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再次响起,变得缥缈悠远:“对,幻冥珠……”
“什么是幻冥珠?”她疑惑而问,然而没得到回应。
突然间,画风又是一变,周围的景仿佛化作了中原国皇宫,不远处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一身曲裾曳地裙,撑着脑袋,嘟嘴似乎在生闷气。
玉冠少年自远处缓缓而来,随后依着女孩坐下,搂她入怀:“湲儿,别难过,去北越国只是暂时的。栈哥哥在此向你保证,届时定亲自接你回家。”
“栈哥哥,你是否不喜欢湲儿了?”
“怎会?我答应湲儿,待湲儿归来,便向父皇请旨,为我们赐婚。”
“好,我要今生今世永远和栈哥哥在一起。”女孩紧紧环住了少年的腰身。
作为一个梦境中的旁观者一般,她静静瞧着这一切,有些难以置信,不觉自语而问:“这是钟离湲和延陵栈?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之间?不对,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我面前?”
不待她反应过来,眼前的景已不再是皇宫,而是罗威的别墅。
“小姐,这是凌总给您的十二岁生日礼物。”
“母亲她人呢?”
“凌总人在澳洲。”
“好,你留着吧。”
“小姐,这,不好吧,这可是凌总特点命设计师为您定制的。”
“无用。”
似乎是站在角落中,她看到了十二岁的自己,那个身边总围着一群佣人的她。
一转眼便到了除夕,全城一片平静祥和,张灯结彩,家家其乐融融。然而江府上下却没有半点除夕应有的喜悦氛围。
钟离湲虽然已被救了回去,但一连几日过去,一直没有苏醒,梦魇不断。
“表哥,你去休息片刻,我守着就行。”江听雪已经不止一次出言催促陆景行了,她此刻除了担忧钟离湲的安危外,也担心陆景行的身体。
自钟离湲出事到现在,陆景行便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救回钟离湲后,他就与江听雪轮流守在钟离湲房内,为钟离湲喂药拭汗,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陆景行眼中布满血丝,瞧着面色同样苍白,满脸倦意的江听雪,他声音沙哑道:“我无碍,你自己身体也还未恢复,听话,先回房好好休息。”
“我已休息够了,无碍的。小潺似乎又梦魇了,我不能丢下她独自一人受这梦魇之苦,她会孤独害怕的,我要陪着她。”江听雪半坐在榻前的地上,紧紧握着钟离湲的手。
见钟离湲眼珠不停转动,汗水凝聚成珠,顺着紧蹙的眉头颗颗滚落,江听雪的心就如被人捶打了一般,痛得沉闷。
眼睁睁瞧着钟离湲在梦境中经受折磨,两人却爱莫能助,此刻除了等待还是等待。为她拭去流至颈间的汗水,看着她那在枕上左右挣扎的脑袋,江听雪忍不住质问出声:“小潺从前到底经历了些何事?!”
面对这一质问,回应她的是陆景行的摇头和无奈一叹。
他如今虽然知道钟离湲的真实身份,但对于她过去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他是一无所知。只记得当他在木屋再次见到她时,她狼狈不堪,不过看到他时却对他无任何警惕,镇定淡然。这显然是历事无数后,一切事物在她眼中都变得稀松平常了的反应。
“今日可有消息了?”陆景行挑帘来到外屋,看向坐在炭盆旁那一脸愁容的陆辞。虽然已经看出了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发问。
自从钟离湲出事后,陆景行便立刻飞鸽传书给陆辞,命陆辞带上手下,日夜兼程赶了来。
陆辞随手拨弄着炭火,恹恹摇头,眼里的沮丧很快转化成义愤,坚定道:“虽然如今还未有消息,不过府主放心,他跑不了的,东洲四处都是我们的人,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定会将他揪出来。”
“掘地三尺也定要将他挖出来!我必手刃他!”陆景行双目微红,手背青筋凸起,攥在掌心的帕子褶皱不堪。
只要一想到那日他破门而入,看到那狗贼正在钟离湲腕上取血时的情景,他便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即使将那狗贼碎尸万段,恐怕都难消他心头之恨。
虽然在白虹谷的帮助下,钟离湲最终得救,但那黑衣男子却丢下蓝傀蛊虫逃了。此人本就奸诈狡猾,如今身上又没了蓝傀蛊虫,就算是白虹谷的人想要找到他,都绝非易事。
“母亲,你在哪?我好怕,母亲,母亲。”自回来便一直未曾开口的钟离湲,此刻竟开始呓语,发出的每一声都充满了不安与孤独,腕上的伤口在不断地颤动中渗出血来,染红了白色纱布。
江听雪将钟离湲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泪水在自己眼眶里打转,她腾出另一只手为钟离湲擦拭额上汗珠,急切的话语有些含糊不清:“小潺,小潺不怕,虽没有母亲,但姐姐一直都在,姐姐会陪着你的,别怕。”
原本是想来外屋取些水为钟离湲润润唇的,然而此刻听见动静,陆景行又立马折返进去,将取水的事交给了雀儿。
“表哥,这可如何是好?这个时候,我们即使去寻小潺的母亲,恐怕也来不及。”江听雪蹙着眉头,仰头瞧了眼一旁的颀长身影。
“小潺的母亲已离开人世。”陆景行无力一叹,将手里帕子放在凉水中浸泡又拧干,随后他在榻前蹲下,为钟离湲一点点擦拭额上汗珠,慢慢轻语,“小潺,放心,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你走开!我不是钟离湲,她已经死了!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梦境中的钟离湲身披一袭鲜红如血的曳地嫁衣,眼前之人明明是陆景行,然而转眼之间却变成了延陵栈那张脸。
延陵栈在一步一步靠近,她却在原地抱头旋转挣扎,拼命捕捉着自虚空中传来的熟悉声音,那似乎是她雪姐姐的呼唤声。
梦境中的人备受煎熬,而梦境外的人泪流不止,趴在榻前苦苦哀求:“小潺,我求你快醒醒,都,都是雪姐姐的错,如若不是我说一人听书太过寂寞,你又怎会遭此劫难?”
“听雪,听话,别哭坏了身子。”陆景行强作镇定,对江听雪轻声安慰,随后又帮钟离湲重新包扎了一下腕上伤口。他心里的忧虑不比江听雪少,但他不想再看到江听雪也出现闪失。
静谧空旷的祠堂内烟雾袅袅,一排排油灯闪烁跳跃,将江秦投在地上的影拉得很长。
他手持香火,随后虔诚拜了三拜,向先祖祈求保佑阖家来年平安喜乐,并保佑他那义女快些醒来。
虽是刚认的义女,并无多少感情,但他依旧希望人能平安无事。况且最重要的是他宝贝女儿无比在意。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此时祠堂外鞭炮齐鸣,欢声不断。绚丽的烟火与白雪交织,照亮了整个钱塘城的夜空,璀璨夺目,金碧辉煌。
旧的一年就这样过去了,新的一年悄然而至。江秦在管家江叔的搀扶下走出祠堂,驻足抬头间,大片的绚丽光辉映入他眼中,他低头长长叹息一声,继续向前而去。
以往这个时辰,无论是陆辞还是江听雪,绝对是在房中待不住的。而现在无论外面如何热闹,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钟离湲梦魇之后又发起高烧,滚烫的热度很快便染红了苍白的面色,依旧汗水淋漓。这几日,喂给她的水几乎全化为了汗液,嘴角由于干涸而结起一层褶皱的壳。
发觉钟离湲额头越来越烫,陆景行更加不安起来,连忙吩咐陆辞去请段先生来。
而陆辞知道如今情况紧急,因此丝毫不敢耽误。
“小潺,你不要吓我,终于不再梦魇,为何又发起了高烧啊?”江听雪探了探钟离湲脸颊,手不禁一颤,眼里的泪瞬间滚落,滴入罗衾,扰乱了绣纹。
陆景行拧干帕子,吩咐雀儿道:“去换盆冰水来。”
当雀儿换好冰水进屋时,陆辞带着段先生也急匆匆赶了来。陆辞人还在门口,声音却已经传进了珠帘内:“府主,段先生来了。”
“先生,快来看看。”陆景行起身,为挑帘而入的中年男子让出位置。
段先生上月本去了姑苏,结果却被陆景行特意请来了钱塘。
俯下身,段先生伸出两指在钟离湲的脉搏上探了探,脉象紊乱而微弱,他沉默片刻,随后如实说道:“府主,凌姑娘能否醒来,便要看这高烧能否退去。如若高烧退去,那么性命无忧,如若不退,那么……”
他没有再说下去,这样的脉象,他以前不是没有遇见过,病人是否能挺过去,那便完全得依靠自己坚定的求生意志。他们医者起到的从来都是辅助作用,他们非仙非神,有时根本无法左右一个人的生死。
听到这一结果,江听雪顿时睁大了双眸,仰头问道:“那么如何?你说清楚!”
“听雪,你冷静些。”陆景行打断江听雪的话语,转而吩咐陆辞,“夜已深了,送段先生回房休息吧。”