惊起了几只夜鸟仓惶而飞。与此同时,两人那披着银衣的朦胧身影因借助了那一掌的反弹之力,方向随之改变,加之又有轻功在身,顷刻间一冲而起。
不过片刻的功夫,钟离湲在脚下感受到了实物,她还来不及看清周围黑漆漆的环境,便再一次被人快速点了穴道,无法动弹。
钟离湲被拦腰抱着向深处走去,借着那撒在边缘的荧荧月光,她最终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这里竟然是一个山洞。
山洞靠里的位置隐隐约约看着好像放着一张床榻,而柯天序则是径直将她放在了上面,自嘲一叹:“唉。是我大意了,真是小瞧了湲儿的手段,早知如此,真是万不该解了你的穴道。”
柯天序还真是忽略了钟离湲手腕上的那个金属镯子,如今后悔不已。如若早些发现那镯子有异,又怎会横生出这样的枝节,
“只怪那一刀没能伤到要害。我说过,想要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还有,我与延陵栈没有任何关系,你用我来报复他,似乎太过可笑。”虽没能逃出这人的魔爪,但是却让他吃了个闷亏,钟离湲心中的气也算解了不少,有了那么一丝丝畅快。
钟离湲觉得很庆幸,如若不是那屡次救她于危难之中的匕首,估计此刻她已经做了这个男子的报复工具了。
柯天序没有理会她,转身在角落的案台上摸索出了一支火折子。随后几盏油灯陆续在他手里亮起,山洞内的物品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
令钟离湲诧异的是,这个山洞竟然经过人为的布置,陈设虽然简单,但是用的东西却一应俱全,她的身下还真是床榻,不过却是石制的,上面铺着柔软的被褥。
额上冷汗直冒的柯天序不着寸缕,放下火折子后翻出了放在柜中的一个木盒,很自然地向钟离湲走了过去:“这是我平日里练功的地方。”
一条臂膀首先落入了钟离湲的眼中,她心下一跳,赶紧闭上了双眼,害怕看见不该看的东西,污了自己的眼。
落得如此窘迫的境地,实在是令她备受折磨,她觉得还不如一刀杀了她,也比忍受着胃里泛起的一阵阵恶心要好。
“不曾想,湲儿竟会如此害羞呢,你已是我的女人,这又有何好在意的。”见钟离湲突然闭上了那双覆有寒霜的眸子,柯天序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瞬间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神情虽有些痛苦,但却是笑得意味深长。
刚刚情急之下,为了救起跳崖的钟离湲,柯天序连伤势都顾不上了,又哪顾得上去穿衣。而如今,这个山洞内,也找不到一件衣衫来让他蔽体。
不过柯天序倒不怎么在意,毕竟在他的眼里,钟离湲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只不过差了最后一步而已,他觉得他们之间已不存在这样的隐私。
对于柯天序的话,闭着眼的钟离湲只冰冷回应了几个字:“混蛋,不知羞耻!”
“哈哈,这样说你夫君可不好。你若想要在此处与我洞房,我待会便可成全你。”柯天序手持着木盒在钟离湲身旁坐下,随后将木盒打开,包括剪刀在内,里面放的都是些处理伤口所需的物品。
腰上那个很深的血洞还在向外淌着血,那一刀,钟离湲下手很重,如若再不进行处理,只怕真的会失血过多。
这个时候,对于柯天序的言语,钟离湲倒是不但心了,腰上受了这样重的伤,除非他不怕痛,亦不怕失血过多而死,不然哪还会有精力强迫她行夫妻之事。今夜,她算是逃过了一劫。间接说来,她那个三哥算是又救了她一次。
柯天序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腰上的血洞,虽然疼得令他双手都在颤抖,但是他处理伤势的动作却是异常娴熟。显然,像他这样的人,平日里没少受伤,也没少亲力亲为。
一团团棉球被染得鲜红,在地上堆了一堆,柯天序往伤口上撒上两种药粉后贴上了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干净白布。
长长的纱布在腰间缠绕了一圈又一圈,最终柯天序在上面打了个结,那个血洞算是彻底被处理好了。他的疼痛也缓解了几分,那药粉有凝血止痛的功效。
崖风徐徐,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柯天序起身将药箱放回了原处,随后拿出火折子回到榻前,将地上的棉球一把火给点了。在崖风的吹拂下,棉球燃烧而留下的烟雾很快便消散了,连带着血腥味也散得没了一点踪迹。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柯天序的兴致是彻底消失了,况且腰上带着这样重的伤,他今晚是注定无法得到这个近在咫尺的佳人了。他默默站在洞口遥望远方,清冷的月光在苍穹倾洒,天地间一片朦胧迷离,山风吹在身上令他异常清醒。
“夫人,时辰不早了,就寝吧。”柯天序在洞口站了良久,最终又回到了钟离湲身旁,说出这样一句话来,随后揽着钟离湲的肩躺下去,又细致地为两人盖上了薄衾。
而钟离湲这么久过去了,自始至终未曾睁过眼。
昏暗的灯光在涌进的风中扑闪,景象迷离,柯天序面向钟离湲侧着身子而卧,将她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只觉怀中一片冰凉。他神情凝重了几分,将大手覆上了她的额头:“身子为何这样凉?没生病。”
转瞬之间,柯天序恍然大悟,神情又释然了,想到了那日两人交手时的情景,不禁一笑:“应该是与你所练的功法有关吧?不错,夏日用来消暑甚好。”
四周一片寂静,静得可以闻见对方的呼吸。一缕缕若有似无的淡雅清香在柯天序鼻翼中回荡,他默默注视着眼前这张平静的面容良久,越看越觉得有趣,说不上喜欢,但是却勾起了他的征服欲。
见钟离湲始终不曾挣开眼来瞧自己一眼,柯天序主动垂下头在她白皙的额上吻了一下。
猝然而来的一吻令钟离湲呼吸一滞,将双眸猛然一睁,放大的俊脸映入她眸中,她冷冷地瞪了对方一眼,面无表情地斥道:“下流!”
第一次被一个男子这样搂着睡,而且还是一个陌生男子,钟离湲本就心绪杂乱。如今还被他随意亲吻,她心中的火气甚大。
“终于肯睁开眼了,难道我就这般令你不忍直视?还是说你害怕面对我?”柯天序凝视着钟离湲那双清冷明亮的眼睛,话语平和轻缓。他在她身上看到了种贵女所携带的傲气,他觉得是这样的傲气才迫使她们这样的女子不愿低下头来。
钟离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有什么好害怕的?不过,我不愿意看到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人倒是真的。”
对于钟离湲的奚落,柯天序也不恼,望着她的眼神认真起来:“来日方长,你迟早有一日会接受我这个夫君的。你身份尊贵,我自是不会委屈了你,
只要你愿意,我们完全可以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相濡以沫过完后半生。这样的结果总比你做那个皇子妃要好,因为我很清楚你经历了些何事,又是如何沦落江湖的。”
“倒是不曾想到,一个手上沾满血腥的恶人竟还有这样温和的一面,我伤了你,不仅没有动怒,竟还做出这样的承诺。如果不是知道你的身份,也许我还会将你误当做好人呢!不过可惜,你不是我愿意托付终身的那个人。”钟离湲非常坦荡地直视着柯天序的眼睛,说得非常平淡。
“是因为那个陆景行吧?在这飞彻崖上,你今后恐怕见不到他了。所以说,你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时辰不早了,睡吧。”这一次,柯天序主动闭上了眼。端午那日,他隔着雨幕可是亲眼看到陆景行抱着受伤的她远去,因此他很确定她与陆景行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